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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生辰宴后雷曜带走了熟睡的泥小巴,西渊恢复了平静,谛听西黛终于能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她心里却有些空落。
      阿娘说这很正常,过些时日便好了,习惯了一种习惯,想要消除这种习惯需要时间,而且泥小巴毕竟是别人的孩子,现下虽与她亲近,但总归是要回到他父母怀中。
      有时她想去看看泥小巴,一想到他醒来找不到阿娘伤心大哭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抓紧了似的窒息,可是阿娘问“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她说即便是朋友即便是忘年交也是可以时常走动的。
      阿娘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哽咽,“阿娘知你只是单纯一片赤诚,可是你可知四渊八荒如何议论你,如何编排你?”
      闻言她便失去了前行的力量,她怎么不知道呢?她很清楚四渊八荒那些流言蜚语,就连雷曜大抵也听了不少,什么想给泥小巴当后娘,什么其实早已暗度陈仓,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再续前缘,怎样胡乱的话都有,她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意,觉得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行的端坐得正就可以,可是她没有考虑,没有考虑过阿娘阿爹哥哥姐姐们心里听了会不会痛心,是啊,她是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们宠在心上的宝贝,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事徒增烦恼?
      如此两百年,她从一开始的牵挂,渐渐明白没有谁离不开谁,即便是泥小巴,离开了也就离开了,伤心总是短暂的,学会在伤心中生活才是长久的。
      阿爹有了去东荒的差事,平常他多掌司西荒与南荒的地音变动,尤其近十万年间他有意无意不去东荒,但如今他让阿娘给他收拾些物件,说他要去东荒待段时日。
      阿娘看了看阿爹,问阿爹可愿给大姐带些什么,阿爹忽然很生气,“我给她带什么?她妹妹及笄她都不见影,想来百万年后我归墟她也能装不知道”。
      阿娘听了没再言语,转身去收拾,却又听阿爹说“把那盆佛掌花我带着”。
      那盆佛掌花是大姐种的,她离家时才发出两片嫩芽,如今已是满满当当一大盆。
      阿娘问她想不想随阿爹一起去东荒?她一个人出门阿娘不放心,若是与阿爹一起,阿娘心里便能安稳些。
      阿爹听了竟然出奇赞同,好像很希望她能与他一道去东荒,于是她点头,回内室捡些物件出门备用。
      在犹豫要不要卷带天蚕睡席时,忽然听到泥小巴喊她,她以为自己幻听,没想到泥小巴真的出现在眼前,他又长大了些,只是虽然高了壮了,却还是眼泪鼻涕糊一脸,“阿娘,姥姥不行了……呜呜呜……”
      雷曜随后而来,她问他泥小巴怎么了,各族称谓大不相同,她并不知道泥小巴嘴中的姥姥是哪一位。
      雷曜说是泥罗柔外婆,螺族常喊外太奶为姥姥,她脑海忽然闪现昨夜梦中拉着她絮絮叨叨好像说了许多话的老奶奶,梦里她还很惊奇这是谁家太奶,竟错入她梦里。
      雷曜说泥小巴经常在他姥姥面前提及她,问她是否方便能见姥姥一面。
      她有些犹豫,泥小巴的姥姥,泥罗柔的外婆,左右与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
      阿爹阿娘走了过来,阿爹已经背上包裹,就等她出发。
      “我……”,她想说很抱歉,她要跟阿爹去东荒,可是话哽在心口。
      阿爹看着她迟疑不决,“西黛,你便随神君走一趟,为父先行去东荒,你过后来东荒即可”。
      雷曜朝阿爹行了拜谢,并承诺将会送她去往东荒。
      她看了看阿娘,阿娘也点了点头,“去送姥姥最后一程吧”。

      听二哥说过,泥罗柔飞升上神后天帝天后原是要赐神殿,但泥罗柔说不用,只需一处空地能容纳她的螺壳,她的螺壳非同一般,是上古象牙凤螺。
      二哥特别喜欢螺壳,她虽不喜欢,但因为二哥喜欢,她便寻找收集好看的、稀奇古怪的、好玩的螺壳,每一次送二哥螺壳,都能看见他眼里冒星星。
      象牙凤螺确实与寻常螺壳大不相同,其壳色泽纯白厚润,似一块蕴含辉光的卵石,似一汪流动的活水,似一扇展翅的凤凰尾翼;不仅如此,竟还有阵阵仙鹤盘飞守护,见她与雷曜和泥小巴到来,一只仙鹤落地化形少年。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等雷曜开口,就让她牵着泥小巴进了螺门,而雷曜却在门前止了步伐。她觉得奇怪,问泥小巴怎么他父神不一起进了,泥小巴说“阿烟青不让……”,原来那只仙鹤叫阿烟青,她觉得挺好听。
      姥姥已气若游丝,躺在床榻,听到泥小巴唤,她颤抖着布满皱纹的眼皮,却再难睁开看一眼;听时来时谛听西黛都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见了姥姥模样,眼泪就一颗等不得一颗连着落下来,怎么也抹不尽。守在姥姥旁的是青螺,还有另一位女精,见了谛听西黛,却说“姥姥,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送你了”。
      女精说完便带着青螺和阿烟青离开,留她与泥小巴守着姥姥。
      她不知道怎样送别一位即将仙逝的老人,外婆离世时她还没出生,只大姐大哥见过外婆几面,她曾问过大姐,大姐说她那时年幼,只记得阿娘紧紧握住外婆的手,握了很久很久。
      姥姥的手已经像枯竭的树皮,她握住姥姥的手,这样,是不是就能慰籍。
      泥小巴看着姥姥涅槃的魂魄,嚎嚎大哭,引得螺壳内刮起无名旋风。
      谛听西黛感觉自己在旋风中缩小,不断缩小,一直缩小,直到成为无垠圆环的中心,尔后四面八方竟相涌来无数光点,光点愈近愈夺目刺眼,亮得她神识恍惚,恍惚里她莫名想起从前,从前在神魔门,静心林里树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纹路,她总好奇看那纹路,怎么看都看不明白刻的是什么,直到后来她与师兄师弟们追捕嗅兽,她一不小心被嗅兽踢飞,在被踢飞的过程里,她看见了静心林茂盛的参天大树,看见了那个石碑,在那石碑离自己越来越远时,某个时间她忽地看清楚了,原来石碑上刻的是一藤葫芦,葫芦叶很斑驳宽展,葫芦丝打着卷,葫芦圆润可爱。
      光点飞到眼前,是诸多不尽光影场面;谛听西黛终于明白,为什么四渊八荒都在找上古象牙凤螺,它竟然是时光轮。

      时空轮中属于泥罗柔的光景.....
      螺在壳中睡,雷从天上来;泥罗柔不过竹林石上打个盹,竟被惊雷劈得飞升!
      螺族族长得知消息后老泪纵横,要知道自田螺姑娘名扬四海之后,她们这族再无谁修成正果。
      螺族一属分支众多,实力排名田螺倒数第二,泥螺垫底;泥罗柔是田螺与泥螺的后代,又先天不足,后天懒散,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螺壳脆弱,一颗冰雹就砸出一个洞,差点冻死;如此这般竟吸得撼天动地的雷力,顷刻化劫位列仙班。
      地下螺族欢天喜地,天上司雷南君雷曜可就头痛欲裂了;雷力不足,不仅难示天威,还令人间心生恐慌,以为是什么灾祸预兆。最重要的,雷力关乎精怪渡劫仙门飞升,少了三分就考验不好修为。
      为了拿回三分雷力,雷曜把泥罗柔当祖宗似地供着,泥罗柔竟也十分受用,今个要吃蟠桃,明个要骑天马。
      雷曜何时被这般奴役,但没办法,太上老君说要想拿回雷力只能让泥罗柔自愿打开心扉灵修。

      司雷南君雷曜取回三分雷力后便请缨戍守不周山,颇有翻脸不认的意思,但是泥罗柔却有了骨血;
      因未结缔姻缘,天帝天后商议后赐了泥罗柔一处修仙福地,以“日后再筹备婚礼”收尾了这桩闹事。
      螺族自田螺姑娘之后好不容易出了个上仙,纷纷为泥罗柔打抱不平,雷曜落得个天界第一负心渣男称号。
      泥罗柔真身是泥螺,雷曜是蛟龙,没想到修得一子,头顶长角,背后有翅,还带着尾,取名泥小巴;众仙神啧啧称奇,翻遍仙书也不知道泥小巴是个啥。
      泥小巴浑身土色,眼睛格外小,只得见两条缝,收起头角和翅膀就活脱脱一滩泥巴,但耳朵圆润听力惊人。

      一千两百年后。
      “天帝,北荒俊山土地公土地婆第三百五十四次请求天庭管束那泥螺之子泥小巴!”
      因是泥罗柔与司雷南君之子,泥小巴被众妖精恭维得为所欲为,揪土地公胡子,吃土地婆神台供奉,打蚁族,欺弄花灵,弄得鸡飞狗跳。
      天帝扶额,“众卿家,可还有谁愿意去一趟俊山……”。
      一片寂静。
      天帝叹息,“可还有谁没有去过俊山?”
      司命星君被冷不丁推出队列。
      天帝如获至宝,“司命……”
      “天帝!听闻司雷南君不日将回庭参与雷神继任大选,那泥小巴是南君之子,众仙神不好多加管教,另,凡间有言子不教父之过,不若待南君回庭,派其去俊山。”司命星君一口气说完,生怕说迟了要去那俊山!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天帝连连称赞,宣告道:“嘱土地公土地婆再熬一段时日,待司雷南君回庭。”

      到了俊山地界,雷曜立在祥云之上像棵长了根的木头。
      仙侍心有感触,为了免于被泥罗柔纠缠,司雷南君戍守不周山,受了千年寒苦,结果不仅落得个负心名声,回来后还是要收拾烂摊子。
      “君上,山底有个瓜棚,不如先去打探打探。”
      雷曜这才有些反应,幻化着装,落地俊山山底。
      瓜农老人将一颗新摘的西瓜抱上桌案,剖开西瓜,瓤红籽黑,汁水丰沛,清香四溢。
      仙侍取了一片瓜瓣递给司雷南君,“君上,今日骄阳似火,天干物燥,润润嗓子。”
      雷曜伸手接过,瓜是好瓜,只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他实在无心品尝。
      瓜农老人见司雷南君迟迟不吃,笑道:“我这瓜甜着哩,俊山娘娘都爱吃的”。
      仙侍吃瓜的手顿了顿……

      “老狐,来颗熟炸的瓜。”
      一只猹精扛着木棒而来。
      “吆,猹大仙”,瓜农老人转身去迎接,“东角正好有颗熟瓜,刚炸哩,这就给您去摘。”
      “猹大仙”点头,扫了一眼瓜棚,上下打量了一番坐着吃瓜的雷曜和仙侍,“眼生呐,新来滴?有木有去参拜我们巴大王?”
      仙侍放下瓜皮,做出恭敬的样子,“猹大仙,我们正要去参拜巴大王,想着带点西瓜,先尝尝味道是否可口。”
      猹大仙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好哩好哩,额也正要去见巴大王,你们跟额一起吧。”
      趁着猹大仙与瓜农老人讨论熟瓜炸得多漂亮的功夫,仙侍给雷曜解释一番。
      “当年天帝天后赐了俊山给泥罗柔,却未赐予封号;按理说,未婚的叫仙姑,成婚的便依从夫君神职阶品去唤,而泥罗柔生子又未婚,左右不知该怎么称呼,最后成了俊山娘娘。至于这巴大王……”,仙侍尴尬笑了笑。

      雷曜和仙侍抱着瓜跟着猹大仙来到一处洞穴,门石上刻着大小不一歪歪扭扭“天雷殿”三字。
      仙侍紧了紧怀中的瓜,脑海冒出许多父子相见的场景,亦步亦趋走近洞穴。
      洞里回荡着童声童气的歌声。
      “啊啊啊……我是小泥巴,快乐的小泥巴,啊……聪明的小泥巴……小泥巴,快快长大,长大变成大泥巴……”
      仙侍听得想掉眼泪,难道……难道君上的孩子是个傻的?
      猹大仙屁颠屁颠上前邀功,“巴大王,巴大王,又有小弟来投靠咱们俊山哩!”
      泥小巴闻言放下手中捣鼓的物件,一个潇洒转身,坐上“宝座”。
      猹大仙教导愣兮兮的司雷南君和仙侍,“还不快快参拜巴大王,以后在俊山,巴大王罩着你们,保你们吃香喝辣”。
      父拜儿?这可有悖伦理,许是在天宫八卦听得多,仙侍张口就来,“巴大王,额们是从泥罗阳江来的,来时阳江大人特意嘱咐过来看望俊山娘娘”。
      泥小巴闻言蹭蹭蹭跑下“宝座”,眼睛笑成两条缝,“哦,原来是舅舅派你们来的,舅舅可好呀?”
      “好着哩好着哩”,仙侍抖着身子,若不是司雷南君站在自个身边,借他十个胆子可也不敢胡编乱造啊,真是造孽哦,派到这么个差事。
      “舅舅这次让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礼物?礼物……”,仙侍忍着抱头的冲动,看向雷曜,灵光一闪,“阳江大人让小的给您带了一个……一位师父”。
      “嗯?师父?”泥小巴很惊奇,抖动着土色的头角问猹大仙,“师父是啥子嘛?干啥用滴?”

      漫山遍野大大小小的螺池,烈日下闪耀着刺眼的水光。
      泥小巴骑着猹大仙,走在雷曜和仙侍中间,接受一路螺灵精怪的奉承。
      仙侍再次热泪盈眶,没想到他低阶小仙竟也有一日体验这种排场。
      雷曜却满心悲怆,俊山是他第一次布雷的地方,他清楚的记得,俊山山丘绵延林深树茂,如今……如今全然被螺族挖了个千疮百孔。
      七扭八拐穿过无数螺池,最后来到一处种满莲花的浅滩。

      浅滩身影众多,十分热闹。
      仙侍定睛一看,南极仙翁咔嚓咬了一口嫩藕尖,满足得闭上眼睛品味;赤脚大仙挺着肚子兜了一筐莲蓬;东岛仙姑们头顶荷叶,笑闹着采摘莲花……
      螺族精怪们个个撸起袖子卖力挖藕,一筐筐莲藕整齐地码在一旁,不时地有各路仙家腾云而来,连藕带筐一起捞走。
      现挖现卖现吃,仙侍摸了摸腰包,买点鲜藕回去榨汁,这可是来自王母娘娘瑶池的红莲哩……
      雷曜脑海不由浮现泥罗柔飞升上仙后拉着他在天宫“胡作非为”的记忆,她尤为喜爱王母的瑶池,几乎每夜都要去,原以为她是喜爱夜游,后来才发觉她在偷偷藏取莲子,被他发觉后,未免酿成大祸,他带着她向王母讨要了些,王母慈爱应许。她满眼崇拜,他第一次虚荣心得到满足。他原是想让她明白,想要什么便光明正大说出来,而非偷偷摸摸不正之风,她两眼放光,信誓旦旦,“嗯,我知道了!”“雷曜,我想骑天马好久了?”“雷曜,我想吃蟠桃了……”“雷曜,我想……”,他原是想修正她的不正之风,谁料放纵了她的恣意,渐渐从“雷曜,我想”,后面直接“我要……”雷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她不但用尽了往日的颜面,还欠了诸多情面,上至太上老君,下至弼马温,现下想来还感头痛不已。
      骑着猹大仙的泥小巴撇了撇嘴嘟囔道:“最讨厌那个北海龙王三太子了,每回都要缠着青螺姑姑。”
      雷曜和仙侍闻言循着泥小巴的视线看向远处,北海龙王三太子双手抱着满怀的带梗莲蓬还苦苦央求,“青螺姑姑,就再多送我一朵红莲花吧,好姑姑……”
      盘点红莲数目的青螺不堪其扰,折了枝红莲,塞到他怀中,“可别到处说道”。
      北海龙王三太子嗅了嗅红莲,“姑姑放心”。
      眼前热闹场景出乎雷曜预料,俊山不过北荒一处偏丘,竟能让各路仙家光顾,着实怪异;但现下无暇深究,他此次下来是为了解决泥小巴管教之事。
      一溜烟的功夫,泥小巴和那只猹已经加入挖藕大队。

      仙侍思量着开口要几颗莲子比较合适,雷曜考虑着直接将泥小巴提走的后果,两人一动不动杵在浅滩上。
      雷曜脑海闪现千年前与泥罗柔在一起的场面,她张扬跋扈,恣意妄为又散漫至极,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恶梦;若不经她同意就带走泥小巴,不知她又要怎么折腾。
      仙侍思量好了莲子的事,见身侧的雷曜又像棵长了根的木头,不由替他叹息,这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君上,您作何打算?”
      雷曜面色坚定,“去见泥罗柔,若她无能管教泥小巴,我就将泥小巴带回天庭受教。”
      “君上英明”,仙侍仰慕地看着魄力十足的雷曜。
      仙侍向前迈进,却不见司雷南君动脚,“君上?”
      “泥罗柔生性蛮横,我若没有手握她有失管教的真凭实据,恐怕难以让她心服口服”,雷曜念了个幻身诀易了容貌,“本君姑且先以泥小巴师父身份探查情况。”
      这转变过于迅速,仙侍有些懵怔,“君上说的极是……那给小仙也施个法吧。”
      “泥罗柔又不识……”雷曜收回将出口的话,咳了咳喉咙,“你就不用了。”
      “要的要的,君上,给小仙也施个法吧……君上……”
      易容后的雷曜带着仙侍上前,挖藕的泥小巴已经与淤泥融为一体,雷曜拎出泥小巴,泥小巴,这名字真是恰当。
      泥小巴甩了甩耳朵,泥点飞溅到雷曜脸上。

      看到生面孔,青螺起了个瞬移术,闪到雷曜与仙侍面前,“两位是哪路仙家?”
      泥小巴双手双脚攀上拎着自己的雷曜,笑眯了双眼,“青螺姑姑,这个是舅舅送我的师父”。毕竟还是孩子,少了眼力,泥小巴丝毫没有察觉眼前这位“师父”虽着装未变,但已然换了容颜。
      雷曜被泥小巴蹭了一身淤泥,淤泥特有的烂臭直冲脑门。
      青螺闻言上下打量着雷曜和仙侍,半信半疑,“这也没听阳江大人提过……”
      仙侍看着青螺精明的眼眸,心虚地挤出笑脸。雷曜倒是镇定自若,“青螺仙姑若不信,可派人向阳江大人求证。”
      被唤仙姑,青螺脸颊发烫,其实她只是个修行了一万两千年的田螺精,见雷曜仪表不凡坦坦荡荡,“既是阳江大人安排,想来自有他的用意;我正要回去,你们可随我一道去见姑娘。”
      没想到看似精明的青螺被雷曜三言两语就糊弄住了,仙侍压下内心的吃惊,躬身笑道:“有劳姑姑了”。
      “不劳烦的”,青螺摆手,“你们先在此处,我去取些莲藕带回去。”
      雷曜想扒开泥小巴,不料泥小巴紧紧抱着他吹出一个鼻涕泡,“啵”地一声炸到他脸上。

      青螺背着竹筐走在最前面,仙侍帮忙捧着一扎红莲紧随其后。
      雷曜抱着泥小巴,淤泥已经被晒干,像锅饼一样贴在泥小巴身上,他一动泥饼便哗啦啦脱落。
      绕过浅滩,逆着溪流一直向西走。
      正是日头高照,仙侍被晒得冒汗,“姑姑为何不用术法?”
      “若事事都用术法,怎有乐趣?”
      “乐趣?”仙侍内心倒地不起。
      青螺见仙侍这副模样,好心给了他一顶荷叶,还贴心抚慰,“快到了,前方丘岭之处便是”。
      仙侍仰头,果真见到一方丘岭,咬咬牙再坚持坚持,默默心疼自个脚板,在天宫他可是到哪都是腾云驾雾。
      终于到了丘岭山底,青螺挥开结界。
      仙侍踩着石阶登上丘岭,入目皆是青竹。

      流风经过,竹叶沙沙作响。
      “叮当叮当”,一串清脆铃声从竹林中传来,紧接着跑来一只六脚麒麟兽,脖颈佩戴金铃铛,跑到雷曜身侧趴伏。
      泥小巴松开手脚,司雷南君顿觉胸前一空。
      泥小巴滑溜地溜到麒麟兽背上,麒麟兽起身欢快地蹦哒,还绕着青螺转圈。
      青螺被转得眩晕,想抓住麒麟兽,却连影也捉不到。
      “麒麟兽”,一声轻斥女音随风飘来。
      麒麟兽身躯一顿,载着泥小巴转脚嗖地一声钻进竹林。
      青螺扶额,面朝走近的女子,委屈巴巴,“姑娘,这麒麟兽越来越过分了,煮了喝汤”。
      “好吖,你来剥皮,姥姥刚好买了口大锅。”
      仙侍没见过泥罗柔,不知道这身着银灰纱衣手执带泥竹笋的女子是不是她。
      雷曜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千年过去,泥罗柔还是当初的模样,发髻间的螺壳依旧破了个洞。

      青螺见泥罗柔不解地看着雷曜和仙侍,面色微带潮红,“姑娘……这两位是阳江大人安排给小巴的师父。”
      仙侍笑容可掬,朝泥罗柔拜了拜。
      泥罗柔点点头。
      没有质问,没有怀疑,泥罗柔的信任让仙侍心生讶然。
      仙侍看向雷曜,却见雷曜踉跄退了两步。
      原来是泥罗柔朝着雷曜的方向上前将手中竹笋递给青螺。
      泥罗柔拍拍手中泥土,“小巴就劳两位多费心了”。
      雷曜清了清喉咙,粗了一些腔调,“好”。
      见雷曜有意隐瞒身份,仙侍也不好节外生枝,静观其变,自己只小小仙侍,当个差而已。
      “叮当叮当……”,麒麟兽又载着泥小巴跑回来。
      “阿娘,姥姥问你还要不要吃竹笋炒藕片,灶台火都快熄啦!”

      竹林间有鹅暖石铺垫的小道,麒麟兽六脚并用踩着石子晃晃悠悠,坐在它背上的泥小巴也柔弱无骨似地随之左摇右摆,雷曜实难接受这副坐相,却不见泥罗柔有丝毫管教之意。
      空气中弥漫着缕缕竹叶清香,仙侍深吸了一口,浑身舒畅。
      “姑娘,莲塘的红莲已经采摘结束了,比去年少了足足三十支呢……”,青螺嘟囔着,“还被那磨精的北海龙王三太子讨走了一支”。
      “这也没法子,明年或许就多出了呢……”
      青螺佯装跳脚,“姑娘你去年也是这般话”。
      “是吗?”泥罗柔推了推破了个洞的螺壳。
      青螺挽上泥罗柔的胳膊,“是的,姑娘,不过姑娘说的对,明年许是能多出的。”
      仙侍听着泥罗柔宽慰青螺,又瞅了瞅她们亲昵的模样,心有疑惑,这泥罗柔不仅不像天宫仙神言传的那般蛮横无理,反而还十分温柔呢……
      雷曜也有些吃惊,泥罗柔虽然模样未改,但性子变化颇大;从前她聒噪张扬,如今倒是温声细语。
      行至竹林深处,一座巨型螺壳耸立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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