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亮开始杀到第十天》小言不由己

1、溯洄

　　起初这是个没人在意的异常。
　　平静的海面，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老杨，你说今儿怪不怪，这海上一点儿风浪都没有，咱们在这儿都钓了半天鱼了，怎么一个咬口的都没有，不会空军吧！”
　　两个钓鱼佬在渔船上抽着烟，他们一大早就来到这片海域，本想着满载而归，没想到却是如今这种情况。
　　老杨猛吸一口，火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了底，烟头掉进海里自杀了。
　　白烟顺着老杨的口缝往外飘散：“收竿子走吧！今天他丫的不适合钓鱼。”
　　两人起身收拾装备，老杨拉起鱼竿，居然沉甸甸的，难道挂上鱼了？
　　他迅速收回鱼竿，一条黑漆漆的鱼露出海面。
　　“不错啊！老杨，收竿鱼，咱们也不算空军了。”老张见状连忙跑过来：“快拉过来，看看是什么鱼。”
　　老杨顺着鱼线将鱼握在手中，待两人看清鱼的样子都傻了眼。
　　“这……这鱼怎么没肚子？”
　　老杨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鱼，这鱼还活着，但是它的肚子是凹陷进去的呈碗状，看不出来有内脏，胸骨外扩。
　　“老杨，你有没有觉得这鱼的骨架，有点儿像……像那啥……”老张拍拍脑袋，总算是想起来了：“像那个抱脸虫，对对对……你看它的肋骨和那个抱脸虫的爪子一模一样。”
　　天空突然划过一声巨响，一架客机以极快的速度跌向这片海域。
　　两人被这一幕吓到呆滞。
　　“快跑，老张快跑！”
　　老杨和老张跌跌撞撞的跑到驾驶位，随即一阵刺眼的白光将他们彻底吞没。
　　“智脑友情提示，现在时间是末世74年6月8日早上9点，今日筒仓空气质量良好，拥挤程度s级。主人，请开启属于您的美好一天吧！Bahati！”
　　白洁被脑内的机械声音吵醒，她只觉得脑子疼得厉害，胃里一阵翻腾，她起身冲向洗手池，吐出一口鲜血，嘴里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过了好一阵才勉强停下，她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嘴里的咸腥。
　　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苍白的面孔，白皙的皮肤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水池的热气飘向镜子，镜子上渐渐浮现几个字：无论你是谁，请立即逃离Bahati！
　　头好疼！她捂着脑袋，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来到月亮天的第几年。上一任房主在镜子上留下的字，白洁每天都能看见。她不知道上一任房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后人留下这样的话。
　　现如今是末世后的第74年，白洁是因为“溯洄计划”被传送到这里的，碰巧被外出的猎人发现，最后带进了Bahati。
　　所谓的溯洄计划，就是通过某种能量设备，扭曲时空，将过去的人类带到未来。
　　当初那场灾难，几乎差点儿将人类灭绝，出生的人口远远比不上死亡的人数，科技也因为人类的死亡开始断代。人类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不得不开启“溯洄”，旧人类带来技术，人口也开始增加。
　　由于地表存在一种让人类怪物化的病毒，人类不得不被迫在地底生存，Bahati也在此刻诞生。在Bahati，一共分为十层，分别是月亮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恒星天、原动天、最高天堂。
　　白洁所在的月亮天便是第一层，也是离地面最近的一层。
　　末世资源有限，资源流向更有价值的人。幸存的人类被智脑通过各种数据评估，分为六等，分别为接受基因改造的新人类、上等公民、公民、平民、贱民、流浪者。
　　好巧不巧，白洁被智脑判定为贱民。
　　在Bahati每个人的脑子都被植入一个叫智脑的金属物，智脑就像是智能助手，它为人类提供最便捷的服务。智脑会根据大数据算法，给每个人分配任务，完成任务即可获得贡献值。人们做的每件事都可以换算成贡献值，贡献值与衣食住行挂钩，贡献值决定一切。
　　“主人，智脑已为您分配今日任务，请前往水星天能量分发处，搬运能量条至月亮天能量分发处，任务完成可获得20贡献值。”
　　白洁走出铁皮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堆积在一起小巧的铁皮屋，整个空间密密麻麻堆满了铁皮屋，像蜂巢。
　　这里看不见天空，只有昏暗的灯光，勉强将这里照亮，整个筒仓都渲染着昏暗的氛围。
　　人类生存空间高度重叠，被迫堆积在一起，为了节约生存空间，铁皮屋一层层叠放，以供那更多人居住。
　　按照智脑的导航，她很快就到达水星天入口处，管理人员拿出仪器进行虹膜扫描。“身份已确认，白洁，编号0526，可以通行。”
　　Bahati等级制度非常严格，不同类别的人住在不同地方。月亮天住的都是贱民，主要负责一些脏活累活儿，贱民不被允许生育。而水星天住的是平民，他们负责生育，以及种植食物。两者之间不可以随意串门儿，必须有通行许可才可进入。
　　水星天不像月亮天那般拥挤，他们主要靠生育获得贡献值，这里没有婚姻，没有家庭，没有亲人，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孩子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更不知道父亲是谁。然后被智脑基因检测分类，好的基因被判为平民，继续留在水星天长大，不好的基因被判为贱民，扔到月亮天自生自灭。
　　白洁虽然能进入水星天天，却不能随意走动，她只能待在水星天能量分发处附近。
　　“囡囡，好几天没见你来了。”水星天能量分发处的张阿姨陪着白洁将能量条一箱箱码在货车上。
　　“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就休息了几天。”白洁吐血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她害怕被人发现，因此减少了任务次数。
　　“这样哦，囡囡，张阿姨有件事想让你帮帮忙。”张阿姨将白洁拉到角落小声的说道：“你帮我在月亮天看看，有没有人耳朵后面有块红色胎记，年龄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
　　张阿姨没有明说，但白洁心里清楚张阿姨想找的人，应该是她的孩子。在Bahati这种行为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流放地表的，流放等于死亡。
　　白洁每次到水星天能量分发处来，张阿姨都会帮白洁抬箱子，她也清楚白洁的为人，不会举报她。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说完白洁跟着货车回到了月亮天，月亮天能量条分发处早就围满了购买的人群。
　　白洁和往常一样，在后舱买了一箱能量条就离开了。能量条是Bahati里唯一的食物，为了保证每个人的营养均衡，食物在水星天种植，收获后由金星天的公民统一制成能量条，再分发售卖到水星天和月亮天。5贡献值可换一块能量条，光吃每天都得花15贡献值。
　　白洁忙碌了一早上也才换来20贡献值，白洁深知光靠这些任务只够温饱。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在人群中，将他手中的破碗伸到购买能量条的人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晃动着手中的破碗。
　　排队购买能量条的人也看见了这位乞讨的老者，他们嫌弃的说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别待在这里，臭死了。我们自己贡献值都不够用，谁会给你能量条啊！”
　　“就是，没有贡献能力的人，能不能不要留在月亮天浪费资源啊！”
　　“滚出月亮天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哄，老者也羞愧的缩回了手，转身离开了人群。那本就佝偻的背，在此刻弯的得更低了。
　　白洁认识这位老者，他在分发处乞讨很多年了，白洁偶尔会送他能量条，老者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陈记牛肉面的老板，这么多年来，没人回答过。
　　老者和白洁一样，都是被溯洄计划带到这里的。只是他不明白，在这里永远找不到那位陈记牛肉面的老板。
　　她并没有上前与那些人争论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老者身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些能量条放进老者碗里，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如往常一样传来老者的声音：“姑娘，你有没有见过陈记牛肉面的老板呀！”
　　这些年里白洁几乎没有朋友，她努力让自己变得透明，任务完成立马就躲回铁皮屋。
　　因为她有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她其实早已被病毒感染。她不敢让任何人发现，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年里她见过太多感染病毒的人，那些被感染的人，起初和普通人无异，直到开始无缘无故的吐血。
　　鲜血会从他们口鼻处不停向外涌出，随着时间推移，血的颜色会由浅变深，直到吐出深褐色的黑水，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直至完全怪物化。
　　在Bahati一旦被人发现吐血，就算是上等公民，也会被驾到火刑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化为灰烬。
　　白洁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血的颜色一天比一天深。在彻底变成怪物前，她得尽快攒够贡献值，接受基因改造，这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这些年里她好不容易才攒够300贡献值，而基因改造要十万贡献值。
　　看来不得不去冒险了，她调出智脑，空气中一点点显现出智脑匹配的任务。
　　身为贱民，月亮天的任务都是脏活累活，比如疏通下水道，清理垃圾等，以保证整个Bahati正常运行，但这些任务不仅累贡献值还少。
　　除此之外倒是有个贡献值高的任务——岁晶搬运工。一次任务保底500贡献值，再根据采集的岁晶数量进行额外分成，搜集的岁晶越多，贡献值越多。
　　这个任务很危险，搞不好会送命，因此白洁这些年从未考虑过。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吐血也越来越频繁，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这迫使她不得不考虑搬运工。
　　岁晶是长在怪物附近的一种晶体，它含有巨大能量，是Bahati运行以及溯洄计划的必要能源，因此人类冒死也要到地面采集。
　　怪物一共分为四级，D级怪物一般不具有攻击性，岁晶产量较低。C级怪物具有一定攻击性，但不如B级和A级。
　　智脑根据白洁的身体数据，为他分配了一个C级怪物任务。
　　怪物C7394的数据信息很快就展现在白洁面前，白洁看着照片中的C7394，皱起眉头。
　　它早已没了人形，像一坨黑漆漆浓稠的黏液，在黏液中穿插着无数的眼球和人类的手臂。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嘴里的咸腥再次袭来。
　　大量鲜血不断从口鼻涌出，白洁赶紧跑到洗手池冲洗起来，水雾再次让镜子上的字体显现。
　　无论你是谁，请立即逃离Baha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