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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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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时断时续,大概也是狼人为了掩藏踪迹刻意为之,佘寒青走了许久,逐渐发现些采摘药草的人类痕迹。
她便顺着痕迹翻过溪谷,不多时,眼前出现了几条清晰的道路,看来村落已经近了。
佘寒青加快脚步,夕阳下,她终于看到一个村子,周围的田地里还有劳作的村民。
见到生人,村民们纷纷停下农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佘寒青走近,众人交换着眼神,悄悄打量着她。
一个女人被推搡着走出来,她回头瞪了几眼,背后那几人嬉笑起来。
那女人搓了搓手,脸上发红,壮起胆子问:“贵客……你到这里来,敢问是有何贵干?”
围观的人顿时噗嗤笑出声来,还有人小声模仿:“贵客……”
“哪个天杀的在笑?自己缩在后面还来笑老娘!不叫贵客叫什么,叫什么?!”
女人脸色爆红,叉腰指了一圈,怒道:“有空在这里嬉皮笑脸,赶紧去把村长喊过来!”
见有人跑着进了村,其余人也绷紧脸皮,她才放下手哼了一声。
大概是许久没有生人来访了,女人这么一闹,众人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打量佘寒青,又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这么大把刀,走镖的?外袍还破了条口。”
“哪有一个人押镖的,再说这模样也不像,多半是出来闯荡的富家子,你看她手上那个……”
“诶,这得不少钱吧!”
“嘘,嘘,小声点,一会让人听见了。”
佘寒青:“……”
佘寒青仿佛被围观般站在人群中,她尽量忽略那些目光和声音,向那女人抱了一拳:“在下是一名天师,名叫佘寒青,路过此地,请问可否在村中借宿?”
女人为难地看她一眼,说:“我们这儿没人来,也没有客栈什么的……”
佘寒青摆摆手:“无妨,有食宿即可。”
有人拍拍女人的肩膀,她转头一看,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女人正匆匆赶来。
“村长!”女人叫了声,又冲佘寒青道,“你等等。”
继而她跑到村长跟前说了几句,村长点点头,二人快步走到佘寒青面前。
村长行礼招呼道:“佘大人见谅,我们这里太久没招待过客人了,让你见笑了,大人请随我来。”
佘寒青回了一礼,又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村长遂让看热闹的村民散去,于是众人便闲谈着各回各家。
“到底是富养的闺女,这身段气质,头面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俊俏。”
“真的,要不是不好意思,我都想把家里丫头抱出来看看,日后就照着这个长!”
“你还真别说……”
村长咳了声,几人赶紧扛着锄头走了,佘寒青略微有些窘迫,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这个……”
村长干笑着开口:“村里有对娘俩,家里男人过世得早,她们户头正有间空房,佘大人若是同意,我便去与那娘俩讲讲。”
佘寒青点点头:“有劳村长。”
而后两人来到一处篱笆小院,院内两间房,耳房旁有一颗高大梨树,上面还有个鸟窝。
靠墙处以石瓦搭了个棚子,安置着灶台,不远处堆着整齐的柴火,柴火旁又有一小炉,上面放着一口煎药的砂锅。
院内,一个年轻姑娘正从绳子上收取晾干的衣物。
佘寒青在院前稍等,村长上前与那姑娘交谈,谈话间那姑娘好奇地了眼佘寒青,对村长点了点头。
“佘大人,说好了,进来吧!”
村长招呼一声,待佘寒青走近与那姑娘通过姓名,便要告辞:
“天色不早了,佘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差薛念来寻我就是,那我这就走了。”
送走村长,薛念带着佘寒青走进屋内,里面有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屋内以木墙分割出两处房间,一处堂屋,一处卧房,卧房只用布帘作为阻隔,其中传来粗重而又断续的呼吸声。
堂屋里简单地摆放着桌椅板凳和日常用具,薛念倒了杯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娘亲体弱,家里平日也不来客,故而没有茶叶可用作招待……”
她本就瘦小,第一次招待客人,村长还说这是贵客,却连茶水都没有,薛念越说声音越低,简直要缩起来。
佘寒青看着她的发顶,双手接过水放在桌上,继而坐下平视着她,温和道:“能在此留宿,我已很是感谢了。”
说罢她摘下手上那枚本要与狼族半妖做交换的金镶玉戒指——这是她第一次完成任务时获得的报酬。
原本是帮某个富家公子找回的遗失物品,然而窃贼是只鼠妖,于是这枚戒指就代替赏金成了报酬,而她也一直留着,权当是个有趣的纪念。
如今她身无分文,佘寒青把这枚戒指放到薛念手中:“走得匆忙,未带银钱,只能以此物当做食宿费用交给薛姑娘,还请姑娘收下。”
薛念手足无措地捧着这枚戒指,结结巴巴道:“不,不,这太贵重了。”
这戒指的分量甚至让她有些不敢动,生怕把这戒指摔坏了。
佘寒青将她的手阖上轻轻摇头,笑着说:“我在此处还有事要办,兴许要多打搅几日,你尽管收下。”
薛念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心里怦怦直跳,脸上泛红,点点头别开了眼。
此时卧房中发出轻响,薛念连忙起身进去。
随后便传来薛母问话声:“念儿,你在和谁讲话?”
薛念便小声跟薛母讲了经过,片刻后,薛母在搀扶下出来,与佘寒青见礼。
“娘,我先去做饭。”
薛念给母亲披好衣服,又找出油灯用余碳添了火放在桌上,踌躇着看了眼佘寒青。
薛母拍拍她的手,而后笑了起来,轻快地说:“去吧,咱家好久没来客人了,娘跟佘大人说说话。”
佘寒青给她添水,随和道:“当不得大人二字,薛姨随意称呼便是。”
见佘寒青没有不悦,薛念这才放下心来,哼着调子出门做饭。
薛母身形瘦削,脸色泛白,说话气息有些微弱,然而精神还算不错。
“这丫头。念儿成日在这屋头照顾我,极少与人打交道,佘姑娘来了,我们娘俩都很高兴。”
薛母笑着说完,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说这些,会不会打扰到你?”
佘寒青摇摇头,真诚说道:“薛姑娘孝顺,薛姨好福气。”
薛母闻言开心一笑,看到佘寒青带着一柄大刀,问:“薛姑娘师承何处?早些年身子还中用的时候,我也走过一些地方。”
“我自幼跟着师傅闯荡,并无门派。”佘寒青摇摇头答道。
薛母点点头不再追问,反而说了些日常琐事,直到薛念端来饭菜,方才停歇。
依薛母所言,这里叫做梨花村,依山傍水,住了三四十户人家,村里有人捕鱼打猎,而日常生计主要来源仍是种地、酿酒、缫丝。
整个村子民风淳朴,自给自足,所有货物会组织起来去东北方向的镇上售卖,薛家搬来二十多年里,家家户户也算是知根知底。
一鸡三烹,再加一道鱼汤,还做了几样时令菜,这显然不是日常用的饭菜。
薛母体弱需静养,家中并未圈养家禽,用药花费怕也不少,薛念给村长帮工赚不了多少,这些大概是向其他人户借的。
而薛母仍十分开怀,甚至中途还让薛念添了饭,比平常多吃了一些,只是吃完就与二人打了招呼,先歇息去了。
薛念伺候着母亲躺下,确认她身体没有异常,过了会儿才从卧房出来。
“好久没见娘亲这么开心了,”薛念忍不住笑起来,突然又朝头上一拍,“竟忘了我还未带佘姑娘看过床铺。”
随即她拿起灯盏,带着佘寒青出门朝偏房走去,一边开门一边说:
“怕娘亲夜里身体不适,我早些年便跟娘亲住在一起,这里许久未曾住人,但先前已经打扫过了。”
佘寒青进屋,屋内床被整洁,墙边摆着簸箕、背篓、架子等大件家具。
架子上面放着些日用杂物,一张渔网,还有些简单处理过的新鲜药草,大概是今日进山采的。
架子中间一层空着,大概是薛念特地收拾出来,让佘寒青放置物品的。
佘寒青将七星刀放在上面,道了声谢。
“不,比起你给的戒指,这没什么。”薛念略带紧张地回答,轻轻将灯放在窗台。
她转身看到七星刀,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
“佘姑娘,天师……是做什么的,也是辑妖司里的官职吗?”
佘寒青闻言一笑,摇头说:“差不多。风水堪舆、奇门阵法、除秽驱邪,什么都会一点。”
辑妖司是人族衙署,管辖人界内妖族相关事宜,但真要论起来职级,天师比辑妖司更高一层。
天师感天应召,受天地庇佑,沟通人、妖两界,不受任何一方管辖,因而也极少被常人了解。
佘寒青说得浅显,并不多做解释。
薛念听得这些,笑了起来,说:“原来如此,听村长说的,我还以为跟降妖师一样呢!”
佘寒青莞尔,不再多说。
今天薛母已说了太多,薛念好奇心得到满足,生怕自己再打扰到佘寒青,赶忙关门告退。
佘寒青在她离开前,向她借了针线。
门外传来薛念收拾打扫的声响,佘寒青缝好衣服,熄了灯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响动渐歇,关门声传来。
这床大概是按照薛念的身形做的,对佘寒青来说略微小了些,躺到顶了脚踝仍在床外吊着。
佘寒青闭着眼默念心法,一刻钟后,她睁开眼,听着窗外虫鸣,有些失眠。
隐约间,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路过,而后从薛家娘俩卧房的方向,传来几声规律的、指甲敲击窗沿的声音。
而后开门声响起,脚步靠近,灶台所在的墙边响起两人交谈的声音。
“阿姐!你怎么来了?正好,这个给你,今日炖的。”薛念压着嗓子低声说。
“我给你的那块玉石呢,卖了没有?”另一个声音略显焦急。
佘寒青立刻认出,这是那狼人,而听语气,这两人甚至颇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