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1失踪的梦》松仁玉米粒

43、如樱花般绽放

　　傍晚的市一中高年级办公室里传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如果不仔细听，也许根本发现不了。

　　夕阳逆光照向两个看不清的身影，正面对着他们的是一个两鬓有些花白的中年女人。

　　她的眉毛紧蹙，嘴角微微动了两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逆光下的两个人心里有些忐忑，他们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要把他们叫到办公室来。但从那次之后，这是第一次两人又离得这么近，这让他们彼此都有些不那么习惯。

　　终于，班主任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凌兮啊，我觉得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还是不要太亲近比较好。”

　　班主任这句话已经是斟酌又斟酌之后的结果，最近她一直听到学校此起彼伏的传言，起初当然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这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可能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那传言却越穿越凶。之间细节的描绘让她都开始有些脸红起来。年级组长甚至亲自把她叫到办公室叫她说明问题。

　　这让她实在纠结了很久，一方面她不相信这两孩子之间真会闹出什么大问题；一方面她又不得不迫于压力向他们敲敲警钟。

　　但这话一出口，她看着楠竹那孩子突然变得苍白的脸，她的眉头又蹙得更紧了。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凌兮看着班主任那变幻莫测的脸，心里十分不好受。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冲上前去跟她解释所有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只是因为瞥到楠竹那几乎是乞求的眼神。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向着班主任点了点头。

　　班主任看着他们，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一时间又苍老了不少，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而办公室外，一大批聚集了很久的围观群众，随着门打开的动静一下子哄拥而散，马上演起了标准的路人甲乙丙丁。

　　凌兮有些尴尬地朝着人流散去的方向匆匆离开，忽略了人群中所有好奇的眼睛和那些带着悲伤的眼神。

　　他有些下意识的走到低年级教学楼前，听着那些有些嘈杂的人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到这来接她已经成了习惯。

　　一时间竟有些怔忡。

　　“啊~~~~~~凌兮学长~~~~~~~”晴天从楼梯上远远地久盯住了他，拉着苏苏一路狂奔到他的身边，一个劲的傻跳。

　　苏苏这是第一次看到凌兮近乎呆傻的神情，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自从那次之后，她一直有些刻意的避开着他，她知道自己的失常只是因为害怕真正从他口中听到她认为的事实。

　　可这一刻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呆呆的样子，竟然开始有些害怕他表白遭到拒绝之后伤心的样子。

　　她拉了拉凌兮的衣角，低头轻轻低喃了一句，“走吧，我们回家。”

　　凌兮竟也愣愣的像个孩子一般地跟在苏苏的后面，细细地说了句，

　　“苏苏，我还是喜欢看你真心笑起来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苏苏只是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她的头，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晴天跟在后面，神经大条的她根本没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对，只是跟在凌兮旁边看着他傻乎乎的笑。

　　“凌兮学长，我们明天去锦绣公园春游，你们高年级去哪啊？”

　　凌兮呆了呆，却是看着苏苏说话，

　　“你们明天去锦绣？我们明天可能不在市内，可能在周边的其他城市。”

　　“啊？！怎么这样啊~~~~人家也好想去远一些的地方~~跟……”晴天说话一向不经大脑差点就说出了真心话，‘跟凌兮学长一起两天一夜的旅行啊~~~~’

　　晴天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吐了吐舌头。

　　“锦绣公园也不错，听说新引进了几颗樱花树，我们可以去看看呢。”

　　苏苏也没见过真正的樱花是什么样子，当年某大学的樱花轰动的时候也想拉着同学一起去见见世面的，可是挤破头也没能进去瞧瞧，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如愿了，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出门记得注意安全。水壶记得带好，钱包记得贴身放好，雨伞最好也记得带着，多带些零食路上解馋……”

　　凌兮话还没说完，就被晴天的叹气声打断，晴天露出一脸梦想破灭的表情，让苏苏几乎哭笑不得。

　　“凌兮学长……竟然……竟然这么鸡婆……简直就像我家额娘一般恐怖啊~~~~~~这是什么时代啊~~~~~一副冰山男的脸怎么能有一颗大妈的心啊~~~~大叔我也就勉强接受了~~竟然是大妈~~大妈啊~~~~我的小心肝哗啦啦的破碎啦啊~~破碎啊~~~”

　　凌兮不管在马路一旁抽搐的晴天，回过头来还是继续嘱咐，

　　“明天中午要吃的便当做好了吗？”

　　苏苏正一脸好笑的看着晴天闹腾，“什么便当啊？”

　　“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吗？中午要自己带饭，这是学校的传统。”

　　“啥？！还有这传统？！不都是集体发放盒饭的吗？还要自己带？学校也太抠了吧。”

　　苏苏对学校的这种做法表示极大的抗议，虽然她也是很讨厌像难民一样，集体坐在地上等学校发冷掉的盒饭，但是自带盒饭这种事自己还是第一次碰见。

　　“苏苏同学，这点我就要对你提出严重的批评了，老班今天确实交代过明天要自带中饭的事情，你怎么能忘记呢？你要知道，你的盒饭就是我明天最大的期盼了~~您老人家可不能忘记啊~”

　　晴天毅然决然的从绝望中走出来，对着苏苏模起班主任交代事宜的神情起来。

　　而她之所以期盼着明天苏苏的盒饭，都是因为自己家里那个不成器的额娘，做起饭来可是天怒人怨的啊，恰巧自家阿玛又出差在外，如果明天要吃的是她额娘的饭菜，那她可能就真的要从锦绣公园被抬着出去了。

　　苏苏只好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凌兮，晴天也大咧咧的拍了拍凌兮学长的肩膀叹了口气说，

　　“同志，我们的明天都交给你了！”

　　凌兮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表情，就知道今晚的行程又要排满了。可自己为什么还好像有点甘之如饴的感觉呢？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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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当苏苏打开自己那超大份爱心便当的时候，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那闪耀的金光一般，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华小当家》夸张程度的食物啊。不知道凌兮是不是在倒腾这东西。

　　“这简直就是艺术品……怎么舍得吃啊……”围观的群众很明确的表达了苏苏此时的心情。

　　法式小香肠被花刀切成了网格状的小花，再在热油中炸到它绽放开来。在小香肠炸成的花中间还点缀了用水焯过的西兰花。可爱的香肠小花的旁边是一颗颗炸得金黄的小鱼丸，上面用压成星星状的红萝卜点缀，旁边是金灿灿的蛋包饭，上面淋上了一层薄薄的番茄汁。

　　这些色彩斑斓的小东西，这一刻却真正的让苏苏的心感到温暖起来，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此刻心中泛起的那些小小波澜。

　　在一片喧闹声中，苏苏只是安静的坐着，却好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心里只是想象这凌兮做这些东西时是怎样的表情。

　　不知不觉，她的嘴角也泛起浅浅的微笑。

　　“嗯~~~~~~~~好好吃~~~”晴天吃着东西激动得都要热泪盈眶，“苏苏~~你怎么不吃呀~~~你不吃我可就把它都干掉了哦~~~~啊哈哈哈~~~”

　　说着晴天就要举起她罪恶的双手来抢苏苏手里的便当。

　　苏苏哪里肯让出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赶紧拿起盖子盖上它。

　　“现在吃可不行，这可是午饭！！！午饭！！！等到了饭点再吃！”

　　“苏苏~~~~~~~~~~表这样嘛~~~~就让我再吃一口~~~就一口嘛~~~~”

　　“我不要！”

　　“好苏苏~~~世界上最好的苏苏~~~就让我再吃一口~~~真的是最后一口~~~好不好~~”

　　“不要！”

　　“苏苏……”

　　…………

　　苏苏抱起便当就沿着公园小路飞跑，老师们也只能看着她身后胖胖的身影无奈的摇头。

　　童年这种东西，真的很美好……

　　苏苏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晴天，一蹦一跳地低头把便当收到背包里。

　　正感觉有些不对，准备避让的时候已经撞上了前面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苏苏连忙低头向前方的人道歉，不时摸摸自己被撞疼的脑袋。

　　“苏苏！！！你这弱智，今天出门又把脑袋忘在家没带出来了吧，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苏苏抬头一看，原来是明寐这个死小孩。

　　这死小孩一脸欠扁的死笑，看着她一脸戏谑的样子，苏苏真的很想抽他几下。

　　“怎么？！我就是弱智，弱智不行吗？没听过神经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吗？”

　　“呵！‘欢乐多’同学，看来最近过得挺滋润的啊，身上的肥肉可又渐长了啊。”明寐边说着说着捏了捏苏苏的小脸，笑得一阵得意。

　　“切~~~‘思维广’同学，你没听说过化悲愤为食量吗？”

　　苏苏最近因为走廊事件，心情有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于是这些“悲愤”的心情都化作了身上“此起彼伏”的肥肉，明寐有一阵子不见苏苏，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破绽。

　　“欢乐多同学，你都已经弱智成这样了，还懂得悲愤是个什么劲吗？哈哈哈”

　　“哼~~~老娘当然懂悲愤是种怎样的感情，认识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悲愤’！”

　　“你！！！！”明寐被苏苏气到无话可说，只能对着苏苏干瞪眼。

　　苏苏看着明寐干着急的样子心情大好，蹲在地上笑个不停。

　　一不留神就被“后来居上”的晴天反手一下抄走了自己的背包，以及背包里饱含着历史意义的便当。

　　苏苏一下子愣在地上，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来。

　　“啊哈哈哈~~~~~~~~~~苏苏~~~~~~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哈哈哈~~~~~小便当~~~朕这就来宠幸你咯~~~~”

　　“噗嗤！”明寐看到苏苏蹲在地上发愣的样子，顿时忘掉刚刚的不愉快，笑得乱颤，“欢乐多不愧是欢乐多啊！啊哈哈哈哈……”

　　苏苏听见明寐挤兑自己，马上回神反击。

　　“哼！思维广！思维广！思维广！”

　　“哈哈！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

　　“思维广！思维广！思维广！思维广！思维广！”

　　“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欢乐多！”

　　……………………

　　两人吵着吵着忘记时间，苏苏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等到回过神来追到晴天的时候，之间晴天一人睡在一棵开满粉红色小花的树下的草坪上，正闭着眼睛满脸开心安逸地睡着午觉呢。

　　苏苏气急，翻出那盒便当打开一看，里面还整整齐齐躺着精致的半盒食物。

　　她肚子里刚要冒出的一肚子怒气，顿时就化作了心中一阵暖暖的东西，能在晴天嘴下省出这么些食物留给她是多么的不容易，她低头看了看捧在手里的东西微微笑了笑，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取下盖在晴天的身上，抬头看着头上那些粉红的花朵，只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你知道么？其实樱花也叫做‘死亡之花’。”明寐有点不放心的跟在苏苏身后追来这里，看着这样的场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从自己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那语气陌生得好像不是自己发出。

　　“嗯？为什么叫‘死亡之花’呢？”

　　苏苏回头看着明寐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样子，轻轻蹙了蹙眉。

　　“它们在自己最美好的时间开放，又在最美好的时间凋谢……也许死亡也就是这么短暂的事情吧。”

　　“是啊，只是在那刹那间绽放，在岁月中凋零，再美丽的花朵也总是会化作尘土的。但人们总是最难忘记那刹那的美好，当你遇到之后，只会觉得其他的都只是浮云而已。”

　　明寐忽然回过神来，有些恍然，只觉得苏苏说的这些自己不太明白，但又觉得无比心酸难过，暗自悔恨自己为什么刚刚会说那些恼人的话，只觉得刚刚那阳光下微笑的少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而苏苏只是看着自己头顶那些粉嫩得发颤的小花，寂寞微笑。

　　很多年后，当她看到过一簇一簇真正的樱花之后，她才知道此刻她看到的不过只是桃花，不禁莞尔自嘲。但至少，那一刻，她真的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直到很多年后，当她看到那样的小花，心还是会一阵颤抖。

　　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