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65、第六十四章 坠崖（下）

　　林云和慕容风澈坠崖的消息传到圣教时，颜倾玉正在黑牢里，那是圣教历代惩罚和囚禁特殊弟子的囚房，非同一般。
　　一名圣教弟子领着颜倾玉走向关着萧竹颜的地方，黑暗的囚牢里，充斥着恐怖和不安地地方忽然多了一缕光明，脸色苍白的萧竹颜下意识地走向牢门，双手紧紧抱着那扇门，在这数天里她终于感受到了深陷在黑暗中的恐惧，这里比传说中的囚牢更加可怕，黑暗会渐渐吞噬你所有的淡定，恐惧会时时刻刻叩击着你的心房，她无法像平时那么冷静。
　　明亮的灯光前，她看到到熟悉的面孔——颜倾玉冷着脸看向她，质问道：“竹颜，你觉悟了吗？”
　　她咬唇点头又猛烈摇头，双手无力垂下，跪地道：“圣尊，是竹颜辜负了你的期望，竹颜不求圣尊原谅，只求圣尊不要苛求……”
　　“砰”地一声，牢门被震开，颜倾玉一个箭步奔到她面前，大怒道：“你也知道辜负了本尊的期望？这些年我疼你，怜你，甚至准备让你继承圣教的一切，可你竟然与魔教的杨青相恋……”颜倾玉一把拉起她，“像震宇那么好的男子你不喜欢，偏偏喜欢上那个青绝公子，你可知道他在武林的名声，比那个林云坏上千倍万倍！”
　　“从小到大，竹颜都听圣尊的，可是这次，竹颜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欺骗圣尊！”她伏地痛哭，颜倾玉冷眼瞥向她，“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也不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她点点头，颜倾玉冷笑道：“好，本尊再也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圣教再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她抬手就要挥掌而下，大徒弟云梅嫣和二徒弟苏兰瑾及时赶来，“圣尊，你饶过萧师妹吧！”两人跪在地上求情，颜倾玉的手举到半空还是收了回来。
　　这些年，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竹颜身上，总以为她性子冷静淡定，处事沉稳谨慎，比那个顽劣的凌云心更值得期待，然而那夜一名弟子禀报，说亲眼看到竹颜和杨青在一起，两人似乎有私情，她大怒之下去找竹颜，没想到对方不仅不辩解，还默认了一切。她将对方关在黑牢里，私下期望她能忘记杨青，忘记过去，没想到对方的性子如此执拗，竟死守着过去不放，她的期望完全落空……
　　难道这些年她的教导是错的吗？
　　她一步步走出黑牢，在黑暗中蓦然想起凌云心的笑脸，忽然觉得有一丝的欣慰，那丫头虽然顽劣，至少还懂得分辨敌友，不至于被爱蒙蔽双眼……
　　想起这些日子顾着疗伤，又被竹颜的事情所烦，许久不曾去慕容山庄，倒是将她和慕容风澈的婚事搁在一旁，她连忙唤来一名弟子，准备去慕容山庄，岂料，一名圣教弟子匆匆跑来，“圣尊，大事不好了，林云和慕容风澈一起掉下无望峰——”颜倾玉脚步一晃，只觉得晴天霹雳，立即赶去慕容山庄。
　　慕容山庄里，慕容震宇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昨夜得知慕容风澈坠崖后，他一夜未睡，派了很多人去崖下寻找，至今还是一无所获。
　　平淮王和兆王也派了不少人去无望峰下寻找，至今也没有林云的踪迹。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忐忑不安地素雪，疑声道：“云心，为何风澈会和林云走到一起？”素雪垂着头支支吾吾，一旁的丫鬟小倩连忙道：“庄主，你不知道，自从那个林云来到庄里后，二公子就冷落了丑丫头，听其他下人说，他还亲自为林云下厨……”
　　赶来山庄的颜倾玉恰巧听到了，匆匆进了大厅，看了素雪一眼，“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准备成亲了？澈儿何时跟林云走到一起，这是多久的事情？”
　　素雪焦急地拧着双手，眼下这情况紧急，要说出真相吗？
　　她犹豫着，支支吾吾道：“这……”

　　翠微小筑里，夏侯祈怔怔望着手中那块染血的衣角，想起林云决然跳崖时的情景——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独活！”
　　“让开！我要到下面去找他！”
　　她一把推开他，毅然跳下悬崖，黑暗将她的身影吞没……
　　他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只有那个人才会令她失去一贯的冷静，他本以为两人因误会分开，他一定有机会走进她心里，然而现在……残存在心底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他颓然地靠在椅上，疲惫地抚着双眼，连夜未睡还是得不到林云的任何消息……
　　此时，巫云隐忽然出现，低声询道：“王爷，姬霓桑还是不说出如何解除血咒，我们是否……”他的眸光一沉，冷声道：“这次由本王亲自审问。”巫云隐低头颔首，带他去了地牢。
　　昏暗的地牢里，一身伤痕累累的姬霓桑怒视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平淮王，我一定要杀了你！”她向前挥舞双手，穿过琵琶骨的两条铁链铿然作响，地上的铁链紧紧套住了她的双脚，眼睁睁看着族人的仇人在前，却无法移动半步。
　　夏侯祈脸色阴沉，冷笑道：“可惜再来十个你也杀不了我，天真的妖舞殿殿主！”姬霓桑冷冷地瞪着他，狠狠啐了一口，夏侯祈扬扇挡住血沫，冷冷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沉声道：“本王是否应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你加诸在小云身上的加倍奉还！”
　　姬霓桑忽然哈哈大笑，“是啊，她死了，从悬崖上跳下去——”
　　夏侯祈冷笑着提醒，“别忘了，慕容风澈也跳了下去！”
　　姬霓桑前一刻还愤怒咆哮的女子忽然茫然无措，低声抽泣，狼狈的脸上泪珠一颗颗滚落。
　　她万万想不到慕容风澈会为了救林云挡下流霜那一剑，更令人痛苦的是，他竟然随流霜掉下无望峰，那是百里最高的悬崖，传说中的万尺深渊，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云，没有她慕容风澈就不会挡那一剑，也不会跟流霜一起坠崖……”她低声喃喃，眼里眼里恨意非常。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以为害死了林云，慕容风澈就会看上你？”夏侯祈看着眼前披头散发，半身是血的女子，冷笑道：“真是天真，难怪慕容风澈会喜欢小云，而不是喜欢你！”
　　“说我天真，平淮王，你不是更加可笑？你喜欢林云，可是她却爱着慕容风澈，还跟着他一起跳崖了，你跟我一样可怜……”姬霓桑咯咯直笑，夏侯祈眸光一沉，挥手示意两边的下人用刑，两名下人拿火烫着姬霓桑的双手，她痛得失声尖叫起来，“平淮王，千万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夏侯祈漠然转身，这些比起夏侯一族所承受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白狐的诅咒，夏侯家自夏侯罹那一代起，代代单传，代代不得善终，他的父母战死在沙场，死状凄惨，这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往事！
　　“巫云隐，就算撬光她的牙齿也要知道血咒的解除方法！”他低声吩咐，巫云隐上前以迷幻术让姬霓桑看到了慕容风澈的脸，她的目光开始迷茫，两边用刑的下人垂首退下，姬霓桑渐渐卸下防备，迷恋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他居然还活着，她满心欢喜。
　　“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只要你听话，很快就会解脱了。”
　　“好。”她连忙颔首。
　　“现在用心回答我的问题。”
　　“好。”对方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气息，令人安定又迷茫，她的意识又开始迷糊起来。
　　“当年，青衫离开深山枯林后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她如实道。
　　“那你知道解除血咒的方法吗？”
　　“……”姬霓桑迷茫地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夏侯祈一脸欣喜，凑上前听着他们的对话，姬霓桑低声说了数句，夏侯祈脸色大变，踉跄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

　　无望峰下，不知名的山谷里。
　　开遍山谷的鲜花铺落了一地的绿地，不远处流水淙淙，瀑布飞流直下，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河边三人的身上，林云第一个醒来，立即看到不远处的慕容风澈，吃力地爬了过去。
　　“澈，快醒醒！”她晃着他的手，慕容风澈艰难地睁开眼，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脸色苍白，胸前一片血迹，唇色发黑，显然已中剧毒，必须及早医治。
　　“澈，起来，我带你上去！”她努力扶起他，不小心绊了一脚，两人摔在一起。
　　林云痛呼一声，慕容风澈闷哼一声，苦笑道：“心儿，别白费力气了……”
　　林云垂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澈，你会没事的，只要我们上去，一定会没事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况，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虽然你不再爱我了，可……”他剧烈咳嗽，唇角溢出了血迹，“我始终在原地等你回来……”林云摇头，“别说了，月孤鸿他们一定赶来救你的！”她吃力地扶起他，慕容风澈阻止了她，“我只想在弥留之际听听你的心里话，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时间了！”他再度咳血，林云只能扶他坐下。
　　“为什么跳下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因为我担心你，不希望你出事，万一你不在了，我绝对不会独活！”
　　“那平淮王怎么办？你不是爱他吗？”他已经看不清楚她的脸。
　　“没有，那是我骗你的。”她抱紧他低声哭泣，“澈，对不起……”
　　“为什么骗我？”他眼前一片黑暗，唇边残存着一丝微笑，“在临死前告诉我真相，否则我死不瞑目……”林云泣不成声，她以为自己会先他而去，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他要先她而去。
　　阳光下，他温柔地望着她，眼里充满期待，那是他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她不能辜负……
　　“因为……”她握紧了他的双手，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如果风澈死了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