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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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如愿见到了青袖，在颢的立后大典上。
她优雅的站在他身边，依旧淡如是清风的微笑，又带了几分母仪天下的骄矜。鲜艳的凤冠霞帔把她衬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而我，却已失去仰望的勇气。
我只能拼命回想那个只存于遥远梦境中的傍晚，残阳如血，美人清冷，而那片美丽的枫林，是否鲜艳如昔？
悠长的号角声响，礼成。
震耳欲聋。
明明是夏了，雨却总下得不爽利，淅淅沥沥绕之不去。
那日入夜，银色闪电忽的撕裂天空一角，瞬间大雨倾盆。
凌乱的雨点打在长满青苔的瓦片上，淡色的竹帘上啪啪作响。昏暗的宫室内，一抹龙涎方尽，暗香幽幽，笼彻华殿。
两厢对坐，相顾无言。木几上的绿茶雾气袅袅，却也渐渐散了去。
那日在颢的婚宴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当着众多臣子使节的面醉酒癫狂几不可自持，害得颢丢尽颜面。
直至钰过来狠狠甩我一巴掌！
我半晌才清醒过来，只听得他无奈的叹息：“算了……回去休息吧……”
今日看到钰越发清瘦的脸庞，我心里越发难过，更不敢大声：“皇上要我避门思过，本是不该见外客的。今早谢太傅却带了几个大臣硬闯进来，说是西凛已在我国边境屯兵十万，朝堂上主战主和争论不休，又拿不定个对策，皇上那边更是圣意难测。他们本想要我出个主意，却不想……”话锋一转，“我是半点也不知道的！”
西凛向来崇尚武斗，民风剽悍，对三国虎视眈眈。近年来年迈的西凛王在镇远将军穆重轩的怂恿下更是大肆扩张军事，尤其是攻下铁矿丰富的北幽之后，锋利的铁器更为西凛如虎添翼，隐然已有凌驾东离南澜之势。
钰不紧不慢呷了口冷茶，道：“自顾不暇，还有心思妄论东离国事吗？”顿了顿又冷声道，“颢是你我的大哥，更是东离的国君，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自己心里总该是清楚的，你说你这些日子闹的又是哪一出！生在帝王家，竟只有这般气度吗？”
我拽紧了手心，僵硬着咬牙道：“我在十一楼待了整整七年，不懂什么气度不气度的……”
“你……”他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自颢继位起，被误认为“影”的我便与暗杀下毒结下不解之缘，几番死里逃生之后，父皇终于狠下心将我送入以暗杀术冠绝江湖的“十一楼”。楼中有铁令，艺不成者不得出道江湖，因此在十一楼默默终老的并不在少数。
我用了七年学成，之后浪迹江湖，唯独不肯回宫。颢得知此事后，身为帝君的他居然亲自出宫寻我，甚至独闯十一楼要人。后来我勉强跟他回宫，二人也极有默契的闭口不谈此事，但那层隔膜却是不言而喻了。
这段往事是宫中的禁忌，我知道自己说重了话，低了头，再不看他。
半晌，他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才又握了我的手，安慰道：“皇上哪还能真和你计较这些，你也明白他是最疼惜你的，有空就去宫里看看他。他想你的很，只是拉不下脸开口罢了。”
“至于西凛的事，皇上早有定夺，做臣子的胡乱揣测反倒不好……”
我徐徐道：“这个二皇兄大可放心，我向来不理朝中事务，这次自然也不会逾矩。但是此次战事事关东离百年基业，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二皇兄可不能偏私！”
说着，我轻轻蘸了些茶水，在木几上写着……
沉默……
带了丝涩意的声音，他道：“我的确预备已久，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真是找不到么……”我静静望着他，“你明知我是最合适的，为了东离，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他露出复杂的神情：“皇上会疯的！当年他只身去十一楼找你的事实还不够证明吗？”
“这是不对的！”我大声道，“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对的，为什么没人来中断它呢？那就由我来，让自己意外身亡，并不算太难吧？”
“是的！”他苦笑道，“然后无论成败，你都自由了，是不是？那颢怎么办呢，他一个人……”
“他身边有青袖！”
他叹息：“你终究是恨他的，终究……是恨的……”
我以袖掩面：“我累了，二皇兄请回吧！我等你的消息……”
长夜漫漫，我依旧维持跪坐的姿势，默默看着木几上的水渍一点点风干，直至消失。
一个字——刺！
刺杀穆重轩，这是我唯一能为皇兄做的，也是我唯一……能为灵澈做的。
钰说得对，无论成败，我都将得到自由！可是，为什么……
眼中，有雾……
没有星星的夜晚，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呢！
是年秋天，东离六皇子慕容夕于狩猎时意外坠马身亡。英年早逝，举国哀痛。
次年二月，我只身来到西凛都城——离歌，做了将军府中一名下等侍从，伺机而动。
“小慕你死哪儿去了，给我动作麻利点儿！”一声嘹亮刺耳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响彻云霄。
我做出木讷无辜的样子，结结巴巴道：“李妈……那个……不是，我是说李总管……我没偷……”
眼前这位杀气腾腾的紫衣大娘正是将军府的总管，虽已四十有三，火爆脾气却是没半点收敛。其实她平日待人十分和善，只最忌讳一点——被人唤作“李妈”，我却三番四次的犯忌。
“没偷懒是不是……”她得意极了，狠狠揪着我的耳朵，“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我才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东西！”
其实我来西凛后已经易过容，脸型也稍作改动，现在的相貌混在人群中定然没人注意。话说那日我扮做难民在街上游荡，正寻思着该怎么混入将军府，居然迎头撞上李大总管，我那时哪知道呀，开口就是一句：“大妈，撞疼了没？”
这正正好好犯了她的忌讳，我也就这么糊里糊涂被她带回了将军府，说是乡野刁民要好好调教调教。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是看我衣衫破败，觉得可怜，让我进将军府有口安生饭好吃。
“不是，不是啦！”我甩甩手里的大扫帚，装作无辜道，“我扫树叶，真的，一直在扫树叶！”
“咚！”脑袋上又吃了个大爆栗。
“好小子，才吃肥了几天就学会撒谎了！立春才半个月，叶子只有长，哪有落的道理！”
“嘿嘿！”我摸着头皮干笑两声，指指头上，“那个……松树总还落点叶子吧……”
她伸手欲打，却又顿了下来，正色道：“今儿不和你闹，将军要回府了！”
我一凛，笑着问道：“将军在边疆杀敌，难道又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吗？”
“春之祭快到了，是陛下召他回来的……”她露出惋惜的神色，“这下，战事又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恩……”我附和着做出一幅苦瓜脸。
“不管了！”她随即又恢复精神，大声道：“现在全府上下都在为迎接将军做准备，你给我加倍努力打扫卫生，若将军有丁点儿不满意，我拿你是问！”
“是！李妈！哦……不，李总管！”我微笑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呢！
西凛先祖本为游牧民族，对万物复苏的感恩之情尤为强烈，因此春之祭可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了。此祭祀历时一月，所有王公大臣都必须在国君的带领下斋戒一月，然后一同前往咏春殿拜祭春神。
战场上的穆重轩亦不能免俗，但祭祀对他而言无疑是浪费时间，贻误大好战机不说，还给了敌国休养生息的机会。据说他曾多次上书国君要求取消战时的祭祀，但都被回以“先祖之训不可违”而不了了之。此事可说积怨已久。我挑准此时来西凛，一来为静观其变。
二来，就是看中了将军府北侧的皇家狩猎场。这个月为了让出生的幼兽发育长成，西凛全国禁止狩猎，因此树木密集的狩猎场成了我行刺穆重轩之后天然的藏身佳所。
天时地利俱全，而十一楼的杀手，从来没有失败！
默默的，我在心里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