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战国世》顾启寒

13、尸山血海掩龙骨（1）

　　?新启历443年

　　这一年的京师过的不算安稳但是还算太平，雪风正朔的日子里，只一天便入了冬。

　　哪怕是这种令人畏惧的严寒，也埋没不了京师的两千年辉煌，自长生天的低语远去，中原的天空上就只有大明这一颗太阳。

　　在洪武大帝的注视下，京城被分为了两道，无论是哪个时空，都是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新晋匆匆登基的天子，如今也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但是一直到太后还政，真正有自己说了算的时间，也不过是在前年。

　　小皇帝朱祁镇兴高采烈地指着对面的军营，言语之中充满了兴奋。

　　「大伴，快，快看啊，是徐叔叔的军队。」

　　「是了——陛下，天津侯徐祈烨星夜兼程，就为了赶到京师保护您的周全。」

　　「这次徐叔叔还是来找我玩的么，像以前先帝在时，叫我的那些排兵布阵，上场杀敌。」

　　朱祁镇说罢，还连连摆出几个剑招，王振看到以后不由得抿着嘴偷笑，轻声安抚道。

　　「回陛下的话，天津侯乃是先帝的肱骨之臣，国家的栋梁支柱，此番定是有要事与陛下相商，区区流民，弹指间剿灭的事儿罢了。」

　　大太监王振微微一躬身，不待号令下达，左右立即架起金龙玉辇。

　　朱祁镇注意到动作，向后一挪，便坐了上去。

　　「大伴，这龙辇坐着一点也不舒服，下次朕要坐轿子了。」

　　「哈哈，这奴婢可不能由这陛下的性子，您可是坐稳了，咱们回宫——」

　　「行，听大伴的，回宫，回宫去喽……」

　　朱祁镇的大声喊叫惹得不少宫女小监嗤笑，随即也跟着皇帝瞎起哄。

　　「好——陛下，起驾——」

　　「是啊，这天津侯自是陛下的忠义之臣，是我大明上下的中流砥柱啊。」

　　年少的天子没有继续接下话茬，而是兴致勃勃地看向城下扎营的士兵。

　　此时的顺天府城南是屯聚已久的流民叛军，城北则是奉旨而来的天津镇兵。

　　趁着小皇帝不注意，王振稍稍一抬头，紧张地确认了朱祁镇的态度，跟在龙辇侧面的位置轻轻地向后一招手，两个小宦官快步上前奉上一纸文书。

　　「陛下，明日天津侯徐祈烨打算先进宫给陛下请安，这是奴婢操办的礼法章典等尽皆具备，请陛下过目。」

　　「好，好好，如此甚好啊，只是……」

　　小皇帝的转折一出，王振原本松弛的眉头又变为紧锁。

　　「陛下，奴婢的过错请您但说无妨，不用顾及这些宫女小监，奴婢原本就是给陛下操心的命。」

　　「大伴说的在理，而且，朕刚刚……刚刚都仔细看了，东西筹办的不错，只是如今叛军围城，真的百姓们水深火热，都处在罹难之中，真可不能在因小失大啊……」

　　开玩笑的语气逐渐转为平坦的交谈声，朱祁镇随手接过文书，丢向一旁的女官。

　　自己突然跳下龙辇，光着脚跑向城里，头也不回的往城内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唉，都说当皇帝好，我看，也不见得——乏了——大伴，朕乏了，朕要先回宫，你们跟上啊！」

　　「唉——陛下还是要多多用心才行，这天下的百姓都仰着您呢。」

　　「等朕明天回宫再说吧。」

　　「陛下可是要去那里，明天还要进行礼仪章程，您的服饰还没……」

　　「那也得等朕从西苑出来再说吧，可不准像上次一样打扰朕，这次朕发现了可就不是吊在树上打棍子的事了——」

　　生怕皇帝出了什么差池，吓坏了的王振赶忙之间还没有远离城台之下的朱祁镇摆了摆手。

　　很快小皇帝便跑出了王振的视线，周边的宫女追赶不及，也都悻悻而归。

　　直到看不见的距离，王振方才放下一口气。

　　「总是说些百姓如何如何的话，可是我的陛下，您何曾看到过真正的人间疾苦，自然……也怪不得我了……」

　　看到朱祁镇走远，小监之中也有两三人冒出，靠近贴在王振身边耳语。

　　「切，这小皇帝怎么越来越不听你的话了，三天两头的往西苑跑，不会耽误事情吧？」

　　「请天津侯放心，宫中的事自有我来打点，只是陛下的意思事先让天津侯处理掉灾民的的事，若是过不了这关，只怕是我来劝说也开不开这口子啊。」

　　来人拱拱手，无奈的说道。

　　「本来就是咱们弄来的，屁大点事，一帮子灾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人还是要留心些，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要是咱兄弟一个个都似你这般，啥子事也不要干了！」

　　「还望兄弟们慎言，慎言……」

　　只见使者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大喊大叫起来，其中倒是又七分真情，三分蔑视，搞得王振一脸焦急，却不敢高声言语，只得佯装捂住使者低沉的面部。

　　天气寒冷，那使者穿戴一身连帽披挂，呼出几口寒气便遮挡住了整张脸的视线，不耐烦的拍打下王振的手，又嫌弃地擦了擦被雾气湿润的干裂嘴唇，侧身面向一脸尴尬神色的王振。

　　「请大公公放心，我等接应天津侯提前到来，侯爷自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灾民的事咱回去立刻给侯爷转达，告辞。」

　　「走了！（蒙古语）」

　　说完冲着身后几名穿着便衣的使者打了声招呼，立刻脱离龙辇的队伍下了城墙。

　　「咳咳，公公是否真不派人去看着点，毕竟陛下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不是？」

　　身边跳出来的小监唤作安福临，属于王振自己的心腹，从头到尾的整个计划也是由安福临来替王振打下手。

　　王振又目送了这一批使者的离去，将手掌重新握紧攥在手中，白皙的面庞透着发狠一般的红晕，注视良久，方才重新缓和。

　　「盯，妃子睡觉的地方放你进去盯着么，是不是傻。」

　　王振没有好气的拍了一下安福临的帽子，等到他扶正了之后又重新推歪。

　　「就这么歪着戴，都戴这么正咱们还怎么做事，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