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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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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蜷缩在这个渺小而脆弱的身体里，看宇宙如何寂灭，恒星坍缩成黑洞，星云化为虚无，看人类无可挽回地一步步走向衰亡。”
“直到最后一刻，我们终于再次抬头，如第一只猿那样，重新看见星空。”
“在迷茫中，我们成为最初的生灵，寻找无限可能。”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告我帝国同胞，我们将带末日的余烬远去，找到新生的星辰。”
“……”
沈知微猛地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响得乱七八糟，一个震动传来，她习惯性地一拳向前挥去，却狠狠击打在坚硬的机甲操纵杆上。
咚——
脑瓜子，嗡嗡的。
随后，指骨的疼痛才传导到大脑。
仿佛一场长眠后的怔忪，她的与现实之间隔着一层雾，视线模糊，耳边只有风雪呼啸，和隐约的轰隆声。
冷，彻骨的冷。
我怎么……会在这儿？
沈知微刚发表完军团团长的就职演说，即将代表人类开启远征。她还记得宴会的灯光和人群的祷告，一眨眼，怎么……就到了这里？
这是一片寒冷荒凉的地带，地表被冰雪覆盖，锋利的岩石林立。
恒星的光在冰面上反射，刺得双目生疼，连同跳痛的大脑，一阵阵撕扯她的神经。
在宴会上，她接过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的……沈知微。”
“按照帝国舰队当前的能量储备，我们根本走不出太阳系，更别提时间囚笼。”
“别走了，我替你。”
疲惫的文明早已不相信自身的未来，人类仰望夜空，却并不期待奇迹。
出征成了一场不求回音的自我欺骗，远征舰队漂流进虚空，承载着一整个文明的余烬。
她倏忽倒下前，指端擦过那个人胸口的金属徽章沁出血珠。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声音平淡无波。
“睡一觉吧，然后好好过完这一生。”
……
陡然，一道刺眼的蓝色光柱划破她的视网膜，她只感觉身体被巨大的加速度按住，险险躲过攻击。
轰隆——
激光擦过她的机甲侧翼，爆炸后的火焰和碎片四散开来。
攻击她的机甲是一台三层楼高的机甲，白色迷彩涂装，肩甲上有个图案。
一个花团。
和杀她那个人胸口的徽章，同一个图样。
但无论怎么想，沈知微都想不起来那人的容貌，唯一留下的印象，只有他平稳的声音。
和这个花团。
好疼。
头疼，巨大而尖锐地攫取了她几乎全部的神智。胀裂的大脑失去对肢体的控制，她被安全带牢牢捆缚在机甲座椅上。
“检测到您受到撞击，身体状况正常，机甲状态正常，但您的表现异常，是否存在系统未知的隐形伤害？”
一道机械音乍然刺破混沌。
解离中，沈知微只能捕捉简单的字词。无数生活场景被轰碎成刺，在脑组织中搅弄。
机甲……
系统……
对，她穿越了。
上辈子她出生在末日，从小被帝国培养，最后从十万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即将率领远征军团，代表人类文明，寻找新的栖息地。
再次睁眼，却不知道为何到了星际时代。
人类和宇宙都好好存在着，让她的记忆仿佛一场噩梦。
她被无人机运送到父母手中，三岁，他们几乎和她上辈子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
母亲是个普通的民间生物学爱好者，带着她在星球的丛林里乱窜，采集各式各样的动植物回家。
父亲很多时候都不在家，她一直不清楚他的工作，但每次回来都能带来一笔足够他们撑过下一个旱季的星币。
她完全忘记了上辈子的事，好好地生活。
再后来，他们搬进了帝国分配的安置房，虽然是极高极狭小的盒子，但终于有了住处。十八岁时她如愿收到帝国军校的录取通知，筹到足够的路费，一切都好起来。
直到联盟的舰队到来，一夜之间，她的星球、她的父母、她的住所，她的朋友，全部化为乌有。
于是她用去报道的星币，踏上去帝国参军报名处的星际飞船。
来到了这里。
然后……
记忆混乱，无数片段闪过。
她举起手宣誓，她拉着战友奔跑，黑暗中离子推进器喷出蓝色火焰，汗水润滑机械部件，一条又一条无声命令刷新在终端上。
水淹没口鼻，光划过胸口，锁扣在脚腕，那里下了一场又一场雪，冷到只剩下黑白。
零零散散，莫名其妙，明明是第一视角，有些像她亲身经历，又有些像是在围观别人的生活，凑不出全貌。
所以她为什么会穿越来星际时代，她这辈子效忠的帝国，又和上辈子的帝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同样的花团，会贯穿她的两辈子？
杀她那个人……又是谁？
一道没有情绪的机械音响打断她思考：“是否需要进行全面扫描？”
“啊啊啊队长联盟好像使用了种贼奇怪的机甲，我们的防护罩根本挡不过啊！怎么搞啊！！”
耳麦里一阵吱哇乱叫。
好吵。
沈知微的眼前出现多个包含战场信息的屏幕，智能系统将战场态势图放大推送到她眼前。
屏幕上显示的广袤冰原被不同颜色的光点点缀，绿色光点不到一百个，呈弧线散落在平面上，向一处有多个大团红色光点的方位艰难推进。
随后将近一百个不同视角的画面依次从眼前闪过，每一个剧烈抖动的画面中，都有数架外形怪异的机甲。
突然输入的视觉信息让她头疼得更为剧烈，伴随一阵阵眩晕，沈知微咬牙回复那道机械音：“需要。”
“已启动全面扫描。”
沈知微感到强烈被窥视感，似乎有人扒开大脑，她正要后悔，那道机械音再度响起。
“扫描结果：您并未遭受实质性外部伤害，但检测到神经系统存在压力反应，伴随轻度脑震荡症状。建议您尽量避免高强度作战动作，保持冷静以减轻神经负担。”
“已为您开启辅助驾驶功能，如果情况恶化，请立刻撤退至后方进行休整和治疗。”
“我是谁？”她喘息着问道。
“身份确认：沈知微，帝国特种部队猎隼小队队长，编号RZ-0473。”
“当前位置：寒晶星，坐标G7-45区域。”
“当前目标：突破联盟寒晶星驻地初道防线。”
机械音停顿片刻，“您是否存在记忆缺失情况？”
“这是……寒晶星？”
“寒晶星，系联盟所在阿尔法主星最大卫星，表面覆盖冰层，日光照条件极其微弱，因恒星距离较远，光线仅能在冰面散射，无大气层。”
一针冰凉的液体注入她的血管，沈知微感到一股清凉泼在发烫的大脑，思维落到躯体上。
“药剂注射完成，剩余储量一。建议休息一至两分钟，以确保恢复状态稳定。”
沈知微的思维逐渐清晰。
对……最开始所感受的风声和爆炸都是错觉。
阿尔法星的卫星寒晶星根本不存在大气层，没有声音可以在真空中传播。
一旦建立起这样的认知，周遭瞬间安静得可怕。
机械音给出的信息就像是书目的索引，帮助她在大脑中找，查询出当下需要的记忆。
这是星历五百八十四年，她的目标，是查探一个可疑的联盟基地。
沈知微：……
好耶，一场脑震荡，把上辈子的记忆给撞出来了。
还意外发现和送走自己的人，胸前同款的花团。
睁眼就是战场，如果不是机甲辅助驾驶，她可以直通下辈子的养老星。
她眼前的视频，来自她小队队员的摄像头，他们正在和联盟激战。
等等，激战？！不是探查任务吗？！
怎么会直接打起来？！
耳麦中一个沉静女声传来：“我这里遭遇联盟未知新型机甲。”
上辈子的记忆出来了，这辈子的却忘了大半，好在常识还在。
刚刚攻击她的机甲有特殊涂装，视频里每台联盟机甲也都有细微的区别，应该是根据机甲驾驶员的个人特点进行过改装。
战前情报显示，他们面对的只是寒晶星的常规驻军，性能和他们的猎隼型机甲相当。
但眼下战局显然超出预期。
沈知微调出作战记录，确认他们起初确实与常规驻军交战，而驻军不敌后，这些联盟主力机甲才接连现身。
“全体注意，已初步确认，遭遇联盟主力队成员。”
“怎么会啊啊啊！！我们不是跟当地驻军打吗！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该在阿尔法吗！！” 其实是个一听起来就桃花不少的清朗音色，偏偏———
“林晓，你给我闭嘴啊。”女声忍无可忍地骂，“再吵死得更快。”
好嘴替。
沈知微将手放在操作板上，她以为自己会感到陌生，但实际上行云流水的指令从她指下发出，仿佛操纵机甲的方式早已写入基因。
荒原上，机甲在积雪和冰块之间灵活地穿梭，利用卫星地形的高低起伏作为掩护。
“注意躲避，不要硬碰！”
联盟的机甲部队在冰雪间如猛兽般紧逼，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无数饥肠辘辘的野兽亟待扑咬撕扯。
帝国的猎隼型机甲虽然以高速和灵活著称，配备了先进的人工智能辅助驾驶系统，能够在高速移动中协助驾驶员完成复杂的战术操作，但在敌军机甲强大的火力压制下，依然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的高压粒子炮，能够瞬间摧毁猎隼的护盾系统，甚至瞬发。
人工智能辅助系统发出警报：“护盾系统能量即将低于安全线，建议避开正面交火。”
安全线下，机甲的自充能无法覆盖能耗，机甲随时可能变成一块废铁。
沈知微没时间回应它的废话，智能系统还在喋喋不休。
“警告：能源储量低于30%，建议撤离。”
“警告：建议立即撤离。”
“警告：警告……”
“闭嘴，别急。”沈知微一刀劈下，穿过两台敌机，“我这就下去和他们拼刺刀！”
机甲因急速变向而不断摇晃，她的身体被重力猛力砸向不同位置，甚至一度眼前视线模糊。
小队采用标准的锋矢攻击队形，由沈知微在前方负责开路，两侧是火力支援的队友，而处于薄弱处的队员则承担着监视和机动支援的职责。
由于队形特性，再加上寒晶地形复杂陡峭，地形探测显示前方存在大面积无掩护的区域，侧翼尤其危险。
“林晓，林晓，你的位置五分钟后会变成靶子，注意闪避。”
“太轻描淡写了吧队长……我五分钟后可能就是灰了。”
“调整队形！雷娜，你来接替我的位置。”
虽然称呼还有些陌生，但命令得很顺手，甚至于下达命令的词汇比这些人名还顺口。
“是！”
敌军小队指挥敏锐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三台敌机迅速形成了包围网，试图将她封锁在一个狭窄的小型冰谷中。
一对三，她迟早能脱困，但林晓不能久等。
炮弹在她身后炸得冰雪乱飞，硬是融掉半块山脚。
沈知微不进反退，攻击精准命中他头顶冰岩，冰岩应声坍塌。
她踩踏正在下落的冰岩，轻盈得仿佛她操控的根本不是什么钢铁巨物，凌空对其中一人发动突袭。
对方措手不及，机甲被击中能源仓，轰然倒地。
紧急启动脱出系统自启，小型逃生舱从机甲的顶部弹出，但驾驶员刚脱出便暴露在寒晶卫星的极寒环境中，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在零下数百度的温度下瞬间被冻成冰雕。
紧接着，一阵地面的震动传来，冰岩再次发生坍塌，冰雕在震动中碎裂成无数细小赤色的冰晶。
沈知微没看一眼，驾驶猎隼在冰岩和雪地间穿梭，作势支援林晓，剩下两台机甲穷追不舍。
联盟军的机甲火力密集，激光炮在冰原上激起无数冰雪尘雾，周围仿佛被一层白色的迷雾笼罩。
“还有高压激光阵列？！奢侈，反应堆迟早给你炸了！”
沈知微利用冰岩坍塌后形成的尘雾作为掩护，干扰波段迅速扩散。
敌方机甲的电子系统瞬间陷入混乱，仪表盘上的数据开始闪烁，目标锁定系统完全失效，视野大大受限，使得驾驶员只能依靠目视，试探着攻击。
对方显然不负主力队之名，一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尘雾试图寻找她的踪迹，另一人则始终保持戒备。
干扰装置耗能极高，最多只能创造五秒的窗口期。
五秒。
这五秒钟，甚至来不及让人发布一条完整的命令，更别提做些什么。
但，这已经够了。
林晓的人工智能系统在突然越过了沈知微的命令，直接中断了林晓的控制。
五。
系统以毫秒级的速度对当前局势进行高速计算，行动轨迹、当前环境因，攻击路径，迅速得出最优解。
机甲自行跃出掩护，直冲正在戒备的敌方机甲!
四。
林晓机甲双臂上的能量刀快速展开，旋身借力，砍向敌机关节。
敌机抬手招架，迅速调整方向，举起激光炮进行还击。
三。
沈知微与另一台敌机遭遇在尘雾中。
对方的性能明显优于猎隼，他的武器系统能够无视猎隼的防御，直接作用于她的机甲，而沈知微的攻击却无法穿透对方的装甲。
但联盟驾驶员却只感觉白色机甲迅如闪电般逼近，裹挟狂风暴雨，千钧之力，锐不可当。
二。
他的系统不停发出警报，遭遇一瞬，多枚激光炮已同时落于一处。
沈知微的攻击无视他的躲避，纵使发动机过载轰鸣，他的防护盾仍被层层消磨，不等冷汗滑落，退意产生，最后一发已经在前方，等候多时。
一。
他直直撞了上去，碰撞点与先前多次，不差毫厘。
如果濒死的痛呼能够发出声音——
咔擦。
这次甚至来不及被弹出，冷气从机甲破损处侵入人体，体内血液已经先一步，在激光炮的高温中沸腾，融入尘雾。
沈知微旋身，对正在与林晓交战的敌机发出冷炮，又是分毫不差地多炮连射，一举将其击落。
林晓的机甲抓住时机，利用被击落的敌机作为掩护，通过了前方的无遮挡地段。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林晓甚至没反应过来，双手仍在操作面板上，试图极限走位。
但所有操作石沉大海，他的控制依然被智能系统强行切断。
天际下，机甲的残骸零落散布，沉寂于无垠的荒芜中。
林晓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直到他重新获得控制权——
尘雾砸落，寂静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