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5、第四章 慕容

　　慕容山庄位于青莲镇的北面，朱红大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坐立两旁，金镶玉的牌匾上“慕容山庄”四个字龙飞凤舞。据说，慕容家历代传人皆在朝为官为将，昔日声势与彗州历代竟出战场奇将的夏侯家齐名，先皇感于慕容家第七代传人慕容荀征战沙场，屡见奇功而赐下慕容山庄，御笔写下那四字。
　　可惜山庄的主人传至慕容震宇的父亲慕容致远时，他无心在朝为官，喜欢行走江湖，结交侠义之辈，遂辞官回归故里，慕容家在朝廷的传奇只能成为过去。所幸的是，慕容致远以沉渊剑名扬江湖，大侠之风范为武林人士所称颂。
　　不幸的是，三年前断月崖一战，慕容致远为阻止圣魔两教的干戈，坠崖而死。
　　庄中的一切事务落到了长子慕容震宇身上，有着经商天赋的慕容震宇将山庄打理得有条不絮，声势显赫，胜于从前。次子慕容风澈武功非凡，剑术直逼慕容震宇，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魄公子”。
　　庄内地方辽阔，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不可方物。
　　绕过蜿蜒迂回的廊道，远远便看到那一片萧索凋零的桃林，旁边是二公子慕容风澈居住的“风逸轩”，紧挨着风逸轩的是一座名为“云心阁”的阁楼。
　　这日天高气爽，风轻云淡，一阵隐隐约约的琴声从阁楼里传了出来。
　　琴声如泣如诉，时而缠绵多情，时而哽咽低沉，最后竟是曲不成调，断断续续犹似残音。
　　一名黄衣丫鬟端着茶水进了阁楼里，但见屋内宽敞明亮，窗明几净，透明丝帐随风飘起，
　　一名白衣公子立在帐前，随意束起的长发扬起，浅淡的蓝眸里苍茫如雾，修长的手指一次次抚过琴弦，那般落寞的模样令黄衣丫鬟眼眶泛红，心头酸涩。
　　自从三年前凌云心走了之后，他们的二公子慕容风澈鲜有笑颜，庄里也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她听下人说，当年慕容致远从街上带回一个头发泛黄的小孩，那孩子并不漂亮，看到生人也不会害怕，倒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很引人注目。慕容致远当场告知众人，那是他结拜大哥凌霄的女儿——凌云心，以后会长住慕容山庄，叮嘱众人要像伺候两位公子一样伺候她。
　　后来，凡是两位公子有的东西，她一概都有。
　　慕容致远很疼爱她，刚来山庄的时候抱着她走遍庄里的每个角落，给她好吃的好玩的，两位公子小时候还没有这么幸运呢！淘气贪玩的小云心气跑了好几名教书先生，没想到慕容致远没有责怪她，反而还亲自教导，庄内两位公子还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那孩子倒也不娇气，平时也不挑食，跟下人们闹成一片，就是顽皮起来爱整人。
　　慕容致远亲昵地叫着她“丑丫头”，下人们也跟着这样叫，她没有生气，唯独不准慕容风澈这样叫。
　　她喜欢缠着那个清风如月的二公子，会花心思打扮引他注目，会努力读书讨他欢喜，会说很多笑话给他听。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同一般。
　　可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凌云心失踪了！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面对他们的询问，二公子慕容风澈总是神情萧索，低头黯然。
　　在她失踪后传来慕容致远坠崖的消息，庄内一片缟素，夜里火红的灯笼全部换成素白灯笼，上下一片哀意。
　　她的母亲颜倾玉前来上香，听到她失踪的消息无动于衷，以致于他们这些下人都以为对方是哀伤过度，无法相信那样的事实。后来，事实证明她们是错的，圣教从来没有找过凌云心，只有慕容山庄每年都在打听她的下落。
　　然而，三年过去了，还是杳无音讯……
　　小倩轻轻将茶放在桌上，低声道：“二公子，茶来了。”
　　古琴上的手蓦然收起，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小倩，心儿离开三年又三个月了。”
　　小倩的泪水忍不住又涌了上来，哽声道：“二公子记得这么清楚……”
　　他苦笑，环顾四周，桌上有他们上街买的布偶，稻草编织的蟋蟀，墙上挂着她平时习武的剑，还有他为她画的画像，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平淡的容颜，他伸手想触摸她的笑颜，瞬间一切又消失了。
　　他眷恋地望着空中喃喃自语：“小倩，为什么心儿每次看到我都会躲起来？”
　　小倩哽声道：“二公子，你看错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二公子一定会疯了，她必须告诉庄主。
　　她匆忙离开云心阁，走到大厅外看到慕容震宇正一脸欣喜看着步入庄内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清丽素颜，眼神沉稳而镇定，盈盈身姿因手持佩剑而平添几分英姿。
　　小倩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圣教的萧阁主，难怪庄主这么开心！”
　　听说凌云心有一次捉弄萧竹颜，回庄后被慕容震宇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经常听到凌云心说起两人的事情，一时之间庄内上下皆知，最后慕容致远出面，为慕容震宇和萧竹颜订下婚约。
　　从那以后，慕容震宇碰到萧阁主再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欣喜，只是，那萧阁主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举止神态颇有拘谨，凌云心笑话慕容震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想到反被慕容震宇数落一顿，大意是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娶顽皮又淘气的丑丫头！
　　慕容震宇和萧竹颜迎面走来，小倩连忙行礼：“见过庄主和萧阁主。”
　　“不用多礼！”她的声音仍然平静似水，神情淡然，看不出悲喜。
　　慕容震宇倒是一改往日严肃的模样，眉开眼笑地颔首，顺道问了二公子的去处。
　　小倩眼眶泛红，哽声道：“庄主，你劝劝二公子吧，他整日呆在云心阁会生病的！”
　　闻言，萧竹颜蹙眉，慕容震宇叹息。
　　慕容震宇不明白温如润玉的弟弟为何喜欢那个相貌平凡，整日喜欢整人的凌云心！她不仅不漂亮，也没有一般女子的温柔体贴，可他弟弟对她一往情深。三年前凌云心不告而别，每回看到他弟弟黯然神伤的样子总会心酸。
　　他吩咐小倩下去准备晚膳，与萧竹颜一起走向云心阁。
　　路过风逸轩前的那片桃林，那青衣翩然的女子忽然顿住脚步，清幽的眸里映着那一片凋零的景象，声音里带着怀念：“以前路过这里，总会看到她在林里四处奔跑，那样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像云一样潇洒……”那样的凌云心真令人向往，可惜，她不是凌云心。
　　她从小被圣教收养，点滴恩情铭记于心，她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而凌云心不同。身为圣教下一任继承人，她从未将责任放在心上，一心向往世外无忧的生活，也许这便是圣尊和她不睦的原因。
　　慕容震宇轻声叹息：“也许是因为那样的无拘无束，澈才会那样喜欢她。”
　　他虽然讨厌那个鬼丫头，一直嫌她太吵，可少了她又觉得日子太过平静……
　　片刻后，两人一起来到云心阁，萧竹颜将玉佩交给慕容风澈，那白衣公子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激动道：“这是我送给心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你那里？”
　　萧竹颜如实告知，慕容风澈沉思道：“这么说，心儿一定那百名宾客里了。”他又问起颜倾玉是否知道此事，萧竹颜默然无语，良久才道：“圣尊最近很忙，怕是无暇处理此事，一切拜托二公子了！”
　　慕容风澈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冷道：“既然她无暇分身，心儿的事也不用她操心，我自会派人寻找。”这三年来看惯了颜倾玉的不闻不问，他早已不抱任何期望。
　　萧竹颜起身告辞，慕容震宇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面露愠色，道：“澈，我知道你着急云心的事，但竹颜如此费心帮你，你一个谢字都没说，还迁怒于她，这是爹平时教我们的待客之道吗？”
　　“哥，对不起。”慕容风澈垂首默然。
　　慕容震宇叹息几声，道：“罢了，你准备如何寻回凌云心？”
　　慕容风澈如实道：“先让人调查那些人的底细，一旦有线索，我会亲自上门寻访。”
　　“调查的事让我去办，你准备好行囊，两日后出发。”慕容震宇叮嘱道。
　　慕容风澈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