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10、第九章 过年

　　外面狂风呼啸，漫天飞雪。
　　居里暖炉上火花嗤嗤燃起，温暖依旧。
　　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无衣疑惑地看着林云，那美得无法雕琢的容颜在烛光下闪着光华，唇边漾起的浅笑幸福而安详，只听她道：“是夏侯祈托你问的吗？”
　　无衣搔搔脑袋道：“王爷来信，只问我们三名下人衣服够不够穿，身上的银子够不够花……”
　　林云轻哼一声，笑道：“他是想借你们回去顺道带我回去吧！”想起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每当那琥珀色的眸子晃动时，总会令人冷不防地想起了一种动物——狐狸，狡黠中带着深沉，世故中带着圆滑。
　　无衣嘻嘻笑着，询道：“那你准备回去吗？”
　　林云轻叹道：“眼下带着素雪不方便，以后再说吧。”
　　无衣唉声叹气，转身离开了风雅居。
　　当往事只剩余音袅袅，她猛然又想起郡太君问过的那句话。
　　你女扮男装是为了躲避什么？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浅蓝色的眸光如云海苍茫，温暖如春风的笑意微微扬起，耳边仿佛回响着他温柔的声音：“心儿……”
　　她倔强地抬起头，眸光一片清冷：“爱情是天真的信仰，我不需要……”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起身穿衣洗漱，素雪端着午饭笑眯眯地进屋。
　　看到桌上一片凌乱，素雪将饭菜搁着，拿起木偶人头挂到墙上，将珠花等首饰收进妆奁，又将妆奁整整齐齐排好，这才拿出饭菜摆好。
　　“公子，吃饭了！”她招呼着，林云坐下来吃饭，素雪托着脑袋四处张望。
　　“公子，你摆弄这些木偶人头做什么？”
　　“练习梳发髻，上妆，准备将来给坊里的姑娘用。”
　　“哦。”
　　林云低着头继续吃饭，素雪却好奇地走到墙边，一会儿摸摸这个木偶的头发，一会儿捏捏那个木偶的脸蛋，玩得不亦乐乎，一脸兴奋。
　　“公子，这些木偶人头真好玩，脸皮跟真人一样，摸起来很舒服。”
　　“丫头，那就是人的脸皮！”
　　“啊——”素雪惊叫一声，连忙躲到林云身边，恰好看到林云一脸窃笑，气道：“公子，你又吓我了！”林云斜睨她一眼，“谁让你胆子那么小！”素雪哼了一声，“改天我也吓吓公子！”吃完饭后，两人一直说笑，嬉笑打闹。
　　林云今日没有去绝色坊，一下午都呆在风雅居里摆弄那些木偶人头，素雪坐在她身边，循着那些注音看书，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林云，紫檀香炉上香气袅袅，那些烟气飘到林云脸上，那绝美的容颜如梦似幻，像幻境那样美得那么不真实，素雪忍不住伸出手触摸，林云侧身闪过，在她脑袋敲了一记，狠声道：“丫头，好好看书，别走神！”
　　素雪吃痛地抚着脑袋，抱怨几句，垂着头继续看书。
　　林云笑了笑，继续摆弄着木偶人头，循着脸部的眉角画眉，又帮木偶涂上胭脂，片刻后，她打开妆奁，挑选一件首饰插在髻上，又贴上珠花，片刻后，一个梳着凌云髻的木偶完成了。
　　这时，她抬头看向素雪，只见素雪枕着双手睡着，连忙拍了拍她的手。
　　“丫头，醒醒，怎么睡了？”林云叹气，唤了许久，素雪才揉着惺忪的眼醒来，“公子，天黑了吗？”
　　林云抚着额头恼道：“还早呢，你怎么看书看到梦周公了？”
　　素雪埋怨道：“公子，这样坐着看书，不声不响的，不知不觉就想睡觉了！”
　　林云灵机一动，眼里流光溢彩，生生一副拿着糖果诱惑小孩的模样，“如果你一天能看十页书，里面每个字都认识，我每天给你讲一个故事！”素雪笑颜逐开，欢喜地答应下来。
　　再过半个月就快过年了，伊阙光天天往绝色坊跑，结算一些客人的债款，顺道给坊里的姑娘安排休息的日子，林云倒是一派轻松，一直呆在庄里陪素雪读书，推掉坊里那些姑娘的邀请。
　　伊阙光为了节省开支，打发下人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二日，庄里只剩下伊阙光、素雪、林云、无衣和一名丫鬟清语。
　　家家户户热闹非凡，庄里却冷冷清清。
　　大厅里，五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过年。
　　林云冷哼一声，“伊阙光，你准备过年让本公子下厨做年夜饭？”
　　伊阙光讪笑道：“林云，坊里那些姑娘都念叨着你呢，我们除夕就在那里过吧！”
　　林云瞪了他一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人，为了节省庄里开支，打发下人回家，现在又把如意算盘打在坊里那些姑娘身上。
　　她郑重道：“是山庄就要有山庄的气派，本公子今年要在这里过年。”
　　离开夏侯府后，她在外面时常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每逢过年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今年想好好过个年，毕竟，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伊阙光踌躇，林云低头，声音有些飘忽：“伊阙光，我只是想好好过个年，也许以后相聚的日子不多了！”伊阙光咳了几声，瞪着她道：“说得你好像马上要离开的样子……清语，无衣去买年货，准备过年！”
　　无衣和清语立即去置办年货，到了天黑，两人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山庄。
　　腊月二十三日是祭灶的日子，家家户户要准备祭灶，开始贴对联。
　　庄内厨房里，清语和素雪在做灶糖，那凝固的饴糖泛着金黄光泽，清语教素雪将它制成糖瓜，说是吃起来会脆甜。
　　两人规规矩矩做事，林云拿着饴糖弄成一个个糖人的形状，插上筷子风干，又用口一直吹着，素雪惊道：“公子，你这是捣乱呢！哪有人那样弄糖瓜的！”清语也跟着附和，“是啊，林公子，你做的不是糖瓜呀！”林云嘻嘻一笑，“本公子这个可比你们好看多了！”
　　素雪叹气，那林云呆在厨房一直捣乱，根本不帮忙。
　　“公子，你不是会写字吗？伊庄主正在写对联，你过去帮忙吧！”
　　林云笑着摇头，“本公子一字值千金，贴在这里实在太浪费了！”
　　素雪和清语翻翻白眼，无奈道：“那公子你能做什么呢？”
　　林云眸光闪烁，笑道：“我给你们讲故事吧！”
　　两名丫头连连点头，她们爱听故事。
　　林云问道：“丫头，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祭灶神吗？”
　　素雪猜道：“因为灶神爱吃甜的。”
　　林云笑嘻嘻道：“因为灶神每年会在今天上天向玉帝禀报各家各户的情况，人们怕灶神说坏话，于是用糖瓜糊住了他的嘴！”
　　素雪和清语哈哈大笑，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庄外，伊阙光正绞尽脑汁背诗句，背一句写一联，无衣拿着对联贴在门上。
　　“贴正一点，上一点，再偏左一点，这下好看多了！”伊阙光看着自己写的对联满脸兴奋，“想不到本庄主写的字这么好看啊！”无衣翻翻白眼，嘀咕道：“比林云写的差多了！”
　　伊阙光冷嗤一声，“这怎么能比呢？你家公子专门写情诗骗姑娘的，本庄主写的可是贴门上的，意义深远，端端正正，四四方方。”
　　无衣懒得跟他解释，讪笑道：“庄主说的是，言之有理，理由确凿。”
　　伊阙光开始提起他的书法源自哪门哪派，那个高深，那个深远啊！
　　无衣有一句没一句搭着，心中暗忖：比起公子呆的衣鬓门，您这是小巫见大巫！
　　二十四日是扫尘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打扫房子。
　　林云早早就带着素雪出去买东西，伊阙光、无衣和清语将庄里收拾干净，幸好伊阙光提前命人打扫过，不然就算是花上一整天也打扫不完。
　　二十五日糊窗户，家家户户在门窗上贴画。
　　庄里五人坐在一起剪纸，林云说起“贴画鸡”的典故，众人听得入神。
　　“在神州有这样一个传说，尧帝的时候，友邦的使者上贡一种重明鸟，因为它可以辟邪，人们每年都期盼它的到来，可是使者不是年年都来。于是人们用木头刻重明鸟，或者用铜铸重明鸟，将它们放在门户，因为人们觉得重明鸟很像鸡，于是就将纸剪成它的形状，贴在门窗上，吓跑那些妖魔鬼怪，于是就有了‘贴画鸡’的典故了！”
　　素雪赞道：“公子真是厉害，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清语笑道：“公子平时爱看那些民间传说吧！”
　　无衣连忙补充道：“何止是民间传说，还有那些神话传说，奇闻异事……”
　　伊阙光咳了几声，瞪着林云道：“就爱编故事骗情窦初开的少女！”
　　“唉，伊阙光，你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姑娘爱听，本公子是投其所好啊！”
　　伊阙光连忙闪到一旁，“我可不是坊里那些姑娘，少来这一套！”
　　林云开怀大笑，结果那天晚上众人听了一晚上故事，那剪纸五花八门，什么形状都有，令人啼笑是非。
　　以后数日，众人齐心协力，准备好一切，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
　　除夕夜，庄里一片喜气，走廊上挂满了红灯笼，每个门上都贴着对联，众人吃完年夜饭，聚在一起准备守岁，无衣闲着无聊，在庄外放烟花，只听“咻”地一声，空中烟花绽放，璀璨非常。
　　素雪拉着林云去看烟花，清语跟在他们身后，伊阙光不愿一人呆在庄里，跟着他们一起跑到庄外，众人一起放烟花。
　　空中绽放一朵朵美丽璀璨的烟花，刹那而现，瞬间消逝。
　　那情景美得像缀满星星的夜空，正捂着耳朵的素雪被那样的景色迷住了，看得发怔，无衣四处燃放烟花，忙得不亦乐乎，伊阙光追着他四处跑，叮嘱他留一些明早再放，清语绕着两人团团转，玩得不亦乐乎。
　　林云抬头看着匆忙消逝的璀璨风景，再看看手腕上的红线，眸里一片黯然。
　　她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年。
　　蓦地，远处有人挥着手高呼道：“林云，林云！”
　　林云眼神一瞥，竟然是天香，连忙叫了无衣一声，无衣连忙放下手里的烟花，找个借口把素雪叫进庄里了。
　　一定不能让天香看到素雪，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出现。

作者有话说

　　这里引用了古代过年的“祭灶”，“灶糖”，“贴对联”，“贴画鸡”等习俗。
林云的故事和笑话也引用一些资料，笑谈而已，更能侧面写出她的性格，所以用了。
饴：麦芽糖。
神州指华夏，中土，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