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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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宇仿佛潜入了深海，可是他并不觉得窒息，反而这里的一切让他觉得温暖，他睁开眼睛，一个女人的脸吓了他一跳。
“你是谁？”祝宇问。
女人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一扇关闭门在她身后。祝宇诧异地看着这个女人，她很瘦，瘦到可以从单薄的衣服上看到胸口的肋骨，她的手臂上都是是伤口，头发很长且散乱，左眼眼角处有一道细长的胎记。
祝宇不敢想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说：“你怎么了？”
“谢谢你。”女人开口说道。
“我？”祝宇问，“你好，请问……”
“请记住我。”她转身打开关闭的门，一道刺眼的光让祝宇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祝宇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学的礼堂，周围仿佛在开展毕业典礼，他站在礼堂中央，台下无数的视线看着自己。
“现在请2009届机械制造专业优秀硕士毕业生郑雪洋发表毕业演讲。”旁边主持人的拿着话筒，祝宇也注意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走到了礼堂的演讲台上。祝宇发现别人看不到自己，而他看到那个叫郑雪洋的女孩子的眼角处有一个细长的胎记。
“亲爱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们，我要感谢在座的每一位老师，感谢你们在过去的三年里用知识的光芒点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同时也感谢我身边所有的同学们，感谢你们的陪伴让我更有勇气……”
祝宇看着她磅礴而有气势的演讲，仿佛在瘦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改变世界的能量。
“机械制造的魅力在于其实用性和创造性，从人类最初的点燃火星到如今的大国工匠，这就是我们不断创新的过程。而我，作为一名工科毕业生，我固然想为祖国的建设事业中添光添彩，但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许多的乡村许多的山区，他们依旧使用着落后的工具，他们的生产效率和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而我想做的，就是以我的知识，去帮助那些地方，去帮助那些人，让他们也享受到知识发展的红利，让贫穷地区的人们提高生活质量，我想这是我想要走的独属于我的道路……”
女孩慷慨激昂地在演讲台上抒发着自己的理想，演讲终了，祝宇也为她献上了掌声，紧接着身边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他看到女孩在火车站，旁边是她的爸爸妈妈。
“雪洋啊，爸爸很支持你去偏远的地方，可是你在那里一定要注意安全。”白发的男人叮嘱道。
“我会的，爸，相信我好不好，而且那地方很暖和，我也就不会咳嗦了，所以你这些感冒药……”她看了看手里一包包的感冒灵。
“你不懂啊雪洋，”妈妈拉住了她的手，“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到那里给我打电话啊，要是在那里苦你就回来，听话啊。”
女孩拍了拍妈妈的手，“好好，你放心好了，火车要出发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女孩说完转身挥了挥手，走上了火车。
“多吃饭啊。”爸爸看着女儿，“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女孩笑着点点头，转身登上了火车。祝宇在她的侧脸上看到了泪水。
周围的世界再次变化，不过祝宇还是再火车上，就在女孩的身旁，女孩坐了很久的火车，感觉有点头晕。可是祝宇在最后一段旅程中，注意到了几个不远处的男人一直回头盯着她，只不过因为视线阻碍的原因女孩一直没有注意到他们。
“爸，我快到了，”她发了个短信，“不早了你们赶紧睡吧，晚安。”她看着黑夜中不远处火车站台慢慢出现在视线里，火车渐渐减速，她准备站起来拿行李。可突然，一个身后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蒙在了女孩的鼻子上。
“喂！”祝宇惊叫了一声出来，他伸手想要去拉开女孩，可是他的手就仿佛穿透了一汪水的倒影，而此时此刻身边的世界又一次转换。
祝宇感觉很无力，他不知为何会看到这些记忆，而在这个记忆组成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到女孩被绑上面包车，可是来往的人没有一个人帮助她。
女孩被几个男人侮辱，还是在清醒的时候。祝宇很想拿起一旁的铁棍去把这几个禽兽剁成□□，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捂上眼睛，给女孩最基本的尊重和尊严。
女孩拼命地喊着妈妈，喊着爸爸，喊着想回家，喊着求求你放过我，可是这些话在那帮人耳朵里变成了刺激性的话语。
他们抢走了女孩所有的钱，把女孩的身份证扔到路边，由于他们不识几个字，他们看不懂女孩的毕业证，反而将它当做几张烧火用的废纸，就连女孩的感冒灵，他们也将它们瓜分了好几份，带了回家。
最后，女孩疯了，或许是长时间的虐待，或许是绝望，她被以五千块的价格卖个了一个山沟的养猪老汉，每天被绑在猪圈里，生了一儿一女。
祝宇看着女孩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才意识到这些记忆对她来说已经是最为痛苦和破碎的存在。直到他看到周围的世界再一次稳定，一个穿着得体，带着眼镜的人走到了老汉家里。
“大爷，你这老婆你和我说实话是怎么来的。”那个人问老汉。
“当初卖了三头猪买的。”老汉说道，顺道踹了一脚旁边的女儿，“去喂猪去，小孩子别听这些。”
戴眼镜的男人看着女孩走了出去，“大爷，你不能这么说。”
“那咋整，我花的钱，我的老婆，都给我生了孩子了还能要回去咋的？”老汉愤愤不平地说。
“你这么说不就是在说我们村这边涉及人口买卖吗，你这老头子怎么就不知好歹呢，这现在在外面是犯法的，不抓你去坐牢就对你开恩了。”
“那抓我去坐牢吧，反正我钱没有，人呐也别想放走。”老汉说。
“所以啊，你按我说的来，首先呢，你得说这老婆啊，你是捡来的。”男人推了推眼镜。
“我的妈呀，还能捡个媳妇来，哪天让我在外面打工的儿子也来捡个。”老汉笑着，胡子上渣滓掉了下来。
男人无奈的看着老汉，“其次，你得说你是收留了她，照顾她了这十五年，懂吗？”
“行行，你说啥是啥。”
“那要问起来你怎么对她的，你咋个说？”男人问。
“放猪圈里，给我生娃。”老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又错了，你说你好生收留她照顾她，但是她脑子有问题，怕她跑了就把她拴起来，她为了感谢你就给你生娃，懂了不？”
老汉哈哈大笑，“操他妈的，我居然都不信，你觉得会有人信这个，要不直接说五千块买的，让她家里拿五千块来不就得了，事事多。”
“不行，她父母因为前两年的那病毒死了，而且咱们山区好不容易评上3A景区，可不能让风评坏了，”男人推了推眼镜，“你放心，等上面有人来问你就这么说，剩下的我帮你搞定。”
“得了。”
“走了啊大爷。”男人走之前看了一眼猪圈里躺着的瘦弱的女人，嫌弃地啐了口唾沫。
……
周围的世界再一次变得清晰，这次祝宇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不仅是天上飘落的雪花，还有周围被冰锥刺成筛子的人和猪。但是这次祝宇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解气。
“抱歉，我……”它挣脱了锁链，她看着周围冒着热气的人和猪的肉块，还有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儿，“茵茵，是妈妈，妈妈带你会家，回我家，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没人给你和不认识的人定娃娃亲了，跟妈妈走，好吗？”
女孩的眼神里是恐惧，她颤抖的双腿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往远离怪物的方向跑，可是她没注意，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父亲的尸体绊倒，而她整个胸口被一根尖锐的冰锥刺穿。
“不要！”郑雪洋咆哮着，冻结的眼睛留下了红色的泪水，“不要，不要不要……”它抓起女儿的尸体抱在怀里，可是它能做到的只有让女儿身体里汩汩流出的血液结冰。“不要，不冷，茵茵不冷，妈妈，妈妈带你回家……”
“回家……”
“回家……”
“我好冷啊……”
“回家……”
“收留……”
“我不要……”
“不要收留我……”
“我是被卖到这里的……”
“妈妈……”
“爸爸……”
“我……”
“好冷……”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
“我要杀……”
“杀了……”
“杀了他们……”
“他们是谁……”
“谁……？”
祝宇再次睁开眼，又是回到了那片金色的海中。
“对不起，看到我的这些不堪的经历。”郑雪洋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她仿佛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子。
祝宇摇摇头，眼里不知为何噙满泪水，“不要对我道歉，我明明什么也做不到。”
女孩笑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一点不甘心了，明明我的人生也可以……那么美好，对吧？”她的眼泪落在这片金色的海洋，瞬间化作无形的气泡，“你是来解脱我的人，谢谢你，我累了，也没什么要做的了。”
“可是你还没回家……”祝宇强忍着哭腔。
“他们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猖狂，用‘收留’来掩饰自己的罪行。”郑雪洋说道，“不过无所谓了，我变成了这种样子，他们也会失望吧……”女孩看着祝宇，手里拿出一根冰锥，递给祝宇，“来吧，替我结束这一切吧，不过如果你愿意，请替我去我家看看，我家在镜湖县安居小区八栋三单元702，我叫郑雪洋，请记住我，也请忘记我丑陋的样子。”
祝宇接过冰锥，扔进无边的金色海洋里，走到她身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抱歉，我做不到，你明明才是受害者，可为什么你变成了……”
“我不后悔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女孩感受着他的温暖，又摇了摇头“还是有点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是我的女儿，她本应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是我害得她……抱歉，我已经是个罪人了，是一个怪物了，请让我受到应有的惩罚吧，祝宇，谢谢你的耐心，也谢谢你的善良。”她双手捂住胸口，瘦骨嶙峋的手突然刺出了一道冰锥，“再见了。”
“不要，不要这样，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的！”祝宇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是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这片金色的海里拉出。
雪停了，祝宇看着天空，晴空万里，星河漫烂。
“醒了。”北抱着怀里的祝宇，把给他围上自己的围巾，“别哭了。”
祝宇拍拍北的胳膊，他想站起来。
“所以，现在去哪？”北放他下来。
“安居小区八栋三单元702。”祝宇伸手拿起湖面上的一块平平无奇的冰块。
“嗯。”北答应了。
祝宇将冰块放在门口，手心合十。
“祝你来世如这朵花一样，纯洁无暇，灿烂盛开。”一朵茉莉花放在冰块上。
北只是靠着墙，只是看着祝宇。
“还有，我会记住你的。”祝宇的手心凝结出点点白雪，雪花飘落在茉莉花之上，为她盖上了一层晶莹的棉被，“晚安，郑雪洋。”
走出这栋楼，祝宇叹了口气，他想问一些事，可是他不知道从哪说起。
“很难受？”北银色的头发在月光里发亮，他像一个孤傲的狼，而此时却关心着身边的祝宇的最细微的感受。
祝宇点头，“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没有什么方法让她变回来吗？”
北缓缓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矫情了。”祝宇向前走着。
“不。”北拉住他的手，“别那么想。”
“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的去感受这些事情，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许多人，他们明明已经很痛苦了，就像她，她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她最后变成了那样子呢，而那些人，那些□□她的人，那个曲解她的人，他们都没有收到惩罚，为什么……为什么啊！”
北没回答。
“我知道自己很幼稚，我明明也只是个普通人……”祝宇停了下来，“我们回家吧，回家吧，抱歉，对你发脾气了。”
“没什么。”北抱住了他，“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顾虑，无论多少次，多少次，我都会在的。”他带着祝宇回到了熟系的面包店，来到了他的卧室。“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别走，好吗……”祝宇拉着他的袖子。
“我没说要走。”北摘下手套，摸了摸祝宇因为融雪而湿润的头发，“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