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成为白月光》拾金也拾荒

3、韩微之

　　离开旧校舍后，林迟背着包步伐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上沾染的血迹已经用水冲掉了，细白的手指看不出来拥有一拳打晕人的力量。
　　漆黑的巷子里，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显现出老城区的破败，两侧都还是陈旧的瓦房，乌压压地围拢成空洞的巷口，跟另一边高楼林立的城市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家的位置并不是很好，在一片筒子楼里，这一带的房子普遍只有三四层，但是住的人很多，基本都是一家人挤在一间三四十平的房子里。
　　“小迟回来了。”楼下一层靠近楼梯的位置是钱奶奶家，她年纪很大了，只有一个人还住在老房子里，虽然儿女条件都算不错，但是她固执地想要守着自己跟老伴的房子，也就没有搬走。以前林迟吃不上饭的时候，总是她偷偷摸摸地给林迟塞一点食物。
　　“回来了，钱奶奶，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您吃饭了吗？”林迟上前搀扶了一下钱奶奶，顺势把她手里提着的水果拎在手上。
　　钱奶奶诧异地看了林迟一眼，这孩子平常都闷不做声的，偶尔回应也是小小声的，第一次这么中气十足地回应自己，“素素妈妈出差去了，她表叔带她过来了，临时去买了点水果。”
　　钱素是钱奶奶的小孙女，今年六岁，偶尔会过来住两天，但是她的表叔，林迟记忆里好像没有什么印象。
　　“小迟啊，刚回来是不是还没吃饭，来钱奶奶家吃一点吧。”钱奶奶絮絮叨叨地拽着林迟的手，不等林迟拒绝，一边拧开门把手一边往屋里喊，“小韩啊，再多加双筷子！”
　　只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巧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菜。
　　他的骨相相当优越，就算是林迟看过不少美人，男人的长相还是让他有些惊艳。他的眼睛是细长的凤眼，初看感觉有几分锐利，但是在暖黄的灯光下反而柔和了一些，紧抿的唇让人感觉到这是个严肃的人，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只是这种压迫感在他围在身前的小鸭子图案围裙的衬托下，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滑稽。
　　在林迟看来，有种老虎假装大猫猫收着爪子玩逗猫棒的既视感。
　　“今天的菜都是小韩做的，小韩做饭可好吃了，小迟你今天可要多吃点，素素那么挑食都能吃不少呢。”
　　钱奶奶招呼着林迟进屋，老人家力道不大，但是林迟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
　　“素素呢？”钱奶奶问道。
　　“在房间里看动画片呢。”那个叫小韩的男人放下手里的菜，走上前从林迟手里接过水果，然后顺势轻握了一下林迟的手。
　　“我是韩微之，我听阿姨提过你。”
　　韩微之只是力道很轻地握了一下少年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少年皮肤很白，手也看上去白嫩嫩的，但是握上去的时候却可以感觉到有一层薄薄的茧。
　　脸长得也嫩，不像是十七岁，个头比其他十七岁的少年还要再矮一点，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很符合以前阿姨提过的描述。
　　这孩子命苦，爹不疼娘不爱的，平常饭都吃不饱的，总是饿肚子，也不爱说话，他爸爸还总是打他。
　　脑海里的描述莫名地具象化了，韩微之脑子里下意识感觉少年像极了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副可怜无助即将流落街头的模样。
　　“一起来吃饭吧。”
　　林迟不知道韩微之在想什么，只是莫名觉得韩微之那一瞬间的眼神都慈爱了起来。
　　桌上的菜很丰盛，四菜一汤，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从穿越然后走剧情再到教训苏恒阳，林迟就算再硬的身体素质都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
　　更何况韩微之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难怪钱奶奶一直夸他做饭好吃。
　　林迟埋头狂干一大碗米饭，吃相跟坐在旁边六岁的钱素差不多。原世界的经历让他一向很讨厌饿肚子，再加上并不需要去维护所谓的剧情，让他觉得很轻松，不由地就吃的多了一些。
　　韩微之看着林迟风卷残云地吃着碗里的饭，就像已经两辈子没吃过饭的饕餮一般，全程头埋在饭碗里就没有抬起来过。
　　少年瘦巴巴的，一看就是被虐待没吃饱过，小脸虽然不至于到干瘦，但是下巴尖尖的，没有什么肉。
　　钱奶奶看着也心疼，忍不住给林迟夹了好几块排骨，这孩子今天吃的这么凶，一看就是饿狠了，“多吃点，多吃点。”
　　“外婆！我也要吃排骨！”钱素抓着小饭勺忍不住抱怨奶奶的偏心。
　　“不好意思，我，有点饿。”林迟面对善意还是有些局促，勉强咽下嘴里的饭，表现出一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来，虽然他没脸没皮，但是人家请他吃饭，还是要稍微克制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吃的太急有点热，林迟的脸上不由地带上了些微的红晕。
　　钱素年纪还小，也不太懂得什么美丑，以往来奶奶家也见过这个抢自己排骨的小哥哥，他总是灰扑扑的，身上也脏兮兮的，钱素就不爱跟他玩，还会埋怨奶奶偏心。
　　但是今天看这个小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衣服还是旧旧的，但是看着很漂亮，长的也像自己刚买的洋娃娃一样。
　　看在洋娃娃的面子上，钱素决定大度地原谅他抢排骨这件事，“那小哥哥你吃吧，但是素素也要吃！”
　　林迟没想到自己还能收获小朋友的友善，他侧过头，对小姑娘笑了笑，“谢谢你，素素。”然后看着小姑娘的冲天辫，实在没忍住，偷摸地撸了一把小孩扎着的小啾啾。
　　收回视线的同时没想到刚好对上韩微之的眼神。
　　完了，偷玩小孩小啾啾被抓包了。
　　林迟有一瞬间心虚，但是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厚脸皮让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在韩微之看来，就是少年害羞了。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在别人家饿坏了吃得多一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韩微之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个怜惜的笑容，不由得也夹了块肉到林迟碗里。
　　林迟顺着筷子对上韩微之的视线，看到他老父亲一样的眼神。
　　林迟：？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迟决定找个话题来盖过这一瞬间奇怪的尴尬，“韩，韩叔叔，是刚下班吗？”
　　韩微之听到称呼的时候，有一瞬间愣了下，不过虽然说起来自己也只比少年大几岁，但是按照辈分，自己也确实能被称得上一声叔叔。
　　“没有，正好碰上有个合作要来h市，表姐没空，我就顺便带着素素来阿姨这里了。”
　　“我们小韩啊，可不得了，现在在a市上大学，自己开公司嘞！”钱奶奶笑眯眯地夸着，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小辈很满意，“好像是做那个什么人工智，智轮？”
　　“阿姨，是人工智能。”韩微之无奈地更正。他的性格不擅长接受长辈这种直白的夸奖，特别是当着小孩的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林迟诧异地瞄了一眼韩微之，他的气质明显比实际年纪来的成熟稳重一些，他还以为韩微之已经大学毕业了，没想到还是个学生。
　　韩微之当即叉开话题问林迟：“听说你现在在附中，我以前也是在附中上学的，附中师资力量不错的，明年高考完可以选个好的学校。”然后脱离现在的家庭环境。
　　林迟能听出韩微之的言外之意，出乎意料的，他能感受到这一家都对“林迟”报有善意。
　　明明剧情内，所有的恶意都在攻击着“林迟”，他就跟蜘蛛网上的猎物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被逐渐吞噬。
　　但是剧情外，却处处都是温情。
　　他一直把苏恒阳那种扭曲的感情当做是救赎，那为什么从来没有挣脱出来看到外面这些正常的人的善意呢。
　　是不愿意，还是不行？
　　剧情规定了“林迟”必须受尽冷眼，受尽侮辱，然后爱上一个人渣，被欺负，最后死的凄惨成为背景板上的一行字。但是抛开剧情，所有人的生活和逻辑都是正常的。
　　就像是“林迟”这个人还有苏恒阳这个“男主”都是被强行塞进一个正常世界里的另一条支线，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游戏，那其他人应该都是脸谱化的背景板，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才对，就算自己跟“林迟”不一样，但是这些“背景”也不应该差距这么大。
　　那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呢？
　　“我会认真学习的，谢谢韩叔叔。”林迟目前还没有深想的打算，现有的条件不足，他还需要再研究一下。
　　“小韩以前也是附中毕业的吧！你跟小迟加个那个什么，微信！唉对，”钱奶奶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她心疼林迟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一直想要力所能及地帮助他，她难得看韩微之对另一个孩子这么上心，就忍不住想要多帮帮，“小韩上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
　　“钱奶奶，我的手机加不了微信的。”林迟有点无奈，他一向很难应对这种善良的真心。
　　同时，他也确实没有撒谎。
　　以“林迟”的家庭地位，他根本不能拥有一部好的手机，他现在在用的是家里最差的只能打电话的按键手机，最多只能玩个贪食蛇。别说微信了，可能收个短信都要延迟很久才能收到。
　　如果不是怕他离家出走联系不上，不能继续剥削他，可能连这个破手机，他的父母都不会给他。
　　韩微之有些预想到他的窘迫了，只是对比起其他孩子，少年拥有的实在是太少了，“没事，留个电话吧。”
　　拗不过钱奶奶的热情，最终林迟还是跟韩微之互留了电话号码。并且临走的时候，还被钱奶奶在校服口袋里硬塞了一个红苹果。
　　林迟再三推脱不让他们送自己上去，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踏上回家的楼梯。
　　从楼梯拐角看上去，是林迟原本的家，黑漆漆的，透露着阴湿和冰冷。
　　而拐角看下去，是还漫着暖黄灯光的钱奶奶家，平淡又温暖。
　　那才像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