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国公务员》灵璈

3、廷议

　　丑时三刻肖良被短促的敲门声吵醒，心里亲切问候了一下廷议的发明人，“二哥，我起了，你再去睡会吧。”
　　“桌上的早饭记得吃。”肖良应了一声，麻利地穿好朝服，感叹着还是现在这个位置好，虽然钱少，但是清闲，朝服也精简，自己一个人就能穿好，省了请下人的钱。
　　没错，整个肖府——如果一个堂屋，三间卧房，一个厨房，一间茅房就能称为府的话，只有两人一狗一树。肖良快速吃完早饭，和麦子道了别走向宫门。
　　才走没多久已出了些薄汗，肖良掏出汗巾擦了擦，心想这朝服质量也太好了些，后悔宗早晨多穿了件里衬。看着不远处的亮光，肖良放慢了脚步，用手扇了扇风，又把衣领扯松了些，怀疑前几日不是秋分，是大暑。
　　宫门口已站了好些人，按官位从前往后，肖良在侍从的引导下来到自己的地方，心里盘算着等她们都进去了，自己在外面偷偷眯会儿的事。
　　没想到这个算盘刚拿出来就被掀了。
　　肖良黑着脸看李元停在自己面前，上下打量，最后视线停在脖颈处，掏出红册便开始写。仗着自己比她高，肖良撇着嘴偷瞄——
　　“武定二年八月廿五廷议：统卫司副指挥使肖良衣冠不整。”
　　肖良将衣领拢紧了些，这李元，衣领拉开了些也叫衣冠不整吗？李元记好便往后走，因而没看到身后肖良愤恨的眼神。
　　这李元都混到御史中丞了，怎么还来管廷议监察。想起昨天李元那个挑衅的样子，肖良恍然大悟，呵呵，这是在给老娘找错呢。肖良用力按住中冲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哎，要不是为了那些个俸禄，谁愿意天天丑时起床，搁这宫门口站几个时辰啊。在肖良把自己前头的官员从头数三十遍的时候，开廷的钟声终于响起。肖良跟着人群往前，到自己时刚好停下，侍从缓缓关闭宫门。肖良将双腿分开了些，暗喜今日逃过一劫，看着刚略过自己的李元，心想要是没有她自己会更开心。这李元活像个女鬼飘来飘去，正好她的官服也是红色的，肖良越想越乐，差点要笑出声来。
　　宫门又被打开了，看着侍从离自己越来越近，肖良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那侍从掠过自己继续往后走，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突然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步伐，一阵凉风袭过，看着李元的背影，肖良总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在被领着进殿的时候，肖良真希望自己的直觉可以不要那么准。
　　一路躬身前进，看着一如既往锃亮的地板，肖良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在典客卿传声中，肖良完成了一拜三叩，斜眼看见站在旁边的李元，想着等下这女鬼要是敢添油加醋，自己晚上肯定翻她家墙头。
　　“御史大夫牛守节谨奏，”听见牛守节的声音，肖良愣了一下，怎么会是她？牛守节声音沉稳，官话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肖良就听懂最后那几句。
　　“官毋得质伎，良为统卫司副指挥使，竟公犯律法。官者，所以率善也。若虽有司知法犯，则民不法式，则守法之威何在？故臣请依科罪良。”
　　听完肖良反而轻松了些，如果是牛守节的话，难道这事和老师有关？转念又一想，这是要让自己背上黑锅？肖良忽然明白什么感觉才叫吃了苍蝇，自己勤勤恳恳，两袖清风，怎么能背上这口□□的黑锅呢。于是在典客卿让自己陈述的时候，肖良开口道，“御史监察百官，行事尤应致验，”接着把徐征给自己排干铺的事说了一通，“不知御史大夫有验否？若无验者，安能空论？”
　　站在旁边的李元缓缓开口道，“臣已阅视，册者通铺，而非干铺也。”肖良惊讶，忍不住偏头看她。李元接着又说，自己昨天去找郡守本想把住册带来，结果被告知住册遗失。肖良收回头，吐了口气，不再开口。
　　没想到李元继续说，“臣愿以性命保之，居册者通铺，而非干铺也。”肖良翻了个白眼，也接着她话尾，“臣愿以性命保之，居册者干铺，而非通铺也。”自己的官话水平实在不允许在廷议的时候不带脏话的骂人，于是肖良在心里将李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徐征待肖良说完，也出列，所叙之事与肖良无异。上头无动静，肖良默默等候着。
　　“陛下，臣以为不宜与良轻罪。”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肖良五味杂陈听着王知给自己脱罪，同样震惊的还有身旁的李元。
　　不对，自己本来就没罪。如果王知都开口了，老师还会开口吗。等候多时殿内未再有声起。肖良袖内的手已被掐红，老师为什么不说话？牛守节和老师是多年好友，牛守节的话老师知道吗？如果老师知道了，那陛下不也早就知道了？
　　肖良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又想不通为什么陛下要让自己背这口黑锅，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陛下安排的？徐征是陛下的人？肖良七七八八想了一大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是谁的意思，自己都不能背上这个黑锅。
　　廷议在陛下“查清再诉”和典客卿教育大家要熟读律法，遵纪守法中结束。
　　“肖副好手段，“刚出大殿，就看见李元面露嘲讽，肖良不欲与她多言，转身要走，结果她话锋一转，”这骑驴找马之娴熟，着实让李某佩服。“肖良顿住，回头盯着她，”你什么意思？“李元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意思。”装神弄鬼，肖良啧了一声，不再理她。
　　来到统卫司，和同僚们打过招呼，肖良便站定等待徐征的到来。不多时徐征大步流星走进来，来到堂前，扫视一番，见众人皆昂首挺胸才缓缓开口，“约莫十日后便是圣人日，即日起巡逻人数改至十二人，巡逻时间不变，”肖良深吸一口气，不是吧，改成十二人，巡逻时间还不变，那不就两天一个班？肖良当即想掐人中，就听到徐征继续说，“余下六人由肖副带领协助兰卫尉。”
　　肖良正想开口拒绝，徐征摆了摆手，面露难色，“上头的意思，肖副，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