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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山岚压翠,迷障环合。

      已经逼近晌午,日光被绞得稀薄,阴云密布的天呈现出鱼鳞形状,只叫人觉得沉闷窒息,如同搁浅在岸上兀自扑棱的鱼。

      “破游戏……管杀不管埋是吧……”白喜面无表情地蹲在村口的石碑下,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信号微弱,仅仅有一格。

      就在前一分钟,她还和明度、费珉三个人一起踏入副本出入口,转眼间就剩她一人拎着与【梦核】世界断开连接的手机出现在荒凉的深山里。

      好在登山包还在,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有些许安全感。
      而且,郑清也在。
      登山包的拉链从内部被缓缓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像是有活物在透过缝隙向外窥探。

      围岭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这是什么鬼地方?!”

      “卧槽,我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接二连三出现在石碑周围的人震惊且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难怪赵智嵘说新玩家很好辨认。
      虽然里面有些人已经在极力保持镇定,控制面部表情,但丰富的情绪还是难以避免地从他们的眼神中倾泻出来。

      “请大家安静一下。”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出声道。

      他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注视着走到中间的青年,大概是在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场面平静下来,青年明显松了口气,看上去似乎并不太擅长应付这方面。

      白喜眼尖地看到他也有一个赵智嵘同款腰包,上头的图案很眼熟,是一个字,用小篆写的“济”字,据赵峥嵘说那是他们组织的标志。

      “我知道目前的状况比较难以置信,但是我还是简单为大家说明一下情况,我们现在在【游戏】的一个副本里,要做的就是存活下去或者找到离开副本的办法……”

      青年的一套说辞和赵智荣大差不差,白喜已经是第二遍听,所以心绪起伏不大,但对于突然被扔到陌生环境里的新玩家而言无异于往烧开的油锅里倒水,刚安静的气氛转眼就急剧沸腾。

      “不要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你们是人贩子还是诈骗集团,我可以交赎金,你们放了我行不行?”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不过我以为自己顶多只是个npc,结果竟然是个玩家吗?氪金渠道在哪里?能不能氪金?”

      “……”

      “请大家安静一下,有什么问题一个个来。”

      青年再一次试图维持秩序,但这次没有几个人理会他,质疑、争吵、惊恐……各种声音交杂,场面一团混乱。

      浅浅的叹息自他口中吁出,青年苦笑,无奈揉了揉眉心。

      白喜看见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小伙蹑手蹑脚远离人群,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机,按下紧急呼救电话。

      他将听筒贴在耳边,二十秒后,年轻小伙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喊,手机径直被甩飞出去。

      在抛出手机的同时,年轻小伙不慎误触扬声器,电话里的提示音经扩音后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完全不同于平时听到的那般礼貌优雅,诡异而低哑的语言播报尖利刺耳,就像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片段。

      场面有片刻的死寂,随即一个壮汉冲出来死死攥住青年的衣领,咬牙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稍微冷静点,先让人把话说完吧。”说话的女人皱眉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这里是有些不对劲,我试着往外打了通电话,也是同样的结果。”

      “万一、万一是这两个人合伙捉弄我们呢?用信号屏蔽仪或者伪基站,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技术,也不是没可能!”旁边的人弱弱地帮腔。

      小伙本来吓得神不守舍,一听这话立刻回过神气恼地大骂:“滚犊子!谁吃饱了没事捉弄你?!”

      衣领勒得青年喘不过气,他表情痛苦,抓着壮汉的手似乎想掰开,却像碰到钢筋般难以撼动。

      负面的情绪就像是会传染,连带着白喜都变得浮躁起来,本就少得可怜的通关信心再次大打折扣。

      但转念一想,现在新玩家的反应比第一个副本里遇见的玩家反应似乎更对味儿,情绪稳定到频频接触诡异事件,命都快没了还能面不改色的人才是少见吧?

      这样自我开解后白喜状态有所好转,继续坦然地焦虑着。

      只是开局不利,再这样下去,青年可能就提前折损在新玩家手里。如果放任玩家互相猜忌、残害,总觉得迟早要完。

      白喜叹了口气,拍了拍登山包,轻声道:“郑清,出来吧。”

      争执不休的人群循声望去,背包拉链被无形的手缓缓拉开,白色的雾气从登山包的开口冒出来,在所有人面前化作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

      “现在的诈骗手段越来越高明,也可能用的是我们不知道的技术。”

      “万一是魔术道具外加全息投影……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所有用来自欺欺人的话都被戳破。
      在场的人沉默看着面前没有人脸的影子,一时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壮汉的眼中布满红血丝,额前青筋暴起,仍然处于盛怒的状态,但手上力道却渐渐放松。

      青年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弯下腰捂住脖子不停地咳嗽。肺部的缺氧让他头脑眩晕,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迎面栽倒,却被从旁伸来的一双手稳稳扶住。

      青年抬头正要道谢,却对上壮汉的脸。

      青年:“……”

      “对不住了兄弟,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壮汉努力调整面部想挤出个笑容以示友善,却因为骤然的转变而显出几分狰狞。

      青年神情僵硬,不太自在地把胳膊抽回来。

      “你也是老玩家吗?”青年呼吸渐渐平复,他看了眼站在白喜身边的郑清,转向白喜做自我介绍,“我叫邵徽,来自济世同盟。”

      白喜笑道:“叫我小白就可以了。”

      “这位邵小哥,你能不能把那个什么游戏再详细和我们说说?”说话的女生被拉进游戏的时候正好打算休息,所以身上还穿着长袖睡衣。

      邵徽唇边缓缓绽开笑容,依旧是好脾气的模样:“当然可以,我们组织的宗旨本来就是帮助更多的人活下去。”

      邵徽耐心地和在场新玩家解释眼前的状况以及游戏通关办法,基本上是在复述论坛新人经验贴的内容,但白喜不介意再听一遍,就当加深印象。

      “如果我们是在游戏里,怎么调出随身空间或者交易商场?控制面板呢?”

      “是啊是啊,怎么购买道具?我们吃穿用度都怎么解决?”

      “小白,这个是你召唤出来的游戏角色吗?要满足什么条件才可以抽卡?能氪金吗?”

      帽衫小伙和睡衣女生是新玩家里最年轻的两个,接受设定比较丝滑,已经开始讨论起怎样通关游戏提升等级。

      但对于其他现实生活中不太接触游戏、小说或动漫的玩家,要理解邵徽所说的游戏就比较吃力。

      他们听着两个年轻人讨论什么“控制面板”“道具”“氪金”一堆没听过的名词,神色茫然又仓皇。

      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邵徽,期望他能再多说一点。

      邵徽摇摇头,回道:“没有随身空间、控制面板那些,不过你们可以看看你们的手机界面,包括日常联系和交易,平时玩家能够使用的APP都在上面,但是我看到没信号,所以现在应该都处在无法使用的状态。”

      不等他说完,在场的玩家已经掏出手机研究起来。

      帽衫小伙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在各自低头操作屏幕,只好强忍着恐惧颤颤巍巍捡回躺在地上的手机。

      解锁点进去,不一会儿帽衫小伙便面色灰败,艰涩道:“手机不仅变成板砖,而且就像是被掉包了一样。”

      手机界面除了几个陌生的APP,原来下葬的APP都不见了,这对于有手机分离焦虑症的人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邱小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先前阻止壮汉对邱徽动手的女人温声询问。

      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为上午十点。
      邱徽抬头,厚实的云层极大地削弱穿透的光线,黯淡得如同老化的灯泡。周围山峦重叠,延绵起伏,山■村就像被囚在密林深处的孤岛。

      “先进村吧。”他说,“通关的办法应该在村子里。”

      “为什么不走出去?”一直安静旁观的男人突然出声,“你不是说找到离开副本的路也可以吗?”

      他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打理得极为整洁精致,甚至能闻到雪松味的男士香水。他看人的时候眼皮微微下压,看样子是习惯于发号施令:“你带我出去,酬劳你定。”

      邱徽语气温和,拒绝得却很果断:“离开副本划定的区域会面临更恐怖的危险,更何况,我不可能因为你把其他人抛在这。”

      听到邱徽的话,其他玩家神色触动,隐隐有些赧然,邱徽好心待他们,刚刚壮汉掐他脖子的时候他们却袖手旁观。

      身着西服的男人眉头皱成川字,略带压迫感的眼神投向其他人:“你们打算留在这等死吗?”

      “我听邱小哥的,他是老玩家,经验比我们丰富。”睡衣女生举手,她说完壮汉也立刻出声附和:“是啊是啊,而且我们不识路,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西服男人眉头紧锁,语气微沉,明显已经染上不愉:“你们和我一起离开,价格你们开。我没有时间在这瞎耗,手上还有笔很重要的单子等着我回去签字。”

      不得不说,西服男人这种疯狂撒币的办法简单但好使。

      帽衫小伙闻言瞬间眼睛直了,试探着开口:“二十万?”

      西服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眼中毫无情绪,很是随意地将对方报出来的数翻倍:“四十万,一人。”

      这下不止是帽衫小伙,其余人也有所意动,毕竟自救的同时还能获得额外收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邱小哥,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路上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是啊,这村子看着有点诡异,我有点怕进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白喜也看向邱徽,但是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

      邱徽唇角的弧度微不可察地上扬几分,用不好意思的口吻道:“我可能是刚刚忘记说了,我们已经被困在游戏里出不去了。”

      在众人变得越发张皇惊疑的目光中,他温和地补充:“即使通关这个副本,我们也回不到现实世界,等着我们的将是一个又一个的副本。”

      他平静地丢出一句让人绝望的话——
      “我们只能在副本里辗转,此外,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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