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天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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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庄内，湖面上的水早已结冰，树梢上缀着雪花，仿佛朵朵盛开的白色小花，亭台楼阁都染上雪色，下人们举着灯笼颤悠悠地晃进屋里，那阴沉的天气更令人冷到心底。
庄主伊阙光穿着厚厚的袄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小眼睛眯得不见缝儿，新开的青楼绝色坊月月进账上万两，他高兴地合不拢嘴。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林云。
两个月前，绝色坊开业前，林云做了一件轰动全镇的大事——请风惜画为青楼绝色坊题名。
提起风惜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出身于书香世家的风家，父亲风经纶乃当今的礼部尚书，自小便熟读诗书，精通音律，善博弈，擅画画，一幅江山美人图让当今皇上龙颜大悦，又因其声音悦耳如莺啼，堪比天籁，有“一音倾城，一画倾国”的美称。
这样的人应该非常爱惜自己的清誉，没想到她竟然答应林云的要求，为一家青楼题名，此举轰动了整个青莲镇，坊间谣言四起。不少人猜测林云乃王公子弟，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也有不少人猜测，林云惊才绝绝，风惜画为之倾倒。
伊阙光屡次追问事情的原委，却只得了一个“知音难求，投其所好”的模糊答案，追问林云的身份，每每答非所问，他也懒得再问，却担心坊间流言成真，对林云倒是另眼相待，对素雪更是不敢怠慢，庄内的大小事务不用她打理，衣食起居样样与他们无异，还将林云隔壁那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分给她居住，下人们待她如同大小姐般伺候着。
绝色坊一夜成名后，林云打破了青楼以往的规矩，四处广而告之，凡是进入坊内的姑娘不仅身价高于其他青楼，而且不用签永久的卖身契，契约由十年到一年比比皆是。刹那间，数百家青楼里数一数二的美人纷纷替自己赎身，哪怕是最后身无分文依然义无反顾地进了绝色坊，因为天下第一酒楼里盛传，凡是到坊内的姑娘都可以等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男子。绝色坊一时热闹非凡，生意兴隆。
可那个谜一样的白衣公子并不满足于此，他亲手制香，派人在天下第一酒楼传言，天香坊的香粉研制还没有绝色坊的好，镇上的姑娘们四处打听坊内香粉的由来，天香坊的生意一落千丈，门庭冷落。最后，慕容震宇出面，买下林云制香的蒸香笼和制香秘方，并允诺每挣十两银子便分一两银子给林云，庄里又多了一份收入。
看着后面入账的银两越来越多，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算盘打得更勤了。
门外，素雪拿着几本书正想进屋，看到伊阙光正忙着，闷闷不乐地走回屋里。
屋檐下，白色的羽毛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那细碎的雪花时不时飘进屋内，素雪哆嗦一阵，连忙起了暖炉，那温暖的气息顿时萦绕周身。
她频频向外张望，林云还是没有回来。
他给她的那些书，有很多字她都不认识，本来想问伊阙光，结果看他正忙着，只好走回屋里。这半个月来，她很少看到林云，自从他认识了那个天香姑娘后，时常晚归……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拿着伞的天香和林云并肩走着。
天香一身花色袄子，圆髻上的流苏摇摇摆摆，皓碗上的银色镯子衬得肤色更加雪白。
林云身披雪色狐裘，雪色的风帽下只余那段如墨的长发。
那天地一片雪白，加上他那一身雪色，天香猛然想起小时候堆起的雪人，“扑哧”一声，笑个不停。
“天香，你笑什么？”林云轻咳一声。
“我笑你像个雪人！”天香忍住笑意，替他盖上风帽，瞬间连那段黑发也不见了，“这下可是真正的雪人了，从头到尾都是白色的！”
林云掀起风帽，瞪着她道：“不是要去天衣坊看衣服吗？快走吧！”他真是疯了，好好的山庄不回，冰天雪地里陪这个疯丫头逛街！
他快步走到前面的店铺，天香立即跟了过来。
天衣坊的衣服在镇上是最出名的，当然，也是最贵的。
两人在店里看了半个时辰，天香一会儿拿起这件说好看，一会儿又拿起那件说好看，店铺的老板在那里眉开眼笑的，林云看了半天直叹气，天香在那里抱着一堆衣服叹气，恨不能将所有衣服搬回家，可惜她身上银两有限。
“喂，林云，这些衣服究竟哪一件好看？”她又问了一次，林云立即道：“那件红色的！”那是一件红色的碎花袄子，领口有裘边，明艳而张扬，很适合天香的性子。
“你也知道我喜欢红色的？”天香笑嘻嘻道，林云侧过脸道：“我不知道你喜欢红色，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天香悻悻，拿着衣服去结账。
“天香姑娘，快过年了，这衣服折价给你。”钱老板笑了笑，多找了一些银两给她。
林云上前道：“既然这样，天香，你多买几件吧？”钱老板连声附和。
“你送给我吗？”天香朝林云眨眨眼，明亮的眸光里透着期待。
“是，你尽管挑吧。”
天香连忙跑回原地，继续左挑右选。
林云看了一眼钱老板，笑道：“钱老板想不想让绝色坊的姑娘都上这里买衣服呢？”
钱老板眉开眼笑，道：“林公子有话直说。”那位白衣公子不是一般的厉害，短短两个月开了绝色坊，镇上多家青楼的姑娘都跑到那里了，现在的绝色坊可是姑娘众多，一旦和那里搭上关系了，天衣坊的生意一定会翻上几番。
“我可以让天衣坊的生意翻上三倍，但钱老板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公子请说。”
“一旦坊里的姑娘来这里买衣服，一律七折。”
“这……”
钱老板正举棋不定的时候，铺里的侧门忽然响起一个深沉的男声：“我答应你，说说你的想法。”
林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侧门垂着布帘，上面依稀勾勒出一名男子的身影。
“每个月推出一种特别款式的衣服，数量有限，后面想买的人必须加钱订做。”
“既然是数量有限，来买的人必然不多，如何能挣到更多的银子？”
“所以我要钱老板给坊里姑娘的衣服一律七折，因为那件衣服如果穿在坊里最受瞩目的姑娘身上，前来买衣服的人一定会更多，到时候还怕挣不到更多的钱吗？”
“你的想法不错，但是有一些地方还须斟酌……”
“等阁下想清楚了，便可差人去绝色坊找本公子。”
“好。”
话毕，侧门内已沉寂无声，林云为天香的衣服结账后迅速离开。
外面天色已暗，林云正想回麒玉山庄，刚走到一家卖面具的，天香又拉了他进去。
天香挑了几个可爱的娃娃面具，林云则挑了几个鬼面具。
“咦，林云，你喜欢这么狰狞的鬼吗？”
“不是，这个是用来吓人的……”
天香狐疑地看着他：“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呢，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林云提醒她道：“你上次说过的，凌云心喜欢戴鬼面具吓人，我只是好奇而已，想看看这面具的吓人程度。”
“原来如此。”天香松了一口气，忽地又有些不安，“林云，虽然我们相识不久，可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林云迅速转身，低声道：“也许是你的错觉。”
天香迷迷糊糊说了声“是”。
买完帐后，无衣像往日那样，驾着马车先送天香回去。
“天香，本公子最近会很忙，不必来绝色坊找我了。”
“不是忙着跟某位姑娘见面吧？”
“没有，快过年了，庄内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吧，看在你今天这么大方的份上，我答应你！”
“好！”
待天香离开后，林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回到庄里，素雪正躺在风雅居的床上睡着，他笑着帮她拉好被子，拿着衣服洗澡去了。
夜里，素雪辗转醒来。
居内香气袅袅，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头型的木偶人头，各色的长发蔽目遮脸，烟雾飘渺间，隐约带着一丝阴森的气息。桌前，明亮的烛光地跳动着，长长的白衣曳地而行，披肩的长发闪着乌润的光泽，白皙如玉的手指盘着木偶的长发，从妆奁中取出簪花与步摇小心翼翼地插在发髻上，又戴上耳坠，原本平凡的木偶人头忽地漂亮了许多。
素雪小心翼翼地靠近林云，正准备吓他一跳，那白衣人蓦地转身，一条血红的长舌吐得长长的，狰狞的面孔像是传说中的白无常，素雪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林云摘下面具，笑嘻嘻道：“丫头，这么胆小还想吓人！”说罢，还将面具递给她，“喏，这个送给你。”
素雪接过面具，猛地捶了他几下，嗔道：“坏公子，居然拿这个吓人！”林云轻笑，“这个是那店里最不吓人的一个，还有獠牙的牛头马面，血肉模糊的妖魔神怪……”素雪摆弄着长舌，有些不可思议，“公子喜欢玩这个？”
林云脸上的笑意流转，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目光有些飘忽，“小时候，我们时常戴着鬼面具站在隐蔽的角落吓人，那时候真是快乐……”素雪笑道：“公子小时候很调皮吧？”林云点点头，补充道：“不是一般的调皮，是很调皮！没有小孩敢陪我玩，他们都被我欺负得惨了，只有他……”他目光一顿，低头不再说话。
不明白他说的是男是女，素雪下意识道：“公子，那个人是谁？”
蓦地，林云抬头看向她，冰冷的目光令人心惊，素雪支支吾吾道：“公子……我……”他打断了她的话，“不说这些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等她回话，林云径自摆弄着那些木偶人头。
素雪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那个爱开玩笑的公子有着谜一样的过去。
蓦地，她猛然想起晚上来找林云的事情。
她低声央求道：“公子，明天可以跟你去绝色坊吗？”天天呆在庄里太闷了！
林云脸色稍霁，柔声道：“丫头，绝色坊是青楼，那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素雪低声反驳道：“那公子为什么可以呆在那里？再说了，绝色坊跟其他的青楼不一样！”
林云叹息，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道：“素雪，我不愿你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绝色坊再怎么不同，还是一家青楼，姑娘们有她们的无奈，我不希望你明白那些无奈，我要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永远快乐！”
公子怜她惜她，不忍心她受苦，她早该知道的。
她眼里一片雾水，哽咽道：“我明白了，公子是为我好，我会好好看书的。”
说罢，她将床上的书拿给林云，“公子，书上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林云柔声道：“丫头，晚上我帮你注音，你先回去睡吧。”
素雪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风雅居。
林云拿起那些书，吩咐无衣研墨，看到有折页的地方，一个个记下，写上注音。
两个人忙到凌晨，只完成一本书的注音。
林云一脸疲倦，无衣却是精神奕奕。
他眉开眼笑地凑了过去，道：“林云，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夏侯府了，眼下离过年只剩十来天了，是否要回去一趟？”他与其他两名影子都来自夏侯府，以前是暗中保护平淮王，自从两年前，林云深夜离开，平淮王没有送行，却派了他们三人保护林云。
他的眸光一颤，原本幽暗的眸子忽地璀璨生辉，原本冰冷的心瞬间都温暖起来，身处凛冽风雪的冬日里却仿佛感受到了夏日的阳光，温暖而炙热。
三年来，那个令他心头温暖的人是夏侯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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