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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兴风作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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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狸认命似的看着木签上,赫然浮现——第一场。
一旦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发生什么,偏偏它就会响应心声。
八角铁笼矗立在斗奴场中央,四周喧嚷,兔妖欢声讲规则,看客笑语赌输赢。
来不及思考,乌狸江浪两人就被壮汉一把推向笼中。
江浪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刚才瞧见的那位老者和熊妖。
熊妖率先动身,那熊妖幻化原型,身形约莫八尺,肩背隆起,迎面向乌狸扑去,乌狸拉起身旁的江浪迅速向右闪躲。
“你去看着那个老头儿,熊妖我来对付”,谈话间,熊妖站立起身,挥动熊爪,一左一右爪风飞速向乌狸逼近,乌狸左闪右躲才勉强避开,不料乌狸背后那名人族医师竟用银针飞刺向乌狸,江浪想用匕首挡掉银针却已经来不及。
乌狸的左腿被银针刺中,左腿瞬间麻痹,仅那一瞬,熊妖扑向乌狸,来不及闪避的乌狸左腿被熊妖的右爪刺穿,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瞬间弥漫整个斗奴场,熊妖将乌狸抬向空中,似要将她整个吞入口中,乌狸将双手变为利爪奋力向那熊妖的舌头抓去,左腿从熊爪中抽出,反身与熊妖拉开距离。
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冲进鼻腔,刺激着感官,漫天飞血,一滴湿热接着一滴,汇成一片,江浪用手去摸脸颊,一片粘稠的、滚烫的液体。
江浪眼前一片猩红,似要卷起千层浪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是谁的血。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 ,乌狸大喊道 。
猫妖的?也许不是。或许也是熊妖的、老者的还有——未来的自己。
过往种种一字一句刻入骨髓里,烙进心脏里,如烈火熊熊映射在瞳孔里。
天道不公,命运戏弄。先是家破人亡又是身陷血河,江浪抹去脸颊上的鲜血,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天道不公又如何,命运戏弄又如何?
我自持剑,乘风破浪渡己命。
来不及醒神,那老者的数根银针刺向江浪,江浪闪身斜走,扑向牢笼栏杆借力拉近与医师的距离,医师正欲闪躲,但江浪速度却更快刺向老者右腿部。
与此同时,乌狸幻化原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到熊妖拱起的脊背上又一跃而起落在熊妖头部,用利爪戳向熊妖的双眼,短暂的嘶吼声即刻便被观众席爆发的叫喊声掩没。
乌狸看向江浪“小鬼!你去用匕首刺那熊妖的心脏,医师交给我!”
乌狸跪滑向江浪那边,一掌将江浪拍向熊妖,随后又将医师那正准备刺向小鬼的匕首拧向他自己,刺穿他的喉咙。
医师倒地的瞬间,乌狸听见一句含糊不清的“医者……终……不自医” ,乌狸看向医师的眼睛,一丝不易察觉的紫光闪过,乌狸用手将医师那双迷蒙的双眼合拢。
“真是一个令大家意外的结果,玄级一场一组获胜!”,伴随兔妖的宣告声,乌狸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乌狸扭头看见,那人族小鬼正双手颤抖的拔出那红柄银刃的鸟嘴匕首,乌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各位看官,拿好你们手中的筹码来迎接下一场对决……”,一场接着一场,一命接着一命。
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似是为迎接下一场死亡举行的盛宴,而刚才乌狸与江浪经历的死亡与胜利不过是过眼云烟。
似乎刚从阎王手里夺回一命的胜利并没有在二人心中产生喜悦的情绪,两人如同行尸走肉,被壮汉拽回牢笼里。
左腿刺痛,乌狸攥紧手心,指尖泛白,强忍着不去想左腿上被熊妖戳穿的窟窿。
乌狸侧身见那人族少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生死决斗中回过神来,“生死关头还敢愣神,真是‘好胆量’!”
刺耳的话语直戳江浪心头,正欲反驳那猫妖,一阵铁锈味直钻鼻腔,脑海里猛地闪过猫妖挡在身前腾空而起时绽放的血菊花。
“你的腿……”,江浪望向猫妖的左腿,黑色的布袍由于被血水浸满而贴在她的腿上。
“小伤,无足挂齿”,乌狸刚说完便倒吸一口凉气,试图通过掐胳膊来转移疼痛。
“腿都要废了还嘴硬”,江浪掀起自己的外袍,从内衬上扯下一片,叠成布条绑在乌狸的受伤处,扶着乌狸在床榻上坐下。
“小鬼,你叫什么?哪儿人?我们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我将背后交于你,总不能连你姓名都不知晓吧”
乌狸默默庆幸自己得亏是只妖,伤口愈合速度快,只是没想到生肉之痒竟比剔骨之痛更加难耐,倘若是那人族小鬼被熊妖刺穿小腿,指不定半夜就一命呜呼了。
“江浪,鸿雁于飞,兴风作浪,并无归处孤魂野鬼一个”,江浪垂眸神色黯淡。
没想到随口叫的小鬼还真是只孤鬼野鬼。
孤魂野鬼孤苦伶仃。
乌狸来了兴致,“我叫乌狸,同你一样是只天生地养的孤魂野鬼”,乌狸故意咬中了“一样”二字,“你无依我无靠,不如以后你我同路,天上地下,笑看天地,不念过往只问春光。”
正如你的名字,兴风作浪。
江浪望着身前笑眼弯弯的少女,冲动压过理智,江浪突然期待起她口中的春光是怎样一番景色。
“我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怎么逃?我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对这里的地形也不了解,不能贸然行动。你被来之时有什么发现么?”
江浪摇了摇头道:“醒来后就被那壮汉带到这儿了,不过我大致猜到,望眼六洲只有归墟境能人妖共存,我此前看过一本秘闻说,说归墟境内不系舟下有一八角梅柱,是白骨堆积的葬场,若要破局,当以身入坟场。”
“这坟场在何处?算了,眼下胡乱空想,想不出什么名堂,等那狱卒送饭时,我们套话便是。”
“套话?”江浪不明所以,“你等会儿瞧着便是,姑奶奶我自有妙计”,乌狸话音刚落,牢门处就被打开。
乌狸一瘸一拐的向牢门处走去,一道身影出现在牢门前正是将才乌狸口中送饭的狱卒,江浪看见乌狸的双眼忽然泛起一阵紫光,而那还没来得及扔下饭篮的狱卒就失了神。
“出口在哪儿?”
“第八层”
“你们将死去的人和妖都安置在哪里?”
“扔水牢,喂灵兽。”江浪心中存疑刚说了一个观字,就见那狱卒大惊,推了乌狸一把,大声嚷“你们怎么离我这么近!”语罢狱卒撇下饭篮迅速闭上牢门,用锁链紧紧缠住牢门。
乌狸暗自撇嘴,啧,又被打断了。
“奇怪,他们什么时候靠我这么近的”,狱卒小声念叨着转身向楼梯处走去。
乌狸向江浪解释道:“独门秘技,我想知道什么自是能知道的,话说你刚才想问那狱卒什么?”
“我想问他斗奴场那么大批量的观众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这还用问?肯定是通过移行阵之类的阵法,不然只靠八层的那一个出口支撑不了这么大体量的出入”,乌狸脱口而出。
“他刚说尸体都在哪儿”,几乎同时乌狸与江浪说出“水牢!”
“榭水台,水榭楼台通常建立在水流之上,也就是说水牢在榭水台下!”江浪推测道。j
“不仅如此,我进归墟境前见境外有一河流环绕着归墟境,那河流源自了无山,千山共脉水同源,倘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榭水台下,水牢之水也是源自了无山”
乌狸弯腰捡起饭篮里的馒头向上抛了抛,“我们得想办法去水牢”。
此时,牢门外一壮汉用乾坤锁拖着另一组拼命活下来的斗奴,将他们关入牢中,乌狸朝着江浪做了一个“打”的口型。
说时迟那时快,乌狸露出长爪似要去抓江浪的脖颈,江浪掏出匕首去抵挡,乌狸借力撞向牢门发出哐当一声。
那壮汉一个箭步冲过来便看见打做一团的乌狸和江浪,壮汉飞快解开锁链,打开牢门,一掌将乌狸和江浪分开,紧接着一拳挥向乌狸,一拳捶向江浪,两人瞬时被击飞,撞在墙上,各自吐血后晕了过去。
壮汉用乾坤锁将两人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下一秒周遭环境瞬间变了样。
洞壁上坠满了向下生长的钟乳石,形状谲怪难以分辨,粼粼绿光映在钟乳石上,犹如鬼魅,一莲花浮台悬于暗潭之上,莲花台上立着的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而是青面獠牙的罗刹。
千瓣莲花千重锁,只见那罗刹拖动两根锁链,绕过乌狸和江浪的腕间,将两人抛入潭中。
乌狸猛的惊醒过来,胸口如被巨石碾压,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乌狸大口呼吸着空气,试图消除呛水后的不适。
由于刚才在水下睁开了双眼,乌狸的眼前模糊不清只好用双手去摸索江浪的位置,但手腕上锁链的重量在水压下更是似沉铅压腕,无力动弹。
“既然你们不喜欢在地上安生呆着,那就好好来水里呆着,想斗就跟水里的东西好好斗。”伴随着壮汉渐渐远去的声音乌狸的视线渐渐清晰,挡在身前的是一座石灰色的圆台,圆台之上状若莲花,那石莲似有千瓣,无数铁链自瓣尖延申,若不仔细辨别定以为自己误入蛇窟之中。
“阿狼?”乌狸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你的腿怎么样?”,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乌狸吃劲的向江浪游去,“不是说了让你叫我阿姐吗?我愈合速度快,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此时的乌狸殊不知两人已陷入龙潭虎穴。水下乌狸的左腿由于不停的受到撞击,伤口早已裂开,血气渗透白布又融于水中牵引着百余条黑影蠢蠢欲动。
江浪循声游去,两人将将碰面,乌狸猛地向水下沉去,原本平静的水面水花四溅,原本幽绿的潭面却瞬间被血色吞噬。
江浪一头栽进水中只见乌狸完全被血水包裹,左腿上的白布已不知所踪转而迎来的是数条黑影的撕咬。
乌狸瞳孔放大,远处还有更多的黑影向她逼近,十条,百条,百十条黑背红腹,尖牙利齿的食人鲳从四面八方飞速向乌狸处移动着,乌狸伸出利爪驱赶食人鲳。
江浪扭动着被铁链桎梏的双腕,交叠腕口收于胸前,用手指挑开衣襟取出匕首后握在掌中,挥臂刺向乌狸身旁的食人鲳。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现在的数量还能应付,若等到它们形成鱼群就晚了”,乌狸心中暗忖着。
“这些红腹鱼只攻击她却不来撕咬我?是因——是血”,江浪将匕首一把刺向大腿一时间血气四散,乌狸看见一部分奔着她来的食人鲳却突然转向,发疯似的朝江浪游去。
乌狸惊愕不已,心如乱麻,他怎么——怎么愿以自己为饵分散火力。
乌狸奋力游向江浪,不顾那些来撕扯她左腿的食人鲳,一把拽住江浪将他推向水面,江浪蹙眉回头看向乌狸的眼中满是不解,却见乌狸拽了拽铁链又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江浪冲出水面,双脚将铁链夹在中间,屈膝双脚找链,盘链,收腹抬腿,用力踩链,抓住瓣尖,翻身沿着花瓣内部滚下去掉落在石台上。
与此同时,水下,江浪离水后,乌狸又成了血腥味的唯一来源,数以百计的食人鲳涌向乌狸。“猫和鱼的游戏,我奉陪到死!”,乌狸心中默念。
指尖伸出利爪,这畜生体型并不大,移动速度极快,眼看着一条食人鲳向乌狸的脖颈处游去,乌狸赶忙抬手挡在脖颈前。
谁知那鱼竟一口咬在铁链上,将铁链咬掉了一小块儿,乌狸随即用爪子刺穿食人鲳身躯,乌狸将这条食人鲳甩向正在聚拢的鱼群。
乌狸察觉到自己的铁链正在被人拽动,乌狸冲出水面,配合着铁链加快脚程,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但身下的食人鲳仍不死心,小腿,大腿,腰间……无一处安宁,血肉模糊。
莲花台上看见浮出水面的乌狸,使出浑身解数将乌狸的那根锁链往岸上拽,乌狸双腿夹紧锁链,双手紧握锁链——终于,乌狸沿着花瓣落在了石台上。
乌狸躺在石台上大口呼吸着,胸口快速起伏着,一旁的江浪跌坐在地上,两条胳膊剧烈抖动着。
死后余生?不,只是片刻喘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