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鸟入冬》千重梦

92、番外—鸟老师（完）

　　某不知名小镇。

　　解安与阎冬脱下了禁锢的西装套装，换上了简单的白色半袖与黑色大短裤，轻而易举地成为了这座小镇的背景板。

　　潮热黏腻的空气紧紧包裹着这座小镇的每个人，路过的行人满头大汗，但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随手抹去额头的汗水，继续手头的活计，对于过路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干手中活。

　　旁人的人生在他们这里，甚至都不能上家长里短的桌儿，偶尔有‘惊世骇俗’的故事倒是能引起一时的浪潮。

　　但那也只是一时。

　　新鲜，也是一时的。

　　解安引着阎冬往镇子里面走去，很快两人就看见了那条长长似是能直通天堂的路，阎冬站在原地驻足良久，看着路似有若无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解安随他站着，谁也没有出声。

　　等阎冬自己缓过神，他牵起解安的手，“走吧。”

　　“热吗？”

　　阎冬实诚地点了点头，“没来过这么热的地方。”

　　“我也没去过那么冷的地方。”

　　解安低头掰着阎冬的手指头，力气不大，不是真的要将阎冬的手指掰离，像是小孩子紧张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时，就会下意识地扣弄自己的衣角，他现在的动作与小孩子别无二致，“太热太冷，我都受不了，你这儿，就刚刚好。”

　　解安很少说这样的话。

　　阎冬“嗯”了声，鉴于在这儿拥抱会让两个人体感难受，于是阎冬按捺住了想要亲近的行为，转而改为捏了下解安的耳垂。

　　那儿很凉，手感很好。

　　阎冬没忍住又捏了捏。

　　解安抬眸，眼神中没有责怪，全是纵容。

　　正如阎冬所说的，解安最惯着他了。

　　穿过这条街，再拐个弯就到了解安跟白槐当年住的地方，百川行对他们很好，在钱这方面从未克扣，所以解安才能选到这么合心意的房子。

　　他们刚走到家门口，就被一个老人拦住了。

　　老人抓着解安的胳膊，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阎冬条件反射将解安护在身后，解安拍了拍他因为不安而绷紧的手臂，“没事，我认识他。”

　　说是认识太过了。

　　顶多算是见过一面。

　　老人这会儿终于确定是解安，他没有多过纠缠，而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放在解安的掌心，便转身离开了。

　　老人的身影消失，阎冬才开口询问，“他是？”

　　“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而已。”

　　后来，解安跟阎冬才知道，那位老人每天都会来这儿站一会儿。

　　但解安回来后，老人再也没来过。

　　解安与阎冬在这镇子里住了一阵儿，期间，解安带着阎冬去了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也被阎冬带着去了很多他没去过的地方。

　　解安站在一块涂鸦墙前，墙上的涂鸦图案每个都不一样，个性分明，一看就是多人创作的结果，旁边还立着一块小牌子，大概是说这块地方是专门留给创作者们的，下面还留着一个时间。

　　因为时间久远，他分辨数字用了一会儿。

　　好早。

　　比他来到这镇子要早得多。

　　发起人是——索行。

　　居然是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吗？

　　解安本来都要移开目光去看别的地方了，却在移开之前看到了落款名字后面画着一个笔触稚嫩的笑脸。

　　解安了然一笑。

　　阎冬恰好这时候叫他，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解安寻声抬头望去，正好撞入阎冬不加掩饰的笑眼中。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阎冬从斜坡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露出的小臂线条格外诱人，就这么看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要奔三的男人。

　　他似乎没怎么变，解安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肚子，吸气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腹肌。

　　不过最近工作多，格斗课也许久没去上了。

　　也许是因为事情完结后，人一下子松懈下来，懒散了，怪不得上次……没打过。

　　阎冬：“想什么呢？”

　　“没什么。”

　　解安来回打量他的眼神，让阎冬背后一紧，不过他没多想，继续刚刚的话题，“知道你那时候可能没心情逛，我想你对这儿的回忆也有我跟你。”

　　“你这样说好像显得我很不享受生活啊。”

　　“没事，你享受自己，我带你享受生活。”

　　阎冬朝解安伸出手去，解安笑了下，将自己的手搭上去，阎冬紧紧握住。

　　“去哪儿？”

　　“幸福的下一站。”

　　“腿着去啊。”

　　“哼哼，当然是有秘密武器了。”阎冬从两人的视线盲区里拎出两双轮滑鞋，“会玩吗？”

　　“小时候会，现在不一定。”解安以前在沈家的时候还真玩过一阵儿，不过是偷偷玩的，被发现后，他被罚自己亲手毁了那双轮滑鞋，轮滑鞋是借别的小朋友，后来还不上，他也失去了一段友谊。

　　好像从那之后，他就不喜欢与人亲近了，他不知道会毁掉什么，但他知道，他什么都偿还不了。

　　阎冬注意到了解安失神的瞬间，他什么都没说，慢慢推着解安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自己则是蹲下身给解安脱鞋穿轮滑鞋，“没事，我会，我会牢牢地牵住你，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的，哥。”

　　“嗯。”解安抬手揉了揉阎冬的脑袋，“那我就可就把性命交给你了，弟弟。”

　　“知道。”

　　“嗯？”解安没听清楚阎冬的回答，发出疑问，这次他得到了阎冬扬起的大大笑脸。

　　“你还真是。”

　　阎冬低头继续手上的事儿，笑意渐渐敛去，默默恢复了以往成熟疏离的模样，与往常不太相同的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还是散发着一股子柔和。

　　正色是怕自己情绪有异样被解安发现。

　　他怎么会不知道解安把性命交给他了呢？他早就知道了，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在再次遇见时的妥协。

　　“好了，你再坐一会儿，我马上穿好。”

　　解安低头看了眼脚上的轮滑鞋，用脚后跟磕了磕石头，这举动引起了阎冬的注意，他一边系鞋带一边用余光瞥解安，“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鞋子太小了，我那天量过的啊，你脚好像没长。”

　　话音刚落，阎冬的小腿就被解安踹了。

　　阎冬嘿嘿一笑。

　　“别提那天，我的画差点又被你毁了。”

　　提起此事，阎冬就觉得委屈，他硬生生地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解安把画画完了，为了避免挨骂，他还是等到解安把画具都收拾好才挣开手上的锁拷。

　　“我瞄准了的，太激动了，手抖了。”

　　“滚！”

　　阎冬三下五除二地将鞋子穿好，朝着解安划过来，解安见状起身要走，起步很顺滑，很快他就有些晃荡，有些肌肉记忆但不多。

　　但好在他是个肢体协调的人，再加上肌肉记忆，轮滑鞋被轻而易举地驯服了。

　　阎冬在后面看得，发出不满的“啧。”

　　解安回头看向阎冬，对着他竖起不雅的手势，阎冬瞪大了眼睛，解安乘胜追击，“小菜鸡，我用你托底？”

　　阎冬脚下一蹬，保持与解安齐平，“怎么？要比赛吗？哥哥。”

　　“那谁先滑到终点，谁就可以……”解安看阎冬这么期待的模样，心里起了坏点子，“谁就可以得到一辈子的好运气。”

　　话音刚落，阎冬牵起解安的手，全速前进，解安被他拉得一愣。

　　“那我们要一起得到一辈子的好运气。”

　　吹过面颊的风仍是燥热的，黏腻的，但不知为何，解安心里那股子抵触与烦躁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他张开双臂，迎接他不曾欢喜的热风。

　　街道过往从他余光快速划过，那些流言蜚语与孤独寂寞被他彻底抛之脑后。

　　他是个记仇的人。

　　他也是个大度的人。

　　轮子划过沥青路，发出不算悦耳的‘蹭蹭’声，解安却觉得这声音催眠得很，他顺着心意闭上眼睛，前进依旧顺畅。

　　正如阎冬说的。

　　他享受自己，阎冬带他享受生活。

　　就这样吧。

　　奔向幸福的下一站。

　　得到永远的好运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