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37、第三十六章 衣鬓门

　　华州，青英郡。
　　青山隐隐，绿柳河岸，小桥流水人家。
　　山上隐约可见炊烟，隔着浩荡的漓江水仿佛能听到各种奏乐声，那安逸无忧的曲声令来往船客沉浸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那里是武林中最繁华，最悠闲自在的门派——衣鬓门。
　　创立衣鬓门的人是赫赫有名的晏无玄，十七岁震惊朝野的才女，二十岁以惊鸿剑法惊动武林群雄，二十二岁一曲《风月》惊绝天下，关于她的传奇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是历史上光辉闪耀的传奇女子，那是武林中传诵已久的神奇女子。
　　关于她的传说无所不在，那些故事在史书上流传，不曾被时光掩埋。
　　当年她在临死前将衣鬓门传给了弟子韩素弦。
　　韩素弦牢记她的叮嘱，远离江湖，不问世事，门下弟子习武不用任何兵器，只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研制胭脂香粉。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衣鬓门的绫罗绸缎名满天下，胭脂香粉只供皇宫贵族，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无法享用。门内弟子以文房笔墨，琴棋书画，银针飞线为武器，是武林中杀人最“温柔”的门派。
　　因为晏无玄的缘故，江湖中人对衣鬓门多有礼让，不敢轻易得罪。
　　数百年来，衣鬓门和各门各派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夜里三更时分，墨雅阁里的美人悠然醒来。
　　那是衣鬓门的门主，被武林誉为第一美人的韩筝。
　　衣鬓门的人讲究仪容得体，无论何时醒来，身为第一美人的门主总要梳妆。
　　“璎珞，流苏，本门主要梳洗。”她淡淡吩咐道。
　　两名衣着光鲜的丫鬟捧着梳洗的金花盆盈盈穿过香气飘然的轻纱帐，将它们轻轻放在鎏金架上，左边的是璎珞，右边的是流苏。两人一左一右挽起那用金线绣成翡翠鸟图案的帷帐，扶起天香国色的门主梳洗。
　　一刻过后，两人为她穿衣，绯红的抹胸上绣着金色牡丹，外面罩着镶着金丝袖的红色上衫，绣着繁花的玉带系于腰间，顿显那袅娜的身段，绰约的风姿。
　　她坐在妆台前，华美的铜镜里映着那张凝如玉脂、珠玉无暇的容颜，妆奁上珠光宝钗，翠玉簪花，华光熠熠，美不胜收。
　　璎珞拿着梅花镶玉梳为她梳发，那垂地的三千墨发如云，缕缕柔美，光华可鉴。
　　流苏拿着象牙蓖循着玉梳一路梳到底，手沾了些香精抹在发上，半刻过后，她开始为韩筝梳发髻，那拧旋而出的墨发犹如华美的墨缎，拧成了繁复华丽的发髻，半个时辰后，璎珞在发髻上贴上美丽的簪花，在发髻两端插上珍珠流苏。过了片刻，两人开始为她上妆。又过了半个时辰，两名丫鬟才捧着金花盆离去。
　　她对着镜中人盈盈一笑，刹那间明玉争辉，天地为之逊色。
　　她倚窗而立，月光斜照，钟声在耳，外面已是五更时分。
　　自从那个人走后，数月来她有多少个夜晚无法安心入睡？
　　可那人一去无音讯，就像在茫茫大海里忽然失去了踪影。
　　她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开玩笑，说永远不回来过后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刻骨的相思，这样衷心的期盼，他会知道吗？
　　她当下命紫砚研磨，一双玉手握笔在纸上写下满腹相思，待那些墨迹风干，她蓦然发现那些字眼远远无法诉说她所有的牵挂，她环顾四周，黯淡的烛光映着金丝翡翠的帷帐，那芙蓉褥上浮动着淡淡的幽香，雕花盘藤的花镜，华美妆奁，香帘珠幕，如此奢华之地却因为少了他徒增几分凄凉，她挥笔写下：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她只能在梦里看到他，只能在梦里想象他们钟情彼此，互相牵挂，待到醒来后只有凄凉，四周华美奢华的情景将那份凄凉衬托得越发悲凉，她挥笔写满了对他的牵挂，却发现那是一场空梦，当年的刘郎在艳遇醒来已经怨恨其蓬山的遥远，而她心中的他，更是隔着与蓬山相隔万千重的地方！
　　诗中的那两人至少钟情彼此，而他们却是……
　　衣鬓门那场风光无限的婚礼之夜，他毅然离去，留下一身嫁衣的她颓然坐在婚房里……
　　那个武林排名第一的风月公子——云墨逸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她早已将对方深深刻在心上，恋恋不忘。
　　初见那时是子虚山上的七公子盛会。
　　眼看她就要公布七公子的名单，那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忽然出现，以一曲《风月》震惊群座，连她也不得不惊叹，那样动人的琴声仿佛来自天籁，又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只有他才能弹出那么动人的琴声。
　　当时的她想着，若晏无玄在世也不过如此罢！
　　那人易容有术，现场扮演名单内排名前六的六位公子，声音仿若真人，相貌难辨真假。
　　众人想要一窥他的真容，他扇子翩翩一指：“我只要第一美人看到本公子的模样！”
　　话罢，他轻身飘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她一睹真容，那样完美的面容令她铭刻在心！
　　最后，他如愿成了武林排名第一的七公子之首——风月公子。
　　可是盛会结束后，那名白衣公子随即消失在茫茫人海，整个武林竟然没有他的任何踪迹，直到一年后，他来到衣鬂门，信誓旦旦地要加入。
　　那时，高高在上的她漫不经心道：“你能为衣鬓门带来什么？”
　　层层的台阶下，他抬起头郑重道：“超越历代门主的传奇。”
　　望见他的那一瞬间，心儿扑通乱跳，那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容颜，既有超乎男子的俊逸，更有不逊色于女子柔美的一张脸。还有，那张脸上的神情并非是无知的狂妄的自大，而是镇定的胸有成竹。
　　这样的男子令人欣赏。
　　逶迤的长裙沿着台阶滑动，她亲自走到他面前，轻笑道：“那么，用你的双手让众人见证你的传奇。”
　　折扇微晃，他俯首称是。
　　后来，云墨逸不负众望，实践了当日的诺言，衣鬂门的繁华远盛于当年……
　　渐渐地，他成了门内最受欢迎的男子，不少女子芳心暗许，为其争风吃醋的事情屡见不鲜，从那个时候开始，云墨逸时常外出，每次回来总是听闻了不少风流韵事……
　　眼看一年之期已到，为了挽留云墨逸，她巧设下当年晏无玄的棋局“璇玑”与画卷“书香”，扬言获胜者可娶她为妻。
　　那三天，前来下棋和画画的人都是闻名武林的青年才俊，可她眼里只有云墨逸。
　　最后云墨逸终于来了，一举赢过了所有的人。
　　她满心欢喜地正要宣布两人的婚讯，可云墨逸悄然告诉她，那棋局“璇玑”出自他的好友白墨之手，要她下嫁给白墨，她苦心计划一切挽留他，怎会甘心下嫁他人！于是她施计囚禁云墨逸，命人准备请柬，广邀武林名人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那是衣鬂门创立以来最风光的婚礼。
　　高贵的她披上大红的嫁衣，梳着最华丽的发髻，插着最华贵的珠钗，戴着最精致的金冠，望着镜中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己，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因为她嫁给了一个同样绝色容颜的男子，然而，那一场婚礼却成了她最大的耻辱……
　　成亲那夜，百名宴客在场，头戴红盖头的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步朝大堂走去，然而新郎并没有来。
　　正当长老们暗中着急时，一名婢女匆忙奔到她身边，偷偷告诉她——云墨逸不见了！
　　当时的她一时慌乱，没注意到婢女有异，连忙让长老们通知客人——新郎云墨逸突患重病，无法拜堂。
　　长老们当众致歉，一场婚礼就此作罢，百名宾客一时间全部散去，那名婢女迅速离去。
　　她匆忙奔往囚禁他的地方，只见一名婢女穿着他的衣服昏睡在地，顿时，她明白了一切，那名婢女正是云墨逸所扮！
　　她立即吩咐内下弟子寻找那名婢女，可惜落英山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门内众人四处搜寻云墨逸的下落，她找到了他时常去的那间小屋。
　　半年来，衣鬂门的弟子们四处寻找云墨逸，却一直没有音讯……
　　“门主，慕容山庄来信。”丫鬟宛月在门外低声禀道。
　　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她万万不敢这个时候前来打扰门主，韩筝自是明白这点，连忙命她进屋。
　　只见宛月递上一封信和一幅画，韩筝迅速打开那幅画像，画中的人物赫然是云墨逸，可上面写着另外一个名字“林云”。她连忙展开信，玉魄公子慕容公子在里面简述了林云在青莲镇所做的一切，并询问其是否为衣鬓门的人，如果是请她速速前往慕容山庄。
　　“原来他换了名字，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
　　韩筝当下吩咐丫鬟收拾行装，天亮后立即启程前往慕容山庄。

作者有话说

　　注：上面引用的诗句多有争议，我信手拈来之用，角度有所转换，请勿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