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1》不堪行

2、邻居

　　1
　　我的邻居是个小屁孩，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晚上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就这样，他还敢大言不惭地让他爸妈放心出远门。
　　“我才不会是一个人在家，我还要陪哥哥，他一个人不会吃饭睡觉。”
　　现在他正无辜地向我展示扣错的上衣和穿反的裤子。衣服都不会穿，还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完全没问题，不仅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也得靠你照顾。
　　“哥哥。”
　　谁是你哥哥，我是隔壁需要五岁儿童照顾的初中生弟弟。
　　“哥哥，我饿了。”

　　很快，小屁孩哥哥如愿以偿叼着奶瓶，而我扒掉了他的衣服给他重新换了一套更暖和的衣服，下了一夜的雪，只穿薄薄一层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衣服换好，我的眼前就是一个空了的奶瓶，他灿烂一笑，“哥哥？”
　　很明显，这是没吃饱。
　　一个人不会吃饭的我，只有在他的陪伴下，才能坚强地走进厨房，并且在他的敦促下，我才能吃上一碗冷透的粥。

　　“哥哥，我是故意的。”我给他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吃得很快，你就不会陪我了。”
　　“什么时候不陪你了？”细数这五年，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比在父母身边的还多，硬生生把我锻炼成去了育儿师考核都能名列前茅的高级人才，就连老师的邀请我都拒绝了。
　　“叔叔姨姨要送你走，只能在电视上看你，电视不好。”
　　“我已经拒绝了，他们不会强迫我的。”我没给他解释太多，不然他就认定我要抛下他，非得哭上几个小时不可知，现在这样傻愣愣的指挥我干活挺好的。

　　“坦克坦克！”
　　“千纸鹤不要了？”我还是叠完这一只，然后搜了一个折纸教学，折了坦克给他。
　　他兴高采烈地举着坦克，自娱自乐地在空中挥舞，但没高兴多久就要掉眼泪。“哥哥一起。”
　　我又折了一只陪他玩。
　　小孩子折腾人的时候总有使不完的劲，玩了坦克就要飞机，飞机完了还要大船。可再大的船也是纸做的，放进水里，沉没是唯一的结局。

　　2
　　十岁的小屁孩还是小屁孩。等到一百岁的他走到哪里都被叫老爷爷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屁孩。
　　“哥哥，这道题欺负我。”他指着卷子上唯一的红叉向我撒娇。“现在的题越来越难了，我都没时间玩，压力好大，如果我以后只能当倒数了怎么办？”
　　但我刚刚看见他和同学吐槽，要不是那天着急回家，才不会看错选项。他考试那天刚好是我放假第一天，我到站的时候他就在了，很明显等了很久。
　　“倒数也没关系。”我摸摸他的头。
　　“不行，哥哥总是第一，我也要。”

　　如果早知道，他的好胜心是因我而来，我绝不会——

　　“哥哥，你怎么能发呆呢？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都没听？”他拽着我的胳膊晃，我差点摔倒，这几晚通宵跑数据，上眼皮跟下眼皮正打得欢。
　　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卷子也不要了，飘到地上，紧紧抱住我不敢撒手。
　　“只是困了。”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睡在他的房间，“我哄你睡觉。”
　　我忍俊不禁，到底没有白疼他。他学着我哄他那样，硬要我枕着他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背，还哼着歌。
　　这首歌最近很流行，因为他喜欢我才听。
　　还挺有模有样的，那为什么一个人就照顾不好自己呢？不知不觉我真的睡着了。

　　3
　　有的事是逃不掉的。
　　他偷看了我的私信，老师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要很久不能回来。他最多以为我会有几年回不来，但其实研究课题的保密级别很高，一旦参与估计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哥哥不是很早就拒绝了教授的邀请吗？这次为什么又答应了？”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关了个人终端，没有回头看他。
　　“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答应过我不会去的，不能骗我！”他摔门而出。
　　他知道我父母还在楼下听着动静，应该是回家发火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混世大魔王，在我面前尤为如此，但见了我父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我父母亲生的。
　　前天刚给他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今天就又躲起来哭了。
　　“你这样，我还怎么舍得走？”

　　我走前去看了他，把自己哭得睡着了。
　　他的一生还很长，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