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霍心

1、第1章 阳春面

　　第1章阳春面
　　“我们离婚吧。”霍心对赵嘉禾说。
　　赵嘉禾的职业是工程师，常年在外出差不回家，这一次回家是因为父亲的去世，有些手续需要来他亲自来办。在他回来之前，霍心已经妥善地安排完公公的葬礼，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最终变成一坛灰，埋入赵嘉禾母亲的坟墓与她合葬。
　　赵嘉禾的目光终于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抬头看向霍心。他或许有心想要挽留她一番，但一时间又没有找到好的理由，而霍心平静中略带疲惫的神色使他久违地产生一丝动容，这七年来贤惠的妻子是如何任劳任怨侍奉他不能自理的双亲的，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
　　最终赵嘉禾简单地回答道：“好，什么时候去办离婚？”
　　“周一上午。”霍心说。今天是周六，赵嘉禾又刚从外地回家，在家休息之余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
　　“好。”赵嘉禾关上电脑，起身走向客卧。“早点休息，晚安。”
　　三天后，办完离婚手续的霍心带着两个行李箱离开了赵嘉禾家。在财产方面赵嘉禾主动提出给霍心一些补偿，但霍心推辞了，在她看来，这一场婚姻本就是公平交易。
　　武汉这座城市里有霍心太多的回忆，现在却没有可以一起创造新回忆的人，所以她已经下了决心，趁着这个短暂的秋季离开，去一个新城市生活。在寥寥无几的亲属中，表姐霍安还算和她亲近，所以她打算去霍安所在的城市西安生活一段时间，看看是否能定居下来，与霍安也能互相照应一二。
　　算来她也有七年不曾出过远门了，这次也是平生第一次坐动车，怎么取票坐车还是在网上做的攻略。现在网络也发达，能给她这样慢半拍的人提供极大的便利。她把行李精简再精简，出发前往霍安处寄过去两个纸箱，自己只随身携带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过安检时，她被要求打开行李箱检视。引起安检人员怀疑的是一小瓶粉状物，她淡然回答道：“这是我父母的骨灰。”
　　在他们生前她已尽孝，就请他们原谅她不能常回家祭拜吧！这一小瓶骨灰寄托的是她难以舍弃的思念。
　　顺利上车入座后，列车缓缓启动，穿梭出站点，途径郊区一片金黄的麦田。后座的一家三口突然躁动起来，听声音是小孩肚子饿了，父母不愿意买四十一份的快餐，小孩也不愿意吃热水泡的方便面。
　　霍心听了一会，直到小孩大哭起来，她便打开自己的双肩背包，取出一份酱牛肉、一份白米饭、一根甜玉米、一个茶叶蛋，食指勾着装着这些食物的塑料袋转过身去，对小孩笑着说：“姐姐用这些吃的跟你换泡面吃好不好？”
　　家长在旁边连声说“这怎么好意思”，小孩的手却已经伸出来把吃的接过去了，霍心看了两个大人一眼，轻声说道：“可以用热水泡一泡更好吃。”
　　一个大人起身去打热水了，霍心端着泡好的红烧牛肉面转过身来放在桌子上，慢慢地吃起来。狭长的过道、拥挤的人群、飞驰的景物、空气中弥漫的泡面香气，这一切都好像让她回到了当年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要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回家和返校。
　　在这样悠闲又漫无目的的回想中，时间缓缓流逝，西安北站到了。
　　霍安开车来高铁站接霍心。霍心原本想找个酒店住下，但霍安坚持要带她回自己家安置，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霍安家在长安区，离高铁站很远，路上霍心睡着了，直到霍安喊她下车才醒来。
　　霍安的丈夫林旭此时在单位，女儿霍英在学校，家里安静且整洁，霍心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霍安拿养生壶煮茶。
　　霍安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心答道：“休息一阵，找个工作。”
　　霍安说年底了工作好找，哪怕到春节过完开了年也是好找的，因为辞职的人多，说着又开始想给霍心找关系找工作，霍心看着她一脸关怀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姐，小时候你抢我玩具不还的时候，我还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霍安也笑起来，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轻拍了拍：“姐以后会照顾你的。”
　　隔绝时光的生疏消弭于无形，霍心这才将自己的真心话讲出口：“姐，如果你方便的话，今天就陪我去看房子吧。”
　　霍安也不再强留她在家过夜，找朋友要了房屋中介的电话，直接带霍心出门。
　　当晚，当林旭从学校接了女儿霍英回到家时，得知霍心已经搬进新家，并约定周末来家里和他们吃饭。
　　“动作好快，和我想的不一样。”林旭在饭桌上说道。
　　霍安问：“和你想的什么不一样？我妹婚前婚后都是个做事麻利的人。”
　　林旭摆摆手，换了一个话题：“你没问她离婚的事？”
　　霍安说：“等她想说的时候自己告诉我吧。”
　　霍心此时则在新租的房子里打扫卫生。这是一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一个小阳台的小户型，在六楼，有电梯，价格不算贵，房租可以按月付，她很满意，没再比对更多的房子就当场签下合同，有霍安在旁参考，中介也没坑她什么。
　　房子里有上个租客留下的清洁剂和抹布扫帚拖把等物，她用这些东西将全屋都打扫了一遍，先把行李物品拿出来放好，紧接着就去楼下超市买了棉被枕头床单被套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回到家把床铺好，洗了个热水澡，时间已将近晚上十一点。
　　照顾别人久了，这么仔细地照顾自己还是多年来第一次。霍心脑袋上裹着干毛巾，躺在床上看手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霍心难得地睡到了十点。起床后她又更加仔细地做了一遍全屋卫生，到了中午下楼吃饭。前一天她没来得及吃晚饭，现在食欲正旺，随便找了一家距离最近的面馆进去吃了一碗面。
　　饭后，她再次光临附近的超市。这次她要买的东西更多，可挑选余地却不多，她只能在货架上有限的商品里挑了自己用得顺手的锅碗瓢盆等一系列厨具和餐具，东西太多，还得加了钱请人送上门。
　　至于菜，则自己拎回家就可以。新家有一台冰箱，放一个人一周的菜都绰绰有余。霍心先去肉类区称了一只三黄鸡，再去蔬菜区拿了一把上海青，又拿了些葱姜蒜、盐油酱醋糖、一板土鸡蛋，最后从干货区拿一筒细挂面，付完钱拎回家，送货的人不久也到了，一一验货查收。
　　霍心拿一把文武刀将整鸡砍成小块放入炖锅中，再切几片老姜丢进去，倒进半桶桶装矿泉水，盖上盖子任由它慢慢炖煮。在煮汤的期间，她把冰箱收拾干净，鸡蛋和菜分门别类放进去，留几棵上海青一片片掰开洗净，再把小葱切碎，这时汤也开始沸了。
　　霍心将熬好的鸡汤关小火煨着，另起一锅下水煮面。细挂面在水里一沸一冷三次后捞出，就着开水烫一下上海青叶子，先往白瓷碗中倒入清澈透亮的鸡汤，再放入少许盐、生抽、鸡精、葱油增味，随后放入煮得劲道的细面条，撒上上海青叶子、葱花碎，最后盖上一枚刚煎好的溏心荷包蛋，一碗霍心最拿手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老人家口味清淡且肉食难克化，是故霍心常在清早给赵嘉禾的父母做阳春面吃。荷包蛋一口咬下去温热的蛋黄流入口中，还带着点鸡汤的鲜味，霍心再喝一口热汤，这一路长途跋涉的劳顿这才彻底缓解，温馨的家居环境和可口的家常面给人带来一种真正的家的感受。
　　没有紧迫的工作，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不得不应付的突发状况，只有一个几天后不急不忙的吃饭邀约，现在的时间完完全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自己的，于是她不急不忙地吃完饭，洗碗，整理厨房，换衣服，拎着厨余垃圾出门，丢完垃圾后走出小区在附近闲逛。
　　她走进街上一家两元店，买了一些垃圾袋、保鲜膜、鞋刷子、发夹等小东西，一大袋才花几十元，路过花店时忍不住奢侈一把，进去买了一盆绿萝，特意挑了长势最好最精神的一盆，店主还额外赠送巴掌大一小盆仙人球。
　　拿着这些东西，逛街便有些麻烦了，好在她也并不急着一天就逛完。在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去便利店拎一桶水。
　　便利店的招牌上写着一行小字：24小时营业。玻璃门一角贴着一张告示：招聘店员。
　　一份简单易上手、离家近、适合脱离职场多年的人尝试的第一份工作，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走进便利店，向此时正在工作的店员要来店主联系方式，水也来不及买，走到门外便拨号打过去，急于拿到这一份工作。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在她有些急切的等待中，一个披散及腰长发、身穿运动衣的女孩从她身边走过。
　　这时的谢小莳甚至没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