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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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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
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胸间有种狂乱的寻不见出处的落寞。
这万古沉寂中的一人,亲手布下了战局,却在眼看着一切如愿之际,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生生揉碎了心脉。痛,任经年的修为也无力平抚那个人与红莲结合时带来的窒息般的沉痛。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在心底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玄天……”轻述这陌生的名,知见无力地笑。仅只一个名,轻易地,便转变了身份。
这是你,彻底背离的决心。
“知见,还想着那个人呢?”
神思飘迷间,堂中齐集之人分明地听到了那声几不可闻的轻唤,众人相视一眼,君王极地终是隐忍不住,出言打破了这入殿以来一直也无声弥漫的沉寂。
知见一窒,恍惚回神,转目凝视一早便被自己差人请来的诸君王。只是,神隐的位置空缺着,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垂首立于五君王之后,眉间微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疏莫。”知其惶惑不安的心绪,知见轻唤其名。
那轻柔的语音飘逸心间,顿生满腔莫名的安宁,被唤之人这才缓缓抬头,目光落向屏障之内。
“从今日开始,神隐不在之时,由你暂代君王之职。”四下沉寂,众人皆对神隐的缺席有所疑虑,而堂中静立之人却只是淡泊如斯地宣布。
“……是。”隐有迟疑地受命,疏莫心中却是与诸君王一般无异的疑惑。碍于身份,不敢追问。
众人微起议论,恐有事端,终由六君王之首迦凡开口质询。
“知见既作此安排,想必是知晓神隐今日不会出席?”
“他与我等本非同道,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对手,何必强求。”知见一语轻言释疑,却叫众人心绪繁乱。
“并非同道……那他到底是谁?”堂下有人不解地追问,回想近来神隐出位的举指,纵使已然料到了他身份有异,却不敢妄加揣测。
他一直,也是个深沉的人。
“他曾是一方霸主,不过而今,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便会被埋入历史的洪流,再无法追溯,只是有些人始终不自知,亦或者不愿面对而已。如此,成为自己的助力也无妨。
知见淡漠的一语代过那个敏感的身份,既已过去,不提也罢。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明白个中道理,不由将心中疑虑压下,再不讯问。不过,这清晨的召令颇有急迫的趋势,怕是要有所行动了。
这个时候,六君王缺失一角,行吗?
像是拥有同样的顾虑,五君王纷纷回首,目光深沉地打量这重伤初愈的代君王。
伤势恢复的速度倒是叫人惊诧,可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说不出究竟哪里有异,诸君王探寻的目光却叫疏莫浑身雄健的气运止不住的有些淤滞,面色也不禁微微泛白。一阵酥麻倏地惊窜过手背被铭刻契约的印记,疏莫下意识地将佩戴护具的左手隐藏在了身后。
这一微小的动作没能引起众人的疑惑,诸君王终又回身凝视华光围绕的先知。
“知见,这……”似想将先一刻的顾虑当下言明,却一时未能找到合适的言词,君王极地张口便是一滞。
“无碍。疏莫的修为已足以立身六君王之列,不过……”知见轻柔的言语在有愧之人听来,分明地,有所指代。而他自华光之内投射而来的目光,也直直地,于隐藏的指掌间镀上了无形的烧灼感。
疏莫心下惊乱,难耐地蹙眉回视,知他定然知晓了一切。
会如何处置?
惶惶失措间,冷汗已沁湿了衣衫,堂下呆立之人像是等待宣判的刑犯,有惊惧掠过眼底。
无人得见处,知见却只是轻浅一笑,淡然地承启后续之言。“疏莫,你初任代君王,要学会控制你得之不易的力量,以及,你的心性。”
这是,唯一能给予你的忠告了。
自此言尽,知见终于移开了视线,再无过多提及之意,空留堂下尤自惊乱之人慢慢平复突起的心潮。
待得余音消弭,便是倏然寂静。
隐约中,似有一息轻浅而过,众人尚自恍惚神迷之际,终得知见一语宣陈,猝然掀起了又一番纷繁迭起的思潮。“诸位,转机已至,准备发动对红莲的进攻吧。”
“转机?”一语惊醒神思,众人惊诧,有人止不住地追问。“知见,你是说御邪他……”
那曾经熟识的名突兀地脱口而出,蓦然挑起一众陌生的疏离感。众人之后,疏莫堪堪平复下的心潮复又轻起波澜,不觉凝神静听。
“而今,他名唤玄天,再见之时便是交战的对手了,诸位务必当心。”料知众人的惊诧,知见只是淡然地答,那份落寞的心绪终是被牢牢地压制在了心底。
“对手?他……倒底做过什么了?已牵制住红莲了吗?”既是促成了转机,又为何依旧是对手?这混乱的时局真叫人如坠五里迷雾,理不清头绪。
见堂下一片惑然的神色,知见无奈地轻叹,“记得他不日前归返过一次吗?”
归返?他回来过……
疏莫闻言心下一滞,环顾四周俱是默承的姿态,这肯定的答案止不住撩发心底阵阵寒凉。看来,昔日的情谊怕是真的断了,就连归返,竟也不得一面相见……
心潮暗自消沉中,唯闻知见语音轻缓地兀自陈述。
“那是最后的决断。也是,这场战局的关键……我以神授的灵识化作封魔的禁咒注入了玄天体内,他心的归处,便是这禁咒最终的去处。”
“他,心的归处……这便是那场赌局?”
众人相视,面上皆是恍然,隐隐猜到了知见布局的用意。
“是了。”如今方得一言认同,知见轻述,“赌人心,他不会输。可正是因为他牵引着玄天心的归向,方才让我有机会借玄天之手将这禁咒注入了他的体内。”
这一局布得虽巧,却仍有不明之处,君王迦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困惑,沉声追问,“这赌局的用意红莲岂会不知,知见如何笃定他会欣然入局?”
“我早说过,时机未至,亦或者,灭世根本不是他的目的,这场赌局于他而言不过是消磨时光的游戏。更何况,天运浩浩,宿命自有其浩然之势,任谁也无力阻挡,这正如他无法抵挡玄天的靠近。”
一切,终有定局,而他,怕是早已知悉了天命。入这一局,既是顺应了天命,也正好为他谋求天时赢得了契机。战事已末,而时局仍是未明啊。
揣揣地思虑终有不定,而无从窥得天机之人却是不见这端忧思,兀自为这一线生机心神大振,“知见,他既无力违逆天道,这是否意味着,这败局已然发生了转变?”
知见凝眸半晌,若有所思,末了,终是坦然轻述,“结局如何不得而知,我无从揣度红莲的天命。不过,我等若是不竭力而为,时机转而便逝,到时一切,怕是依旧逃不开一个死局。”
一语消弭了这微小的兴澜,众人一窒,君王迦凡便自沉声地问。“既有转机,一切便是未定,我等有多少时机可以利用?”
“眼下禁咒已封入红莲命脉,我与六神使合力可牵制住他。不过,魔都一旦现世,红莲之力归复其身,这神授之灵也便再困他不住,到时,便是生灵涂炭。”
“怒剑不出,玄天不力,这世间根本无人能诛殁红莲,空有时机,不知知见有何打算?”听出了知见话中轻言代过的不明动向,君王迦凡步步紧逼。
“我已将灵识化作禁咒,便是行封禁之事,以求世间暂时的安宁。”而后,便真真是无法力及了。
事到如今,这确是唯一可行之计,可迦凡紧迫追问欲行探知的,却另有其事,那个被他一再有意忽略的事端。
“以灵识作封禁,知见,你将会如何?”
被这一语言明,众人终是蓦然惊觉,齐齐转目,凝视光华环围的屏障之内那抹飘摇若幻的身影。
知见无声轻笑,知其心意,却依旧是淡然轻言,“人终有其归宿,这便是我的天命吧,诸位无需挂心的。去调集人手吧,为这一战竭尽所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本还想再言,而知见已然一语作结。众人心窒,面面相觑,却终是心有所感地默然告离。这早已不是再多言不舍的时刻了,决战,在即。
而最后笑看风云淡泊的,又有几人呢?
战事将临。
流淌过荒原的风也似隐匿着硝烟的气息,不安的动荡已将弥天的战火无声地点燃,不日燎原,而荒凉之域却兀自沉寂,一如栖息其内之人。
温润依旧的池畔,那一场延绵过长夜的暴发似将天光也消弭殆尽。愈发暗沉的天象叫人分辨不出了时光的流逝,唯有高悬天际的那一方城池于日升之地日渐明晰地昭显它的威势。
迅猛地临世之势。却叫怀中沉眠的人越发的苍白了脸色。
纵情欢愉过后,遗落的不过是满眼的伤痛以及眉间放不开的轻蹙,往日乖戾的顽徒此刻只是一径地沉眠,于晌午依旧弥散的雾霭中迟迟不见醒转的迹象。
一件青衣,轻易地裹覆住了夜里需索无度的惨烈,始作俑者勾紧了手臂,失神地凝视怀中怜人的脆弱。昨夜暴发之际他不顾一切迎合而上的举动仍在心底激荡,于此一刻,当失控的情欲冷却,胸中便自泛涌上隐隐的沉痛。
玄天抑制不住地轻抚他唇间血痕,那是艰难隐忍的见证。本不愿如此地伤害,可体内异样凶戾的躁狂偏就被他死不愿屈从的姿态撩拨得脱离了掌控。
“你可以将一切交付于我,却偏偏不肯向我低头。你知不知道,这份倔强与自傲会让你吃足苦头?”
似暗笑他无畏的坚持,喃喃耳语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玄天颔首,擒住了他微凉的薄唇,探舌拭去那干涸的血迹。
唇齿相触间,紧密交缠的生息轻释出冰凉的触感,不止肌体,竟连百骸也似散失了温度。敏锐地觉察到这丝异样,玄天探入的唇舌猛地一收,蹙眉凝视。
隐有微弱的脉动轻震过他紧合的眼帘,睫羽微颤,如严寒中瑟瑟的火烛,动荡出脉息渐弱的□□感,玄天不由沉声轻唤。
“莲。”
半晌沉寂,未得回应,而那沉眠于炽热胸怀间的躯体也丝毫不见回暖。隐有所觉的事端,再顾不得那具躯体的寒凉,玄天一手撩开了轻覆的衣衫。
突有惊悸血线透出苍白的肌肤疾掠过他遍体的脉络,于胸间红莲妖冶的色泽中盘覆出细细的纹路。
那纹路,竟是与观灵殿中央灵台光幕上亘古不灭的纹理如出一辙……
……真的是你。
知见那痛苦而执拗的临别一吻,自那而后便自深陷欲海的莫名狂躁,此刻,尽是一一揭示出了真容。神思中异样的朦胧一旦明晰,便是残酷的因果,玄天冷然一笑。
深信他临别之际所有的言词尽皆不虚,可是……
“你终究是利用了我。利用我来伤害他……你叫我,如何原谅你,知见?”
低喃若冷酷的决断,听不出答案,却有暗芒流转过曜黑的眼瞳。玄天垂目,那个身影自此便是永远地放逐,眼前,唯有怀中这具似无生息的冰冷占据了所有的神思。
不自知的,俊逸的面庞透着森然的冷凝,玄天抬手为他重覆上衣衫,于清冷的风中怀抱着这失力的躯体步上来时的回廊,归返曲径尽头的寝殿。
来去皆显悠长的路途,不闻生息,唯有步履沉闷地震响,一如胸间阴郁。这样惨烈的境况,他怕是早有所知悉,却是不予言明。
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为这不知所谓的任性撩发胸中怒火隐隐地升腾,焚尽一路空冷的寂静。当阴沉的面容携着叫人遍体生寒的迫力踏入寝殿之际,这突袭而至的威势猛地惊乱了正自寻向旁径的一抹修长身影。
未曾料及会如此突然地相遇,于殿内寻觅半晌的邪空倏地一滞,被兀自拥出旁径的悍然气势迫得倒退两步方才凝住身形。
“你……”
过眼处,玄天竟是裸裎着上身,那一席本该遮体的青衫草草地裹覆在怀中无力沉眠的躯体之上。微有窥探,便已然辨识出了那惊世的容颜。邪空猛窒,惊乱的言词仅只一字,便再难出口。
眼前衣不蔽体的暧昧姿态,以及昏迷之人隐约裸露的苍白肌体上遍布的可疑印痕,分明地,昭示着一场撩乱的缠绵。
可他……这般苍白到近乎惨烈的境况,又是怎么回事?
愕然地紧盯玄天旁若无人地行至床畔,躬身将那躯体置于软榻,亲手为他轻覆上一方锦被方才抽离了包裹的衣衫。
将那一席轻薄重又穿戴回裸裎一宿的身躯之上,他遍体寒凉的触感便自满满地裹覆上健硕的肌体,无人得见处,玄天阴郁地拧眉,眼目深沉地于那血色尽失的容颜上凝滞半晌,终是缓缓旋身。傲然冷凝地迎上身后惊愕的眼神,兀自一派冷硬的神情。
被这凌厉的威势蓦然紧逼,邪空终自惊乱中回过神来,隐有怒潮难抑地涌上心间,开口的言词便是不掩严厉地声讨。
“你强迫他?”如此惨烈,除此一说还能作何解释?邪空紧迫地盯视。
强迫吗?阴冷质问入耳,玄天略有沉凝。不……
“他甘愿的。”
原本也以为这一番狂暴的凌虐是自己一味施与的惩戒,可当他挺身迎合的那一瞬,终是恍然惊觉,他竟是甘愿将一切坦然交付,纵使那番苦苦的隐忍几乎让他难以承载……
为这回应之词毫无游移的坚定,邪空难以置信地默然半晌,却是不得不信。只是,抑不住心间的沉痛,失了严厉,空余一腔黯然,放不下对他的忧心,“他怎么样了?”
“不太妙。”不掩眉间阴沉,玄天坦然地答。
“不太妙?不过一宿缠绵,何以至此?”惊闻他的景况,幽幽沉落的心潮复又起伏。
“魔都临世,本就力竭,偏又被知见假我之手下了绝咒。”
“……他不会不知的,竟甘愿任你……”虽无责难之意,可邪空依旧是凝眸紧盯了这一事态的推进者,似无声地苛责。
“哼,知其道而行……”被那一语复又挑起胸中隐怒,玄天冷哼,“我会唤醒他的。”
一语宣陈,似不愿再多谈及,玄天阴冷地盯视寻至此间的邪空,冷然迫问,“你来何事?”
被蓦然问及来意,恍惚神迁的男子方是忆起了急寻至此的正事。微有沉凝,似有思虑,末了,在一眼深凝过软榻之上那沉眠不醒的容颜之后,终是喃喃开口。
“早间探知,寂地城有所异动,看来是准备大举进攻了。”
“来的倒是快。”
知见,你还真是要赶尽杀绝。
阴冷的气息于鼻腔间震鸣,玄天暗黑的星瞳中慑人的凶芒不着痕迹地一闪而过。而后,无声地回转,缓步贴近那怜人的身躯,于榻边轻柔地落坐,恍似怕惊扰了这深眠般探手轻覆他失色的脸颊。
“玄天?”为他突如其来的静默举动扰得不知所谓,邪空止不住地蹙眉。
“他们的目标是他。”这阴沉之人不曾抬眼地暗然轻语,嘴角似滑过一抹冰冷的笑意,“可红莲又岂会轻易落败?”
“可是,如今王一日不醒我怕……”
“先拖延好了。该来的,终会来。”
冷然地下令,言语轻淡却势若不可匹敌的王者。只这一语,便叫动荡的心潮莫名的安定下来,邪空凝目半晌,终是受令而去。
听着那急促的足音渐渐行去,这端空留一室清冷,那狂傲的威势终是缓缓地化为了一指轻柔地抚弄,不自知的,始终凝视的眼眸也似笼上了和缓的微光,那具躯体,便就在这光晕中被紧实地包覆。
谁也,别想将你带离这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