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魂》山月春石

56、境破

　　鬼月离和小龙魂一起走出魂宫，和句风迎面撞上。

　　小龙魂眼看句风飞出百米远，捂着自己的脸，我都为你感到疼。

　　“我说句风啊……我知道你急，但是你能不能先别……”

　　句风还没爬起来，小龙魂先急了起来，他指着远处，声音有些颤抖：“鬼君……鬼君……那是……”

　　小龙魂转头，身旁已经没有人。

　　刚刚碰上句风的那一刻，鬼月离便看到了他身后的一切。

　　恶鬼逃狱，向来是快的。

　　“这是怎么回事？”小龙魂一边冲向前，一边问道。

　　句风刚从地上爬起来：“是五重境，破了！数千恶鬼跑出来，正在魂境四处乱杀！”

　　“什么？”小龙魂大惊，一尾巴过去将一干恶鬼扫出千里远。

　　鬼月离眼中亦闪过惊异，死胎之事尚且不明，五重境怎会破？

　　“魂宅区如何？”

　　“有一些跑过去了，我来的时候，相关魂卫正在奋力镇守。大家或是逃，或是躲，已经乱成一团。”

　　怎么如此毫无预兆？鬼月离迅速冷静下来，让小龙魂去找十二长老。两位去魂境出口看着情况，剩下的十位全部来镇压恶鬼。又让句风去盯着其他几处的情况。

　　“可是鬼君你一人……”小龙魂有些犹豫。

　　“我一人无妨，难的是将五重境重新关闭。”

　　“关闭？”一只山狗恶鬼飞到鬼月离面前，“月离鬼君还想将我们关回去？”

　　“快去！”

　　小龙魂一走，鬼月离便拿出镇魂铃。铃柱“铛”的一声捶在地上，十二个分柱上的铃铛发出密密的敲击声。

　　那些刚刚还猖狂要将鬼月离咬碎的恶鬼瞬间规矩下来，他们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一起走。

　　混入游魂住区的恶鬼听见声音，也停下手上的破坏，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从魂宅区出来，跟恶鬼队伍。

　　刚刚还被吓地够呛的游魂见周围平静下来，纷纷探出脑袋一探究竟。

　　只见鬼月离站在最前面，手上摇动着镇魂铃，嘴里念着超度经……经文和铃声混在一起，像是一首肃穆的歌，要将众魂送入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轮回里起起落落，无喜无悲。

　　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步伐似的，加入星河一般的队伍，一起走向五重境。

　　小龙魂回来时，看到面前的一切，龙须都快吓掉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旁边的长老。

　　“看来鬼君确实不用我等帮忙。”鬼卯子双手交叉站着，“这区区几个恶鬼，他完全可以搞定。”

　　“鬼君对镇魂铃的操纵，竟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鬼寅之感叹，“我都要跟上去了……”

　　“寅之长老可莫要开玩笑，一会儿还有一起工作呢……”

　　“我说……这个关头，诸位长老就不要斗嘴了，看看咱们有没有什么能帮上鬼君才是？”

　　“他念的是镇魂经，就算是历任魂宫宫主也没几个修到如此地步的，我们能控制自己不被念走就不错了……你看那些小游魂，全都跟上去了……”

　　原来如此……小龙魂突然感受不妙：“那这些小游魂怎么办呢？总不能将他们也关去五重境吧？”

　　小龙魂话音刚落，便听鬼月离说道：“长老！现在！小龙魂，走！”

　　刚刚还在小龙魂身旁嬉笑的十位长老瞬间没了踪影，他们站成一圈，将小游魂围在其中，鬼月离则继续带着恶鬼进入五重境。

　　破口显而易见。

　　鬼月离绕着破口走了三圈，镇魂铃的铃柱扎在破口上，那破口越来越大，小龙魂听见铃铛激烈碰撞的声音，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

　　我这是！被控制了！

　　他捂着耳朵看了一眼鬼月离，快速离开了战场。

　　听鬼君的话，不惹麻烦，一定是对的。

　　几千恶鬼从鬼月离划出来的大窟窿里掉下去，回到五重境。

　　“封境！”

　　十位长老听到指令，连忙抽身过去，围在鬼月离周围。

　　眼见五重境就要合上，远处突然传来任水水的声音：“你让我过去！”

　　“水水魂官，现在过去十分危险！”小龙魂拦着她。

　　他刚才往回走的路上，刚好碰上找鬼月离的任水水，两人拉拉扯扯，还是在五重境被封起来前的最后一刻让鬼月离给听见了。

　　“何事？”鬼月离问道。

　　“鬼君！飞渺还在里面，请鬼君救救她！”任水水跪下来。

　　“谁？”

　　“就是先前和鬼君提过的，正在进行考鉴魂师的那个好苗子！”任水水直起身子：“五重境今日如此大乱，她在境内难以存活！还请鬼君救她一条性命，等来日五境十八狱稳定了再重考也不迟。”

　　鉴魂师考试本就九死一生有去无回，怎么还求起情来了……不满从小龙魂心底不由地漫出来，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旁边的任水水，捂住自己的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他看着远处的鬼月离，真的要鬼君下去捞人吗……

　　且不说下面的危险程度……上面这个破口怎么办……

　　不过……按照鬼君秉公执法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同意吧……毕竟当年……那样了，鬼君都没有去救……

　　小龙魂想到这里，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不料，鬼月离应道：“好。”

　　“鬼君三思。”鬼卯之言简意赅。

　　“还请十位长老帮我守住片刻！”鬼月离说完，将镇魂铃留在外面，只身下了五重境。

　　小龙魂大惊：“鬼君！”

　　那可是五重境啊五重境，怎么能不带镇魂铃就下去呢？

　　小龙湖冲上去，想将镇魂铃扔下去，可是十位长老之间形成的屏障让他连那个破口都靠近不了。

　　“小龙魂你不要干涉魂境秩序！”鬼卯之喊道。

　　“这下面是何等凶险，卯之长老怎能不知？若是小六在此，又怎会让他这样下去？”

　　“他既要下去，这破口更是要守住。”鬼卯只语气冷漠，仿佛刚才想拦住鬼月离的人也并不是她。

　　“是是是，你们说什么都对！做什么决定都对！”小龙魂焦急地在五重境上方游来游去，看见一旁的任水水就来气，“也不知道水水魂官什么时候将人命当回事了？”

　　任水水当然知道小龙湖意指何事，只是淡淡说道：“时也运也，水水只求对得起魂境的规矩，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当年阿珛被困的时候，我可没看到有这东西……”

　　“龙魂小君还提起此人？若不是因为他不合时宜地生在魂池，魂境又怎会遭受这样的灾祸？”

　　“你都在说些什么？魂境的灾祸和阿珛有什么关系？”

　　“小君问我，不如直接问鬼君！”

　　“问就问！”小龙魂趁着长老不注意，一头扎进五重境的破口。

　　众人大惊失色。

　　鬼月离在五重境中找了半天，人没见到，鬼倒是打了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赤手空拳下来。镇魂铃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十分微弱，他口里虽念着超度经，一开始还算平静，越往深处走，疯魔 的恶鬼便越多。

　　鬼月离看着面前光怪陆离的魑魅魍魉，似乎突然回到两百年多年前，回到鬼珛渡境的那天。

　　那时的她，有没有一刻想过有人会来就她？

　　鬼月离抬眼，在黑暗的尽头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的魂体被绑在水车轮上，一圈又一圈，受着“轮回”之苦。

　　“阿珛！”鬼月离脱口而出，他冲上前去，正要将人就下来，周围却围来一群恶鬼。

　　是狼族几个冥顽不灵的游魂。

　　鬼月离周围一股肃杀之气，却没人真的动手。

　　“瞧瞧这是谁来了？”为首的女子若铭道。

　　“这不是，我们魂境的鬼君吗？”旁边的粗壮男子若穹应和。

　　“哟！今日怎么没有带你那破铃铛？”另一瘦骨嶙峋的男子若田阴阳怪气。

　　“几位还是在这境中好生修行，否则几时出去还未可知！”鬼月离说道。

　　“哈哈哈哈，鬼君还是少为我们操心了吧……”若铭看了看周围，“这五重境如今如此不稳，说不定我们明日就能来魂宫区鬼君的命了？”

　　鬼月离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伸手便要将人从水车轮上救下来。

　　几个恶鬼看了，赶紧冲上来，可竟也没有扑到鬼月离身上，而是压在水车轮山。

　　“鬼君刚刚叫什么？”若铭问道。

　　嗯？这下换鬼月离有些愣了。

　　“阿珛？”若铭又问，她回头看了看水车乱上的人，“这可不是阿珛……鬼君若是找阿珛，恐怕是找错地方了……”

　　“你怎么认识阿珛？”

　　“这五重境几百年也不来一个正常人，我认识阿珛很奇怪吗？”

　　“阿珛是谁？”若田问道。

　　“就是两百多年那个帮我们受了十世轮回的小女孩……”

　　“啊……是她！小下姑娘！”

　　“什么？她在这里受了十世轮回苦？”鬼月离指尖发凉，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几个恶鬼，难怪这几个人身上有几分被度化的气息，竟然是……因为阿珛吗……

　　“怎么？这不是你们魂境鉴魂师考核的内容吗？”

　　“今日五重境动荡，考核已然终止。”鬼月离道。

　　“终止？”若铭一笑，“我怎么记得上一轮考核的时候，五重境也是动荡？为何没有终止？”若铭逼近鬼月离。

　　“很明显，今日的动荡更为严重。”

　　“我不管严不严重，今日这人，鬼君恐怕不能带走？”

　　“噢？还不知狼族何时对鉴魂师的考核制度上心了？”

　　“我他妈管你什么鉴魂师考核！此人在水车轮上再受够十世轮回，我们便可以出去了！”若田从水车轮上下来，扑到鬼月离身上，瞄准鬼月离的脖子露出獠牙就是一口。

　　鬼月离稍用灵力便将他扔出十几丈远。

　　若田在地上翻出好几圈。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放人。”

　　“此人和阿珛一样，甘愿替我等体验这水车轮，鬼君怎么阻拦？”若铭说道。

　　“她是自愿？”

　　“那可……”若铭话没说完，就听见飞渺在水车轮上发出一个微弱的：“鬼君，救我……”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可巴掌还未落上去，就已经被鬼月离掀开。

　　鬼月离单手将飞渺抱起来，人车分离的那一刻，鬼月离看到水车轮上的生生世世，其中十世，便是阿珛。

　　那个孩子初初长成，笑靥如花，她在一个又一个的绝境中站起来。

　　他在她的眼神里看见勇气、看见坚毅、看见他。

　　他伸手想要拉起来她，她却摇摇头，鬼君，我可以站起来。

　　她双手撑在地上，踉踉跄跄，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鬼月离的神识被水车轮吸引，只听远处传来小龙魂的声音：“鬼君！快走！”

　　鬼月离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五重境中，怀里的飞渺正虚弱地看着他。

　　满身是伤的小龙魂接上两人，便朝外面飞去。

　　五重境被重新封上，本以为可以稍微喘口气，没料到魂境又来了一位客人。

　　“谁？”小龙魂不相信地看着句风。

　　鬼月离的眼中是惊讶，更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