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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致命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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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绛衣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致是能琢磨一二了。覆舟慢慢跟在小童背后,紧盯着他的衣领时心里暗暗想着。看四周人的反应,周绛衣应是那种天生阴沉悒郁的人。每个都觉得他是已经疯魔了,可覆舟也觉得并不完全就是。这个人也许是在极度的痛苦和清醒后显得特别的刻薄,因此也就对别人疾言厉色到极端的程度了。就因为此,周绛衣应是既被人恨也被人怕……可是,按照唐璜的一些基本资料,这周绛衣本身是执掌私人刑堂的,也不知有多少姬妾小倌曾被他折磨……这样,现在的自己即使是戴着假面,也算是被他们怨恨的对象了不是?……
想着想着覆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裘苒他……不会也……
还没来得及回过了思绪,只听前面小童抖了声音说了声到了,就赶紧撒腿跑开。
眼前是狭小的房子,低矮的屋檐。最是不起眼的地方,关押着自己最是心疼的人。
覆舟鼻子一酸,伸手推门,竟是从里面锁紧了。
她微微皱了眉,想一想又顿一顿。屈指轻扣门板……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么?
脆弱无力感一点点在她的背上爬着,最后却化成簌簌流落的泪。
“裘苒……”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是那白色弱小的草儿?
这个名字,为什么让自己完全了解了情爱?
这个名字,为什么每次念的时候都是虚空?
“吱——嘎。”
门开了,是先拧开锁又吃力地从里面拉开的。裘苒的脸色苍白着出现:“哪位?”
覆舟一见那清隽人儿,立刻就是胡乱抹干了眼泪勉力挤出了笑容,抢一般靠近了三步:“……我。”
但裘苒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只是微一抬头看清了她的脸,本来就苍白的不似真人的脸色更是骇人。踉跄着退了几步,慢慢滑坐倒在地:“……不……不要过来……”
他说着爬着,竟是一种手脚并用向后缓缓爬开的姿势了。整张脸是完全的青灰,仿佛是见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虽然只是一直喃喃念着让覆舟离开的话语,可那声音也是慢慢被扭曲着沙哑了……覆舟俯身想先扶起他,他却惊骇地失声低吼。一次次挥舞着手臂,将覆舟的手打到通红。
“你怎么了?!”覆舟伸着手尝试了多次依旧失败后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裘苒,你别吓我……告诉我,你又遇见了什么?!”
但裘苒仍是不住地后退着,终于是在墙角完全瑟缩成一团。双手双脚蜷卷着,头深深埋在了膝盖里:“……不……你饶了我……”
覆舟慢慢抚上自己的脸皮,那冰冷的触感,不属于自己的触感终于是完全让自己明白了——“我……我不是周绛衣!!”
…………
摇晃着身体,战栗的感觉,悲哀的绝望,无力的哀哭……覆舟受不住,干脆点了裘苒的穴道。沉沉入睡的裘苒被自己搬上床铺时是一种破碎的感觉,触手又是明显到不需仔细观察就知晓的突出骨头……摸摸他的额头,是微高的温度。狭小的房间里狭小着一张床,饭菜还搁在桌子上,但已经是全然冰冷了。更是冰冷的是这房间的温度,在这么一个十二月的严寒天气里没有火炉没有地暖……风寒袭击着他,而她只能紧紧搂了他和了薄薄的被子一起战抖着。
“我不是周绛衣……不怕不怕……”
念叨,念叨。
还是让他睡着了就好了……点穴虽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幸好自己有注意帮他活血……恩,本来就是暂时的。只要他别再歇斯底里;只要他好好的,一小会也好……去,睡一觉。
手下的人呼吸渐沉,四肢亦是慢慢松散。一只瘦削的手滑出了被子,啪地一声轻响,打在了覆舟的胳膊上。伸手握住那修长纤细的手掌,覆舟一一抚过了手指。冰冷的指尖里是悠悠穿越的风,即使是两人紧密交缠着也不见得能温暖。晕迷一般睡去的人,和呆滞着反复念叨我不是周绛衣的人……还好这是最适合的夜,是可以麻痹自己说是做梦的夜……
怀中的人在挣扎,眉头皱紧又松开。是噩梦么?覆舟的手盖住了他的眼,感觉那眼皮在掌心里急剧地颤动着。额间有冷汗一点点滴下,覆舟慢慢拭着汗的时候觉得几乎握不住手绢。裘苒挣扎的劲头渐渐却是大了,想压住他的身体也开始难了。毕竟还是男子女子气力的差别,不多久覆舟就被裘苒一把掀开——
“裘苒!”
抓不住,手伸得再长也没抓住。已经跌落了地面,离床上的人始终是有了距离。徒劳无功地任他怎样痛苦挣扎在梦魇里,因为不知道不了解所以不懂得怎样去安慰去爱抚……也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裘苒尖声号叫着痛哭着,在床上翻覆滚着双手胡乱挥舞着,终于是轰地一声滚倒在了地上……覆舟来得及做的,只是赶紧翻过去,垫在了他的身下……
“……裘苒……裘苒……”
双手双脚都是紧紧纠缠着,四仰八叉的姿势并不舒服。但若怀里有了他,就已经是占有了全世界。
我不是你害怕的人。
我会救你,即使你分不清谁是谁。
我……你……
耳畔的话语最是心酸甜蜜,慢慢,就是黎明的到来。
“周先生?周先生?”
又是催促。覆舟洗脸的时候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黑眼圈。还好人皮面具自是不会暴露,但身体里的疲倦声音里的慵懒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覆舟扔了帕子刷地一声开了门:“什么事?!”
——恼怒是真实的,一夜没睡和心力交瘁已经是最折磨的事了。覆舟黑沉着脸冲着来者好一顿怒吼:“有什么事快点说!!”
来人是个形态猥亵的男子,一身半旧的粗布衣服,脚下踏了双破到几乎无法修补的草鞋。一见她开了门立即是先挤进了房间:“周先生……啧,周小子!不是你请我们哥们几个过来的?前几天刚说好有事找我们,怎么到今天就忘了?”
覆舟吃惊,想来应该是周绛衣那个本尊带来的麻烦。若眼前这人是熟悉周绛衣的,那现在自己这个冒牌货岂不最是危险?看语气,应是真的熟悉得很,在外人面前装装礼貌的样子,自己人的时候就自在嚣张了。眼珠子急剧转了几转,覆舟清咳了一声道:“周某是忙糊涂了,大哥切切莫真的在乎。”
那人“哼”了一声,又道:“我看你这鬼样子,谁会差遣你忙到连你朱哥哥也忘掉的程度?你这个疯子,把我们几个帮众叫来,又是想玩什么阴谋诡计算计谁呢 ?”
覆舟淡淡笑开,心里却大骂周绛衣心胸狭窄预备了作奸犯科害死自己:“呵呵……周某前几天确实是烦躁了些,一些子小事就将大哥们给叫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着深深打了个千。那人跟着斜睨了覆舟一眼,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哟,啥时候你也这样文绉绉了?你小子不是老比我们‘朱家帮’更匪气的不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弟只是换了处地方做事,总有些牵扯绊子了……放不开,哦呵呵呵呵……”
来人一拍大腿唱诺了声是,接道:“确实!你家的那个不共戴天的,林什么风,现在还是在你头上管你的了!”他絮絮说着,大力拍着手。但身子却始终和覆舟保持着距离,似乎原来的周绛衣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再如何称兄道弟,其实都还是不大一样的……
——覆舟悚然一惊……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