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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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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期中考试的卷子发下来了,几节课都在讲卷子,好在中午稍微眯了一会,回校的路上吹了吹风清醒了很多,上课前又趴桌子上睡了会,下午的课陈默听的很精神。
但想到陈冠,陈默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也有一点他不愿意承认,却真实存在着的委屈,这份委屈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他也不愿意任由这份情绪放大。
父亲去世后,有一笔国家体恤金,伯母以及陈冠对他的心结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体恤金是一笔不少的钱,当时大伯正处在急需用钱的时候,伯母娘家的弟弟那边通过渠道争取到了一块土地的开发项目,大伯是搞工地开发的,手头能接到的本地活并不多,大伯经常都去外地包活。
这里不过是个贫穷僻远的十八线小县城,连火车都没有,近些年政府在大力的开发城郊荒废土地,城区内的老破小房子也都在大面积的拆迁,亲戚争取到的那块地位置很好,处于城市以后重点发展的规划区内。
要买下那块地的开发权需要一大笔钱,亲戚手里的加上大伯手里的,如果能得到陈默父亲的那笔一次性体恤金,是可以凑出来的。
在大家都觉得这事可行的时候,大伯却拒绝了。
“那是我弟弟为报效国家,保护人民,用牺牲换来的钱,我不可能让他就这样被用掉,投资都是有风险的,如果这块地没有达到我们期望的产值,烂尾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安的,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如果再用他血肉换来的钱去换取自己的温饱,我就是在做一件丧了良心,榨干他血肉的事。”大伯说。
后来,体恤金签到了陈默名下,以定期发放的形式领取。大伯作为陈默法律上的监护人并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去申请那笔金钱。
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土地项目落到了别人手里,城区建设规划的信息公布比亲戚得到消息晚出了两个月,新的车站修建地也划分到了那边,新城区的修建如日中天。
一直到现在,陈默也没有主动和大伯聊过这个话题,伯母以前对他就不怎么热情,伯母大概是一个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人,可眼看着那块地的开发愈发兴旺的时候,不冷不热开始变的冷更多一些。
要融入一个新家是不容易的,哪怕这个新家就是你从小就很熟的伯父家,陈冠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的玩具也不会让别人碰,娇生惯养的毛病再多,以前的陈默也不会有太多的感受,但现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面的时候,很多时候,陈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不能哭,至少不能让伯父看见,他不能让伯父觉得他委屈了,伯父总在以他的方式对陈默弥补着对他爸的遗憾。
他如果哭了,大伯怎么办。
有些透不过气来,可是,生活不是过了今天明天就不过了,这是以后要面对的一种基本生活常态了,陈默要学着适应。
“物理卷子拿来我看一下,”卫宇扯了扯陈默的卷子。
“嗯?”陈默猛的抬起了头,从思绪中跳了出来。
“吓着你了啊?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卫宇抽走了他的试卷说。
“没有,在想事情。”陈默说。
“你最近都有黑眼圈了,”卫宇摸了摸自己的眼窝说,“有些明显,老刘已经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早上才把你叫出去问话了。”
“是吗?”陈默上手揉了揉眼睛。
“要不我给你找个镜子你自己看看吧,你是不是都不记得照镜子啊。”卫宇说。
“最近真没怎么看过镜子。”陈默说。
卫宇指头点了点前面女生的后背说,“借用一下你的小镜子。”
女生没多问只是头低到桌框里找出了一个小圆镜,手心大小,偷偷从后背传了过来。
“谢谢。”卫宇说。
“不客气。”女生说。
卫宇拿过镜子直接放到了陈默桌子上说,“看吧,一副缺觉的样子。”
陈默拿过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眼圈,“好像真的有。”
“什么是好像,本来就是真的有。”卫宇说。
陈默看了两眼就把镜子收起来了,“你用么?”
“我就不看了,我家里一没陈冠,二来,我每天出门都照镜子,哪跟你一样,能几天连镜子都不看一下的。”卫宇说。
“不照镜子没什么影响,又不是不洗脸,”陈默说。
“对,不照也行,”卫宇拿笔戳着卷子上的一道题说,“这道题是真的很难啊,我们班就你和李思衡做出来了吧。”
“不知道。”陈默说。
卫宇笑了笑,“你这次英语退了十分,是故意的吧?这次退了,下次还退还是进回去?”
“没故意,水平有限吧。”陈默说。
“得了吧你,又装上了,这话我就一点也不信。”卫宇说。
放学,陈默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刻意往西门看了一眼,也有人出来,但不是那三人。
到车子跟前的时候,陈默看到自己的车子和旁边几辆车子全都被撞倒了,这种多个车子紧挨一起摆放就是会出现这样的麻烦,一辆倒了之后其他的都会跟着倒。
陈默把自己的自行车扶了起来,又去扶旁边倒下去的车子,扶到第四把的时候,车主人来了,从陈默手里接过了自行车,车主人说“谢谢。”
“不用。”陈默说。
车主人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旁边还有几辆倒地的,陈默一并扶正了,所有自行车都摆整齐后陈默才取出自己的车子,走了出去。
晚上大伯回来的晚,等陈默吃完晚饭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大伯才会回来,饭桌上只剩下陈冠,伯母和他的时候,一般就只有吃饭的声音,他和陈冠是不怎么交流的,陈冠这个高中考的不容易,虽然带了特长但还是花了不少钱。
陈冠吃饭时也不忘看手机,吃饭速度总比陈默慢很多,伯母给陈冠碗里夹了一块鸡翅,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说,“赶紧吃完了去学校,就这么会功夫也要看会手机。”
“我嘴吃饭呢,又不是手,关吃饭什么事。”陈冠拧着脖子说。
十分钟的时间陈默已经吃完了,他把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水龙头下快速冲洗了之后出了门。
没去学校,出了门之后他沿着一条没有硬化的土路拐了个弯,前面是一个垃圾站,没有环卫工人收拾的野生垃圾随地堆放,绕过垃圾场再拐个弯就到了一个果园。
果园不大,种了十几棵苹果树,正值苹果开花的季节,满院子的树上开满了淡粉色的花,果园一周有围墙,前面是一扇很旧的铁大门,大门进去就能看见一排平房,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房间用来储物,一个房间用来住人。
“朱妙,婶子回来了吗?”陈默走到房子门前喊。
“还没。”朱妙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空水桶。
“还没回来啊?”陈默问。
“嗯,今天拿的菜有些多,可能还没买完呢。”朱妙说。
“把桶给我吧,我去接。”陈默说着就要拿过朱妙手里的水桶。
“没事,我自己接就行了。”朱妙推辞的说。
“挺重的,我来吧,别跟我犟。”陈默从朱妙手里把桶拿走了。
他提着桶走了两步到了一个从地下埋进去的水龙头跟前,把桶放水龙头下面,拧开了。
“是不是今天拿的菜有点多啊?”陈默说。
“嗯,今天多拿了些大白葱。”朱妙说。
“大白葱那么重你怎么不拦着点她啊。”陈默说。
“拦了,没拦住。”
水桶满了,陈默关了水龙头提着桶进屋里放到了地上。
“那我过去看看她,你在家等着。”陈默说。
“嗯,知道了。”
陈默要去的地方是个菜市场,他要去找的婶子就坐在菜市场门口买菜呢,果园里的土种菜刚好,闲着也是闲着,朱婶开春时在地里撒了些菜籽,这个点菜长的太多,就她和朱妙两人怎么吃的过,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农家菜拿到市场,到了下午一般就能买完。
朱婶每次拿的也不多,实在剩下的就拿回家或者让朱妙拿过去交给陈默。
陈默小时候就一直来朱婶家玩,从小陈默到大陈默,园子里一直就住着朱婶和朱妙两个人,陈默叫她婶子,但其实朱婶的年龄已经七十多了。
小时候他爸让他这么叫,他就这么叫了,一叫就是十七年。
菜市场离果园也不是很远,绕小路的话没几分钟就到了,陈默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后面绕过去是菜市场的后门,陈默把车锁在门口走了进去,穿过一排买锅碗瓢盆,羊肉猪肉,鱼肉的区域就到买菜的地方了。
朱婶每天买菜的地方都一样,守着一个点基本不换,陈默要找也容易些,走到大门那就看到朱婶了,他走过去的时候,朱婶正在打包地上所有的菜,剩的也不多了,两个跟他穿着一样校服的男生蹲在朱婶前面,朱婶生意今天看来不错,菜都买完了。
其中一个男生和朱婶说了两句话之后从兜里掏了两张纸币交到朱婶手里了。
另一个男生从朱婶手里接过打包好的菜提着了,陈默走了过去。
“婶儿……”话还没说完,刚才掏钱的那个男生把头抬了起来。
手里没拿刀不准备割别人车轮子的时候眼神看着确实和善多了,不像个坏人,但看着也不怎么好相处……
“怎么是你?”不像坏人的人看到他之后瞳孔都缩了一下,紧接着眉头很不友好的皱了起来。
“陈默。”旁边一男生立马对着皱眉人的耳边低声说。
“效率挺高,这么快就打听到我名字了?”陈默说。
“就你那破名字需要打听吗?”不像坏人的人说。
“哦,不需要吗?”陈默有些没明白,他这名字是好记,但平时出场率比较低,不至于随便一个外班的人就认识他,何况,对面这两人……陈默以前也没见过。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却感觉没怎么见过,这就很……正常!
“你们是同学啊?跟小默穿一个校服呢,小默,这是你同学吗?”朱婶问。
“不是。”陈默回答的很快。
“对,我们不认识。”徐牧庭说。
“这不就认识了吗,年轻人,交朋友,三言两语,很容易就认识了。”朱婶笑着说,“你刚不叫他名字了吗,陈默,你两叫什么啊?一说名字,陈默不就也认识你们了吗?”
徐牧庭和刘博承统一陷入寂静。
“婶儿,”陈默说,“卖完了就早点回吧,我过来接你的,朱妙饭都收拾好了。”
“哎好,好,你扶我起来。”朱婶说。
陈默架着朱婶的胳膊,朱婶拄着膝盖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身体跟着晃了一下,另一只胳膊马上又被人扶住了。
”慢点慢点,眼花了。”朱婶赶紧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静止了几秒。
两边两个人,一人一边胳膊扶着朱婶,缓了一会她觉得好多了,站直了身子,虽然彻底站直比弯着腰也没直多少,但还是站稳当了。
“谢谢你啊,小伙子,长的恁俊,跟我们家小默一样俊,”朱婶看着徐牧庭说。
“不用。”徐牧庭看着朱婶站稳之后收了手。
这人应该也不怎么喜欢笑,从头到尾一直很严肃的板着一张脸,从他眼疾手快扶婶儿这一点上,陈默就知道他确实没坏到一定地步,陈冠那性格,估计在学校能得罪不少人,别说对面这两不认识的人了,就连他也想收拾陈冠呢。
朱婶摊位上买剩下的菜都是被别人挑拣过的,新鲜健康没问题,品相上肯定是会有些瑕疵的,大家买菜都喜欢买一看就干净新鲜的菜,很少会有人在有很多其他选择的时候想到品好不好,但吃进去都一样的道理。
婶儿的菜绝对不是市场里看着最有购买欲的,但婶儿的人却是卖菜的里面看着年龄最大的。
能把婶儿摊位上被挑剩下来的菜全买去的人……和几小时前被自己抓个现行要割别人子自行车车轮子的人是同一个人。
人是挺复杂的,陈默想。
……
“走远了没?”徐牧庭把买来的一袋子菜全放车筐里了。
“远了,都看不见人了。”刘博承边走边回头的说。
“草了草了,大意了。”徐牧庭骑上自行车蹬了两步。。
“也没人说陈默有这么个买菜的婶儿啊,我找他们班同学问的啊。”刘博承回头看了看陈默和老婶儿消失的地方,脚下快步跑了起来,跳上了徐牧庭的车子后坐。
“这种事不知道也正常,别人估计也不知道我有个三十岁心理年龄就三岁的待嫁姑姑。”徐牧庭说。
“姑知道你这么说她么?”徐牧庭笑了笑说。
“我每天都在她跟前说呢,我看她也是欣然习惯了。”徐牧庭说。
“小姑这人挺逗的,”刘博承说,“挺小众的。”
“别忘了帮她打听对象啊,革命尚未完成,同志还需多打听。”徐牧庭说。
“打听着了,上次说的那个怎么样了?”
“没戏,”徐牧庭摇了摇头,“说是没腹肌。”
刘博承在后座嘎嘎笑出腹肌。
“我都不知道那男的有没有腹肌,小姑这是看过了,还是试过了?”刘博承说。
“草,我怎么知道?”
刘博承在后边笑的车子都跟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