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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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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翘,我...有点紧张。”梳妆镜前正坐着一位女子,估摸着二八年华,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
安明华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却并未消失,像是吊着一块巨石,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侍女熟练地替她簪发,一面还回应道:“小姐,您容貌无双,没有不能成的,更何况您有我们呢。”
翠翘年稍长些,语气平和又十分笃定,虽然是一番安慰话语,可听得安明华并未减少丝毫的紧张,反而额角冒出来细密的汗珠。
“小姐,刚上好了妆,可千万不能脏了。”说完,翠翘赶忙轻轻拭去了汗珠,还举起团扇对额角扇了扇。
今日是当朝皇帝采选秀女的日子,安父官至二品,手握兵权又镇守边关,安家的小姐进宫封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过,当今陛下身体孱弱,眼看着时日不多,不然这桩美差也落不着安明华这不受宠的庶女头上,安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着。
此刻天色还未大亮,屋子里暗沉沉的,烛光昏黄。不过,上好妆的安明华姿容盛雪,神采奕奕,衬得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刚梳妆完,金雀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捧着一件素色的衣裙,脚步轻快,脸上又洋溢着兴奋,生生逼走了安明华的紧张和担忧。
“这些天暑气正盛,衣着素雅,光看着,心里也能消去几分燥热呢。”金雀还未走近,就连连称赞道,“此次殿选,小姐必定夺魁呢。”
说完金雀还上前细细打量,故意流露出一副沉醉的模样。
“胡说什么呢。”翠翘连忙拉住金雀,阻止了她的表演。
翠翘忧心忡忡地往屋外看去,仔细地探查了一番,正好瞧见了乌压压一行人正往这边赶来。走在最前的正是安家的嫡长女,安淑华。
翠翘连忙回头清了清嗓子,又递了眼色,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安家武将之家,安淑华从小也是习武长大,性格骄纵,淑字也是安父对她的期盼。她走起路来并不像别的官家小姐般步态端庄,带着满头的步摇珠钗叮叮当当地晃荡,好不热闹。
走到屋门外时,安明华已经迎了上去。安淑华也没打算进屋,她正好就借着晨光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安明华静静等着,心里暗暗想着从小看的话本,都是些跋扈的嫡女苛待懦弱庶女的剧情,难道今日也有这一遭?
“穿的这是什么,小家子气,外人看来以为我们家欺负你呢。”她突然开口了,语气不像责备,有种不自然的扭捏。
安明华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头梳垂鬟分肖髻,只插着一只素色玉钗。京中正流行浓妆金饰,这一身在安淑华眼中,当然是朴素寒酸的装扮。
安明华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安父也就这一位女儿了,想必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吧,性情嚣张些确实也能理解。
安明华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很多,却也不敢忘记礼仪。她正准备行礼,恭敬地唤声姐姐时,安淑华又开口了。
“你虽然从小不在府里长大,可好歹是我的妹妹。你此次选秀,也算关系着我们全家的脸面。”
妹妹?听着安淑华说出这词,她愣了愣,她想起自己确实是某个人的妹妹,不过,却很久没人在自己跟前提到过这个词了。
“明华必定处处谨慎,不给家中丢脸。”她不知道安淑华的目的,也不想多做纠缠。
安淑华叹了口气,又嘱咐一翻:“你此番进宫,选不选的上不要紧。不过宫里向来不乏达官显贵,你又从小不曾接触这些人,躲远点就是。”
说完便转身走了,身后的丫鬟仆人递给翠翘一个妆奁,又乌泱泱地一同离去。
安明华打开一看,是些黄金首饰,做工精致。
翠翘看着安淑华走远,开口说道:“安大小姐从小随父亲驻守边地,也是回京没几年,不曾有过兄弟姐妹,不知道怎么相处罢了,倒不是个坏人。”
翠翘一向看人极准,若是城府浅些的,她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性格。
姐姐吗?安明华还记得小时候的姐姐,自己的亲姐姐,总是捏着自己的脸蛋,带自己走街串巷,带自己翻墙爬树,做一些父母亲都不允许自己做的事情。但是,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安明华有些出神,也不想说些什么,只由着翠翘在前带路,往侧门搭乘马车进宫。
人人都说,这位皇帝的病是心病,自从八年前皇后娘娘病逝,他便茶饭不思,身体也慢慢弱了。不见得民间有夸颂他的功绩的,只有些伉俪情深的话语。
到宫门前的时候,太阳才从厚厚的云层后升起来,阳光不算刺眼,与金灿灿的屋脊辉映着,显示着皇家的威严。
皇帝不愿大肆操办,所以今天来参选的秀女也不多。没过片刻,安明华就被领上了大殿,她像往日被教的那般行礼、微笑,目光低垂,显得恭敬顺从。
大殿中处处是金龙盘绕,雕栏画槛,极尽奢华。衬得一身淡雅的安明华如出尘谪仙,装扮虽不同于当今流行的奢靡之风,但气质出众。
不出所料,到安明华面圣时,龙椅上的人果然说道:“抬起头来。”
明华依言微微仰起脸来,却不与皇帝对视,只是虚抬些眼眸。
李修竹当了这些年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后宫佳丽众多,清高淡雅的女子也不少,但是当他看见安明华的身影时,也愣住了。
不仅是李修竹,他身边的老太监也愣住了。
安明华心里也很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很多人都所触动。这宫里的人都沉寂很久了,不出些变故的话,是没人会露出马脚的。
她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依旧直挺挺的站于殿中,高仰着面庞,没有丝毫的怯意。
李修竹点了点头,而时刻留意这位皇帝陛下的总管太监忙唱喏道:“骠骑将军安邦国之女安明华,年十八,入选留用。”
这句话,仿佛割断了那块吊着巨石的绳索,随着巨石落地的巨响,安明华终于放下心来。
世事向来无常,更何况帝心如渊。之前做的诸多努力,也不过是有几分把握,好在如今已经尘埃落定。
选秀已经结束,只有安明华一人入选,各怀心思的秀女们纷纷都打量着她。有的人庆幸自己没有中选,看着安明华的目光都带着怜悯。
“如今方贵妃专宠,就算入了宫,也是独守空房吧。”她们的议论声并不低,安明华听的一清二楚。
她并未理会,她进宫的目的并不是夺取恩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她步伐稍稍加快,紧跟着前方引路的宫女。
“安小姐,请留步。”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未出宫门,安明华就被一位公公拦了下来。她看过画像,是皇帝身前的总管太监江德海,旁边是皇帝的乳母宋嬷嬷。
“这位是陛下亲自为您指的教习嬷嬷,是独一份的恩宠呢。”江德海行了个礼,在旁引荐道。
她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恭敬地行礼:“多谢这位公公,有劳了”,又转身对宋嬷嬷行礼道,“劳烦嬷嬷了。”
“那老奴便告辞了。”江公公深躬着腰,即使面对着这般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他也保持礼仪,丝毫不懈怠。
安明华看在眼里,内心暗自感叹江公公的滴水不漏。她看向了一旁的宋嬷嬷,她知道这是那位皇帝陛下不放心,有意让人来试探自己。
她故作无知般问道:“嬷嬷,为何往日秀女当选并未有过这样的规矩,却独独只有我有一位教习嬷嬷呢?是不是我今日殿前有失礼仪呀?”
“安小姐多心了,您礼数周全,陛下看重您,这才要了老奴来照顾您。”
“多谢嬷嬷告知,不瞒您说,方才我一直担心呢。”她冲宋嬷嬷眨着眼睛,一脸安心的神情,“您可不知道,殿前礼仪,我可是练习了数月呢。”
这句话刚落尾音,安明华便紧闭嘴唇,做着自己失言了而后悔的动作。
宋嬷嬷神情也没有变化,依然微弓着腰身,走在安明华前为其引路。
她是宫里修炼多年的老狐狸,这些年轻人的小动作当然没能瞒过她的眼睛。她在皇帝跟前伺候多年,宫中的传言与秘辛,自然也都知晓。
这位安小姐,不与安大小姐长相肖似,居然与薨逝的先皇后有五分相同。安家送这样的人进宫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