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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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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亚,有人找。”窗边的同学传话。
走廊外闹哄哄的,我探头往右边看看,没发现人。想再往前走一点,正和同学聊天的安奕笑笑说:“那边。”于是我又调转方向。
“嘿,你怎么来啦。”我很意外来找我的是陈婷莉。
她甜甜地笑着,递给我一个精巧的紫色布囊:“学姐,这是给你的。”
“哇!好好看,”我接过布囊,“谢谢你,你自己下来的吗?”
“嗯。”她笑盈盈地点头,“那我先走啦。”
“我送你上去吧。”我挽过她的手。
“不用啦”,她摇摇头,笑容更明朗,“你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好吧,”我放开她的手,“拜拜。”
“拜拜。”
她转身走去,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
看她拐进楼梯转角后,我回了教室。
“这什么啊?”安奕问,顺手拿过了我手中的布囊。
“不知道。”
他好奇地看看布囊正面又看看背面:“打开了喔?”
“嗯。”
他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的小卡片,瞅了眼封面后递给我,又继续掏出了一条红绳手链。
我展开卡片,里面字迹工整地写着一句话:
中考加油,祝你成功
——陈婷莉
“怎么你就带上啦,还我。”
在看卡片的这会儿功夫,安奕就把手链给带上了。
“给我戴两天嘛,沾沾好运。”见我欲出手,他赶紧护住手链,侧身。
真逗。
“那再送你一句话,”我将卡片展开在他面前,“祝你好运连连。”
“嗯?”他凑近,念了出来,“中考加油,祝你成功。”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周五。
终于放假了,回到家里一身轻。
妈妈不在家,但厨房灶台上温着香喷喷的鸡汤。
我盛一碗吃,暂时将学习抛到脑后,觉得周日下午还很遥远。
“嘿,回来了喔!”妈妈从门口蹦进来。
“去哪儿了呀?”
“去玩啰。”
“去哪儿玩呀?”我又问。
“六婶家啰。”她在沙发上坐下。
我情绪饱满地“喔”一声。
我很喜欢妈妈的性格,活泼开朗,听听她的讲话,看看她的神情,总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灵动和活力。
吃完鸡汤,我上楼顶看看妈妈在干嘛。
她正在收衣服,我晃悠着步子走过去,看到竹竿上晾着弟弟的黑色帆布包。
“阿弟怎么洗书包了?”我问。
又不是学期结束了,怎么会洗书包呢?
妈妈一下子笑了:“上周不是叫他给你带汤吗,他放书包里,就漏了。”
“这样嘛!”
哈哈哈,我回想一下,弟弟每次给我带东西时,都是同学传话说“裴亚,有人找”,然后我抬头便看见弟弟站在教室门口。
每次都是等我出去了,才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递给我。他可能不太习惯拎着一盅汤或一塑料袋零食,从校门走教学楼,再走上楼梯,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来到我们教室门口吧。
我们初三生,两周放一次假,补课的周末让接下来的一周更加漫长、更加难熬。每个周日补课的下午,弟弟来学校时,妈妈都会叫他给我带来好吃的。
零食,水果,粽子等等,还有不太好带的汤水。这种规律的、能等到的期待,是一种安慰和补充剂,让我在补课不能回家的日子里,不那么丧气和失落。
周日,收假。
一天之内,家和学校的切换,总是让人格外的惆怅,以至于我想写一篇文章,把纷涌的思绪倾倒出来。
正构思着,桌面被咚咚敲两下,我又是一惊。
不像初一初二那样了,那时候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我觉得很骄傲。
现在,只有心惊和不安。
“裴亚啊,这个最近呢,我觉得,也不是我觉得,有的老师也向我反应你最近啊,学习有点分心。”
“还有,你和安奕是怎么回事?”班主任问道,直勾勾的眼神严肃无比。
“没什么呀。”我很懦弱地说出这句话。
他竟然笑了:“是吗?但我怎么发现你们话多了点?”
我一声不吭,和他对视着,渐渐目光下垂。
“裴亚啊,我相信你的咯,但其他老师不是这样想啊……”他语重心长起来。
班主任后面在讲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只感到心中负面情绪不断滋生。
谈话结束时,我莫名感到经受着探究好事的目光,头也不抬地回到座位。
一整晚,我都闷坐在座位上,既不抬头,更不斜视。
刘梓晗试着和我讲话,我淡淡地回应。
自修三下课铃一响,我几乎是背对着安奕出了教室,我很难过自己这样做,可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是背过了身去。
清晨五点半,同学手表的滴滴声让我醒来。
沉重的眼皮似要将我的眼窝压得凹陷。
我想继续睡,不去吃早餐了。但又意识到要给陈婷莉送早餐,于是冲破困顿的身心,强行起了床。
上到教室,第一眼看过去的,是安奕的位置。
我想象着,他等下就会上来,坐在我旁边,而我又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昨晚和班主任谈话时产生的负面情绪,酝酿成此刻的怨念。
水喝完了,不想去接。上厕所时,目光刻意避开前门走廊上同学。
我深埋在书本里,为了掩饰自己的沉默。起初,我还能通过声音感知到安奕,渐渐地,他也不说话了。
九点零五,九点零六……一拖再拖。
四十九张卷子在我手里,还差一张。
“你咋不来找我要作业呀?”
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到他强颜欢笑、装作无事的脸。
他分明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永远都是坦然自在,潇洒快乐的模样。
此刻却故作轻松地和我讲话,而气息里又透露着难以掩饰的不解,试探,失落和小心翼翼。
我突然很想哭,却抬头冲他笑:“因为我知道你放哪儿呀。”
我拿过他惯常压在文件夹下的卷子,终于摒弃一天里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和有意无意的冷淡躲避。
我不能因为班主任小题大做的一番话而疏远安奕。
“给我,我去!”安奕脸上瞬间漾开笑容,“三分钟回来!”
少年大步出了教室,飞奔下楼,并踏着最后一响铃声,回到了我的右侧。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应接过后,转眼到了学期末。
背着和假期时长不成正比的作业回了家。
整日坐在书桌前,也能感到年味越来越浓。
外出返乡的亲戚街坊时来串门,从客厅传来许久未闻的熟悉声音;不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远远近近;窗外人们热闹的唠嗑,从早到晚;屋后的马路上,大车小车络绎不绝;邻居绕墙的彩灯斑斓闪烁,高高灯笼的光辉映红门前;粽子,饺子,煎堆,溏心糍,开口笑……飘进鼻腔的气味一天比一天丰富和隆重。
大年初三晚,表哥召集大家围炉烧烤。我不想这样花费掉一个晚上的时间,所以没去凑热闹。
咚咚咚,妈妈敲门,给我拿来一串烤玉米和一串烤鸡翅。
咚咚咚,爸爸敲门,给我拿来一串香菇和一根热狗。
咚咚咚,弟弟敲门,给我拿来一个烤鸡腿,问我还想吃什么。
我说不要了,饱了,于是便没人来敲门了。
真幸福,足不出房门也有人记着。
初四早上,和家人一起去烧香拜佛。庙里灯烛辉煌,香火鼎盛,满是人们喃喃祈福的声音。
从庙里出来,各式小摊夹道相迎,新鲜又喜庆。
看到有小摊售卖刻着字的红玛瑙,我也挤了过去。
找了很久找到个“安”字,但“奕”字怎么也找不到。其实一个字也可以, “安”既是他的姓,又有着很好的寓意。我买下这颗小珠子,打算拿回家编手链。
开学这天,我把编好的红绳攥在手心里,一路上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颗刻着“安”字的红玛瑙。
“嘿!”拐进后门,就这么敞亮地撞见了安奕。
“嗨!”我抬头惊喜地看他一下,心情也愉快极了。
在座位上坐下,突然感到口袋里的掌心润润的,赶紧把红绳拿出来,一看,还好没弄脏。看到附近同学在慌忙赶着作业,我轻轻放下了书包。
安奕出去后很快回来了,他悠闲自在地理着东西,一条腿在过道伸展开。
“安奕,送你样东西。”
“嗯?”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呐。”
“哇!谢谢。”他夹试卷的夹子夹一半,停在那里,稀奇地接过手链,“你自己编的?”
“是的呀。”
他注意到那颗红玛瑙,捏捏它。
“也太幸福了吧,”他笑得合不拢嘴,左手穿过手链,“开学就有礼物收。”
“拉一下。”他握着拳头,伸过手来。
我帮他轻轻拉紧抽绳,发现他手腕中央有一颗墨黑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