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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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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水洒在脸上,一夜没睡的傅朝阳试图冷静下来。
他亲自把霍无忧送上了墓山,他亲自在墓山上的研究院门口和霍无忧送别,他处理过案发现场,不可能有人发现霍无忧的痕迹。
傅朝阳深吸一口气,看向卫生间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正准备离开。
忽然!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傅朝阳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回头看向毫无防备的夏汲光。
“你怎么还这么敏感?”夏汲光笑了一下,“我随便吓吓,你就懵了?”
傅朝阳没回答,站在旁边,看着夏汲光洗手,洗脸,云荒街的冬天很冷,正是因为冷,冷水才会有让人让人清醒的功效。
“你身上的摔伤还没好啊?”夏汲光在池子里摔了下手上的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傅朝阳刻意掩盖过的,手臂上的淤青。
“医生说,我没按时擦药,所以好得就慢一些。”傅朝阳在自己身上把手上的水擦干。
“你也是,下个楼梯都能摔着,幸好不是很严重,你再请个假在家休息,院长老叔不知道得多心疼,”夏汲光理了理头发,“走吧,申无忧回来了,我们去见见她,顺便去申无涯家里看看。”
傅朝阳没回答,跟在夏汲光身后往外走。
霍无忧就在公安局大厅坐着,警局唯一的女警在她身边,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在套话。
这位女警之前跟着夏汲光去过凶案现场,由她来盘问霍无忧,是最合适的。
“对你父亲的死,你好像并不伤心。”老郭站在离霍无忧较远的位置,他在抽烟。
霍无忧还穿着白大褂,寒冷的天气,她的脸色被冻得异常苍白。
“我已经很久没跟他见过面了。”霍无忧说。
这边坐在霍无忧身旁的女警接着老郭的话茬问:“你跟你爸关系不好?”
霍无忧“嗯”了一声,站起来,略过了这个话题,“不是要去我家看吗?走吧。”
得到老郭的首肯,女警才站起身,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霍无忧聊着。
“你母亲叫霍春来,对吧?”女警问。
“对。”
“你知道她失踪这件事吗?”
“不是失踪,我妈说,她只是去别的地方旅游了,很久才会回来,你们如果调查过我妈,就应该知道,她走之前已经辞职了。”霍春来哈了口气,她整个身体似乎都要被冻僵了。
傅朝阳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霍无忧。
“谢谢。”霍无忧没跟他客气。
夏汲光和老霍同时看了一眼傅朝阳,过了一会儿,夏汲光才压低声音:“你现在还挺绅士啊。”
傅朝阳垂下眼帘,声音淡漠:“她冷。”
夏汲光“哦”了一声,“我也冷。”
傅朝阳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这么冷的天出去旅游?不太方便吧,而且申小姐,”老郭吐出一口烟,“你现在还在读研究生,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妈不供你读书,反而要辞职?”
“研究生有国家补助,我不需要我妈的钱,”霍无忧说:“她想旅游,那就去旅游,不需要考虑别的。”
老郭没再问别的问题,到云荒街最老的那片小区时,整个天昏昏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但冬天的雨都是毛毛细雨,不带伞也没关系。
老小区的楼梯修得很窄,上楼还好,下楼的话,稍微不注意就会摔着。
霍无忧带着人上到二楼,从地毯下面抽出一把备用钥匙,开了门。
一股浓郁的灰尘味钻进霍无忧的鼻腔,伴随着一阵阵像酒精发酵的怪味,茶几上的苹果已经蔫了,还有的直接烂了个透彻。
厨房里的碗起码半个月都没人洗,上面都长霉了。
“霍春来不会半个月前就没在这儿了吧,这味道。”夏汲光捏着鼻子用手在周围扇了扇。
女警朝四周看了一下。
这间房子今年一定重新装修过一次,墙刷得很白,家具看着也很新,鞋柜还有一股漆味。
“申小姐,申无涯的房间在哪,麻烦您带我去一下。”女警说。
霍无忧没回答,带着女警进到家里最大的一间房。
掀开被子,因为一直出汗却没清洗过的被单和枕套已经泛黄,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傅朝阳也挤进了这间房,和女警一起开始在房间翻找,夏汲光和老郭在其他房间找线索,霍无忧就靠在申无涯的卧室门口,冷漠地看着他们。
“你在大学读的什么专业?”老郭随便翻找了一下,便开始盘问霍无忧。
“生物。”霍无忧回答。
“生物啊,听起来就业前景不太好,年轻人,还是得学点技术,”老郭掸了下烟灰,“你爸供你读到大学,不容易,选个实用点的专业,什么医学啊,护理学啊,对自己好,对家里人也好。”
老郭之前接触过很多大学生,在这方面还算有门道,“不过,你这个生物学,是不是西边传过来的,什么达尔文,我搞不懂。”
霍无忧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不过,我知道,十字架是从西边那边传过来的吧,”老郭蹲下身,拉开客厅茶几的抽屉,里面只放了一些杂物,“你知道十字架吗?”
霍无忧“嗯”了一声,“郭警官,你想问我的很么,直接问就行,不用拐弯抹角。”
老郭笑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问,你这段时间都在墓山上的实验室吗?有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我一直和我的教授待在一起,您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一趟墓山。”
霍无忧进到厨房,试图找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这几位警官泡茶,但家里不仅杯子全是灰尘,茶也没有了。
老郭“哦”了一声,“你们做实验的话,是不是半年都不能回家?”
“基本只有过年才能回去。”霍无忧洗了四个杯子,拿以前的老锅烧水。
“你为什么跟你爸妈关系不好?”老郭坐到沙发上。
“我跟申无涯关系不好。”霍无忧说。
老郭“哦”了一声,“那也大差不差。”
这时,那位女警从申无涯的卧室出来了,“你们家今年重新装修过?”
“对,今年六月份刚装修好。”霍无忧回答。
“现在也才十二月份,你一次都没回来住过?”女警刚才看过霍无忧的房间,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只要她说谎,女警就能戳穿她。
“我十月份的时候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墓山离这边很近,交通也还算方便,赶半个小时的公交就能到。”水烧开了,霍无忧给四个杯子都倒了水。
“喝点水吧。”霍无忧跑了两趟,把四杯水都放到茶几上,然后,她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杯,抿了一口。
很烫。
“谢谢。”女警刚说完,老郭就拿起他面前的一杯,小抿了一口。
他也怕烫。
“所以,你是为什么突然从家里搬出去了?”夏汲光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只能把注意力放到霍无忧身上,这时,傅朝阳也从申无涯的房间出来了。
“申无涯打我。”霍无忧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为什么打你?”夏汲光挑眉。
霍无忧:“因为他觉得我买的柜子很烂,骂我和我妈。”
“然后呢?”夏汲光继续追问。
霍无忧:“我受不了了,骂了他几句。”
“然后他就打你?”夏汲光皱了下眉。
“没有,”霍无忧顿了一下,“他拿刀要杀我,我打不过他,被他摁在地上打,我妈怕我受伤,拦在中间,使劲掐申无涯的脖子,后来,我要报警,我妈不让。”
“然后,我奶奶过来了,她和爷爷跟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她一边劝我爸,我爸不听,一边劝我和我妈,不要把事情闹大。”
“之后,我就搬出去了。”
霍无忧平静地,清晰地复述了一遍那晚的情况。
她始终想,在去买柜子,装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她一定是开心的。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她一直和霍春来睡在一起,书房的门也不能关上,因为申无涯和霍春来随时随地都要推门进来。
女警拍了下霍无忧的肩膀,“你妈妈搬出去了吗?”
“没有,”霍无忧说:“我妈说,她和申无涯虽然住在同一间房,但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从此以后各过各的,全当对方是空气。”
大概,很多女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们各过各的,各管各的,我不原谅你,你也别来招惹我,一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
但男人的演技总是能骗过很多女人,要演一个已经回头的,愧疚的,知道错了的人,太简单了,也太容易了。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演技,挤出几滴眼泪,女人们就信了。
因为女人们没见过真正的好,没见过真正的回头,没见过真正的愧疚,她们从小被教导要善良,要包容,最后铸造了一个心软的灵魂,竟然连暴力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那,申无涯之后还打过你们吗?”女警坐到霍无忧旁边,握住她的手。
霍无忧摇头,“我不在家,什么都不知道,我妈知道,但她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从申无涯家里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除了知道申无涯的家庭情况,和他真实的性格,基本没有别的线索。
关于申无涯为什么要去城郊的教堂,关于申无涯到底得罪了谁,死的这么惨,关于失踪的霍春来。公安局没有一点头绪。
去申无涯公司的几个警察倒是带回来一些有用的线索。
“申无涯年轻时,曾经跟他的几个亲戚打过架。”
“男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