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三步曲Ⅱ·業火红莲/ hellfire》無**光

17、第 17 章

　　冥国……伽冥城……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冥国的前都城。早在寂地城的时候就已然听说过关于冥国的种种，还曾一度兴起，翻阅过史料。未曾想到，眼见竟是这般模样。
　　立于西方偏远之地。
　　恍惚记得有这样的记载，初见之时，却是忘了这可能的存在。
　　伽冥城……伽冥城……
　　这熟悉的名讳绝非来自史料给予的记忆，那一方暗影深植脑海，纵然百年时光浸蚀颓败至此，却终是屹立不倒。似静立千年……
　　静立千年？
　　突地，那个背影重又占据了脑海，重叠上这一方暗影，红衣飘摇，卓然而立，纵使梦里万般推拒，却终是敌不过紧随而至的脚步驻足此地。
　　日间种种，此刻看来皆是推拒，纵是如此，我若去而复返，你又当如何？
　　心下一片激狂，御邪脚步透着强横的坚定，今朝既已得见，终要一探究竟。
　　重回旧地，已是另一番景致。白日风光不在，此刻疏星伴月正透过层云投射下暗淡的光影，堪堪映照出日间辟出的小径。四野荒草丛生，几步之遥的路径已被暗影吞没，似延伸向凶兽大张的口唇。
　　而那座城池，便自矗立于长路冬头，于暗夜的笼罩下，仍清晰可辨。
　　似梦里雾散，启开了大幕。御邪抬腿，一步一步傲然行去。
　　周遭森冷之气一路随行，浑浊的眼瞳如幽幽鬼火明灭不定地隐现于荒草的暗影间，只是一径地注视，却并未冒然靠近，似被无形的手轻轻安抚。这一番情景，此时此刻，竟似透着些许的平和。
　　是默然妥协了吗？
　　御邪嘴角不自知地漾出冷凝的笑意。兀自行至那紧闭的城门前，驻足抬手，未曾犹豫。当冰冷的触感经由触碰的指尖渗入肌体之时，只轻微地用力，刺耳的声响便即划过夜空，紧闭的门扉应声而开。缓缓地，拉开了一副沉寂百里年的大幕。厚重的门扉一如幕帘，一寸一寸，滑向两侧看不见的深渊。
　　这惊醒百年荒凉的声响尖锐而震颤着人心，御邪却似充耳不闻，只是轻捻指尖斑斑铁锈，漠然拂拭掉一丝黏附其上的腥味，而后长驱直入，踏入一座空旷的城池。
　　没有伏兵，不见妖邪，硕大的城邦，竟毫不设防，空空荡荡地透着沉寂与清冷。只一扇门扉的阻隔，却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淡然、平和，嗅不出丝毫邪戾之气，清宁一如寂地城的夜。
　　御邪独行其间，屋宇楼舍反震着单一的足音，沉稳而坚定，毫不停驻地前行。
　　不知要去向哪里，只是一味的深入，像是被牵引着，任由躯体将自己带向一处深远的所在。步步临近，心，却隐隐焦躁。
　　当终于停驻，御邪抬眼，细细地打量。眼前的门扉已然坍塌破败，半扇腐朽的木板歪歪斜斜地垂挂在蛛网密结的门楣上，似一碰，便会轻易地败坏。有种说不出的心绪，似嘲弄。
　　不想多作停留，御邪踩踏着倒塌的门扉进入这昔日的官邸，像是进入了曾经熟悉的处所。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承载着太过久远的记忆，随着前行的脚步化作朦胧而缥缈的薄雾，漫天弥散，不经意地，撩拨起心底深埋得已然褪色的光景。看不清了今时昨日，像是被追赶着一路前行，穿越过厅堂，疾行过后院，直趋那一门之隔的所在。
　　便是这里了。
　　不知是何所在，但却如此的坚信。
　　伸手轻触，有丝急切。当木质门扉缓缓开启时，心，竟有着些微的震颤。迎面而来的，是一院的空寂，有些东西在门扉开启的刹那汹涌地袭来，想要看清，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只能任其消散……
　　恍惚愣怔间心绪猛然激荡，分明感觉，那个梦，近了。
　　不及思虑，有种焦躁在胸中狂肆戏谑，像是追赶着，御邪一脚跨入了这清冷的别院。甫一转头，一个背影仿佛分离出时空，在黑暗的院落中幽然而立，红衣飘摇，明艳刺目。只此一眼，竟似穿越了千年的时空。那殷红的色泽，再一次，牢牢地牵引住了神思。
　　不自禁地靠近，轻微而缓慢，像是生怕惊扰了这易碎的梦境。一步、两步，渐行渐近，被生生压抑的急切开始在胸中不安地冲撞，恍似万里跋涉，终于只有咫尺之遥。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御邪再也压制不住狂肆地暴发，猛然间伸手……
　　“御邪！”
　　高声的呼唤骤然传来，指尖一颤，似梦境被划破，转瞬间消亡。只一回目的间隙，那个身影竟从行将触碰的指尖消隐无踪，生生没入了黑暗，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御邪愕然。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空空如也，唯有一株高可参天的古木狰狞地挥舞着纷乱的枯枝，划破了天际暗然洒落的月光。
　　方才，究竟是真是幻？
　　无从分辨，像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而身后的呼唤却再一次响起，带着一丝无从掩饰的焦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御邪想要探究的心绪。
　　“御邪？”
　　无奈，颓然地转身，无端地带着一丝隐怒。
　　“你怎么呢？没事吧？”紧追而来的珠玑快步迈至御邪呆立的身前，关切地探视。
　　御邪抬眼，注视着这个冒然出声将这行将实现的梦击得粉碎的人，胸中隐隐的躁动似要压制不住。
　　“御邪。”还好疏莫适时地出现在了别院洞开的门口，丝毫未有发现这端异常地行至珠玑身畔，“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还好珠玑发现你不见了。”
　　议事出来，寻不见御邪，珠玑立即便想到了他之前曾向村人打探过的荒城，寻思着，他一定是到那里去了，于是唤了疏莫一路寻来。
　　见着这二人一脸关切的神情，御邪终是慢慢平抚下了那突然间变得难以掌控的狂躁心绪，随口应道，“日间曾到过城外，却未曾进来，夜里终是觉得放心不下，来探探而已。”
　　“这样冒然前来，也太危险了。”听他答得肯定疏莫也不再多想，只是看出他的面色不好，不觉有些担心。
　　“城外魔物据守，还是快快离开的好。”见御邪回复了常态，珠玑忍不住轻言催促。回想着来时城外魔物成群不觉心生后怕，这里虽不见受其侵占的痕迹，可是这一路寻来，却越发觉得事有蹊跷。这座城池，活像一个巨大的坟墓，死寂而阴冷。而那洞开的城门，恰似陪葬者的入口，正悄然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疏莫颇有同感的点头认同，城外魔物只是阴冷地注视，却不见袭击的意图，难免让人深感不安。方才急着寻人，别无它法，就算是陷阱也只能闯进来，现在三人既已汇合，还是快快离去的好。就怕景况已然生变。
　　“好。”被惊扰而去的，便是追不回了。御邪只能沉稳地应声。末了，却是忍不住再度回首，似乎再还在期望那个身影会如去时一般突然的出现，可映入眼帘的，仍就是那株百年古木，真真实实地默守原位，毫不退让。细细看来，这近在眼前的枯败树纹突地变得有些眼熟，伸手轻抚，粗糙的纹路刺痛着掌心，恍惚间一个纤弱的躯体被重重地压制在这粗糙的树干上，如此真实的触感经由掌心猛然侵袭而来，残虐心起，似要失控。
　　不对！
　　御邪猛地收手，眼前的一切像被打乱的水纹般烟消云散，拼不出了完整，唯余掌心还残留着些微酥麻的触感。
　　那是谁？
　　那个纤弱的躯体狂肆地牵引住了神思，一如那始终无法触及的身影，心中肆虐尚无法平息，分明感觉，他就被牢牢地禁锢在这双手之间，如此的贴近……
　　可是为何……始终看不清他的容颜？
　　有些不甘，想要再度追寻却被疏莫唤回了神思，“御邪？”
　　“你没事吧？”珠玑关切的语音也随之而起。
　　罢了。
　　有意无意间，这两人似乎总能及时地唤回行将出离的自己，也许，这便是命数吧。御邪有些颓然地放弃。“走吧。”
　　在两人微有诧异的目光中，御邪终似放开了这已然零散的梦境，断然地转身，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