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胥》阿离celin

1、听候差遣

　　“萧宁弈，你当真舍得将我派去突厥？”楚曦心中一阵惊悸，雪色的脸上涌出赤红。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君王，是昨天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承诺与他生生世世，护他一世周全的人，如今却要把他推进虎狼窝。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纵观整个鸿胪馆，仅你一人精通突厥各部族语言。你既为我大离象胥，为国打通商路也是你的本分。”萧宁弈面若冰霜，睥睨着楚曦。
　　“孤已调出三千皇家精锐为你护航，带着孤的令牌，沿路必畅通无阻，各州郡也会随时为你补充粮草。”
　　“可是，你明知，先前派去各个番邦的象胥不只当译人……”楚曦用尽全身力气道出了这句话，接着他咬紧下唇，眼中的愤怒与不甘、恨意与不解，都化成了麻木空洞的失望。
　　楚曦入鸿胪馆已三年，这三年中他看到，馆中先后被派出的同僚，不是在外交途中杳无音信，就是沦为境外君王的玩物，以换取短暂的边疆安定，商贾往来，而这些萧宁弈心里也清楚。
　　萧宁弈眼中闪着君王的冷漠与凛冽，仿佛楚曦只是可以由他随意摆布的棋子。疾言掷地，“你敢违抗皇命吗？”
　　楚曦惊得双目圆睁，用手伏案以撑住孱弱的身躯。萧宁弈从未以君王身份同他说话，如今他却以其威胁甚至强迫自己。楚曦如失语一般，那句“你当真如此绝情”也未能出口。
　　萧宁弈冷漠不语，抬手势令随身内侍将圣旨置于案上，拂袖踏离鸿胪馆。楚曦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痴痴地盯着门框里飘零在光中的尘土，瘫坐在地上。
　　许久，楚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有气无力地拂去袍上的尘土，低声呜咽道：“但凭王上差遣，但凭王上差遣……”
　　正清殿，萧宁弈望着一封密函眉头紧锁，他抑制住心中怒火，低声重着密函：“楚家商队与雍王勾结，拦截突厥、大食、波斯、罗刹等国商队，以关税为由，肆意克扣钱财物资，阻断其它商路，致各国商贾怨声愤愤，多起毁约造反之事……”
　　楚家商队原由楚曦父亲主管，自其失踪后，便交由楚曦叔叔管理。
　　坊间多传楚曦父亲楚轩是高卢细作，借经商名义来大离打探内部商情，且与雍王交往密切，意图垄断各国与大离的贸易渠道。
　　昨夜，云雨过后，楚曦侧卧在萧宁弈身旁娇嗔着，一只手轻抚萧宁弈湿滑的胸膛，月光透过窗纱映到楚曦凝脂般的肌肤上，闪着点点微光。
　　萧宁弈看着楚曦，眼中满是深情与疼爱，但这几天呈上的奏报令他心烦，楚曦看到了他眼中闪现的忧虑，轻声在萧宁弈耳边喃喃道：“臣的父亲在臣九岁时便失踪了，留下臣与母亲相依为命，叔叔鲜少来看我，楚家商队的事我一概不知。虽然臣是半个高卢人，但臣生于大离，长于大离，如今又跟了陛下，陛下还不信我吗？”
　　萧宁弈轻轻“嗯”了一声，舒了一口气，将楚曦抱得更紧了。
　　不久，楚曦酣然睡去，萧宁弈起身去案上寻水喝。
　　萧宁弈无意瞥到砚台堆着一叠信件，不禁翻看起来。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信封，署名竟然是楚曦的叔叔，楚越。
　　信封空空，信件不翼而飞。
　　萧宁弈突然想到，就在数日前，大离将引进波斯国新培育出长绒羊，但波斯王突然变卦，将羊以更低的价格卖给了高卢国。
　　敬启大离王上：因波斯与高卢开辟新商路，且行商至大离路途远险，恐羊多病死，况两国未定贩卖协议，故告知王上，波斯将与高卢结约，幸见谅。
　　此消息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波斯国向来与大离交好，先前定好的事从未变卦过，因此大离也未和波斯商贾立约。
　　但高卢是西方偏远小国，山高路远，却能开辟新商路，与大离争利。
　　长绒羊绒丰肉厚、耗草料少，原是要引入边疆，以解边疆地贫难耕种，百姓饥寒之苦。
　　大臣们的上疏都是：通商之计泄露，波斯国毁约，边疆百姓恐难以维生，必生大乱，两国邦交皆经鸿胪馆象胥之手，求陛下务必处置泄密之人。
　　萧宁弈难以平静，他不忍心想，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了自己。
　　但是引进长绒羊只有楚曦知道，也是他负责与波斯国往来密函的翻文。
　　萧宁弈心里乱极了，那一夜，他没有回到楚曦的床榻，紧紧攥着那封空信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鸿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