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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迷失 ...

  •   “我今天本来心情还不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齐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就拉着令仪在偌大的皇宫里飞奔起来,以此压抑内心的迷茫和酸楚。令仪任由他捏痛了自己的手腕,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奔跑。
      许久之后,齐询才在明华殿前停下脚步,把她推了进去。
      “都退下!”玉衡刚要上前侍奉,齐询的怒声呵斥就吓得她停住了脚步。她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火药味,立即恭顺地带领其余宫女内监退避。
      齐询背对着令仪喘匀了气,猛地回身捏住了她的肩膀:“你就那么不想嫁给我?”
      令仪凝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淡然:“我不知道。”
      齐询的目光中流露出又惊又痛的疑问:“什么叫不知道?”
      “我是很喜欢你,可是这和要嫁给你是两回事。”她的话音中仍如古水无波,“而且我也立了功,为什么给我的赏赐却是嫁给别人?”
      “我对你来说只是‘别人’而已吗?”齐询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语气中透出的委屈像是找母亲要糖吃却遭到拒绝的小孩子,“喜欢不就是要在一起吗,难道你的心里还有其他人?”
      令仪直视着他满布惊惶之色的双眸,坚定地回答:“我的心里只有你,但是我们根本没有互相了解到那种程度。如果婚后我们才发现彼此不是对方的良配,外面会有无数个温柔的港湾等你停靠。而我呢?如果你忘了我,我只能永远困在那个小院子里无望地等你回来。”
      “我发誓,我以后决不会辜负你,你相信我!”
      如果发誓有用,她就不会回到这里了。
      令仪没有答话,只是伸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三郎,你在御书房待了一整晚,当时都想了些什么?”
      齐询听她如此亲密地称呼自己,内心甜得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一丝麻酥酥的痒来:“回宫后,我换了一身衣服,就听父皇召我去问话。我欢天喜地地去了,父皇震怒地训斥完抛下他离开的人,就详细询问我当时的情形。我很高兴,因为这次我终于不是挨训的那个了。”
      “原来是这样,你辛苦了那么久,还没好好休息过呢,先去好好睡一觉吧。”令仪的唇边浮起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意,“要不然怎么会开始说胡话了呢?”
      齐询浓眉一轩,这才明白她骤然岔开话题,竟然是在表达对他承诺的不屑:“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令仪把手放在他心口上,尾音染上了蛊惑的意味:“证明给我看。”
      齐询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她:“那时候你为什么把我拽下水?”
      “我当时很慌乱,不知道怎么地就把你拉下去了。”令仪不得不承认,就算她陪伴了齐询二十年,对他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你竟然会游水?”
      “是啊,我小时候不知为何,总是会无缘无故掉下水。洗澡的时候,我在水下练闭气,还有人按着我的头不让我起来。”察觉到事情之离奇,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那你还真是难杀啊!
      “是她指使人做的吗?”
      齐询点点头,惊喜于她的聪慧。
      皇后努力了将近二十年都没能动他分毫,恐怕连黑白无常都对他望而却步了,令仪那点微末的伎俩又如何能伤到他呢?
      “你告诉皇上了吗?”
      “没有人证,而且只要那些人说不曾做过,父皇见我活得好好的,就不会再追究。”齐询神色黯然,“也许他也乐见其成。”
      “别这么说。”令仪忙捂住他的嘴,“天下哪有希望孩子失去生命的父母呢?”
      齐询轻吻着她温软的手心,贪婪地嗅着她手上散发的脂粉香气,眉宇间的痛苦转瞬被慰藉代替。
      “他不一样,他和皇后一条心,恨我入骨。”他把令仪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陶醉在她给的温柔中,“你多摸摸我的脸吧,让我感觉我还活着,不然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令仪抿去他眼角点点泪珠,拍着他的肩膀:“别说这些了,快去睡吧。”
      齐询揽住她的腰:“我马上去睡,但是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会等你醒来的。”
      他眼中翻卷着黑云般浓重的阴郁,令仪望着那如墨般深沉的瞳孔上她慢慢靠近的倒影,明明想要拒绝,但浑身就像定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唇间柔软的触感混杂了他急促的呼吸,溢出阵阵安神的桂子香气。她的心似要跃出般猛烈地捶着胸口,脑海中奏响了来自远古的琴声,幽怨而迷离。粉红的皂荚泡沫在她眼前飘散,载着她向辽阔的苍穹飞去。
      那一瞬间,她忘却了一直以来背负的仇恨,一心沉沦于他那略带侵略性的吻中。与水下渡气不同,这个不熟练的吻是索取和给予的微妙融合,让她心神俱颤。
      太奇怪了,她为什么不排斥他的亲吻,反而还为此沉沦?她对他的感情是否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说服自己:没有,她只是在逢场作戏。他爱的是阮令仪的躯壳,和她的灵魂无关。齐询很可怜,但是囚禁于深宫多年、无辜死去的她更可怜,枉死的程家人亦是,她才不要相信什么程家是咎由自取的鬼话。
      有了思索的余暇,她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神智,一边笨拙地回应他如同小鸟一样引人发痒的咬啮,一边推了推他牢牢箍紧她纤腰的手臂。
      齐询沉溺了太久,离开她红肿的唇时,眼神还带着缠绵的快乐。
      他心疼地抚上她的红唇,眼尾怜爱地耷拉下来:“对不起,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吻的。”
      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等你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今日销魂蚀骨的狂喜也会变成刺向心窝的利刃。
      令仪痛快地想着,服侍齐询洗漱了睡下。即使在睡梦中,他也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看着齐询安静的睡颜,令仪若有所思地坐在了床下的脚踏上。恰在此时,宫门上响起几声轻叩,云雁的声音飘了进来:“三殿下,皇后娘娘派我来问阮姑娘出宫了没有?”
      齐询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眼睑终于还是因为太过沉重没有抬起来。
      玉衡开了门,悄声对云雁道:“三殿下已经睡下了,能等他醒来再送阮姑娘出宫吗?”
      云雁面露难色:“奴才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玉衡姑姑别让奴才难做。”
      玉衡犹豫片刻,只得进殿传话。
      “我答应齐询了,在他醒来之前都不会离开。”令仪听玉衡说明来意,寸步不让地回答,“万一他醒了见不到我,不会怨我出尔反尔吗?”
      云雁站在门口,朗声道:“姑娘在这,三殿下就能睡得好吗?姑娘知书达理,有些道理一定不用奴才提醒就能懂了吧!”
      “姑姑小声些,他刚刚才睡下。”令仪瞄了齐询一眼,见他仍在安睡,挣脱了他紧握的手,“既然如此,等三殿下醒了,烦请玉衡姑姑帮我传达一下吧。”
      玉衡点头应是,云雁得偿所愿,领着令仪施施然向外行去。
      待一群人退出明华殿,齐询慢慢睁开了双眼,敛衽坐起身。
      一旁的内监走上前来行礼,齐询淡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这次事情办得好,去向玉衡领赏吧。”
      他摸了摸嘴唇,上面仿佛还留存着她的气息,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令仪跟着云雁迤逦而行,看方向竟是去往紫微宫,心下瞬即了然。云雁领着她进了紫微宫的侧殿,便默默退了下去。一个人影自帘后走出,果然是齐谌。
      两人注视对方良久,都不发一言,似乎在较劲,玩着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齐谌忍不住问她:“阮姑娘是不是忘了当初来找我结盟的初衷了?如今是乐在其中了吧!”
      “四殿下弓马娴熟,想必也明白捕猎的技巧吧?臣女现在不过是在撒饵,抓住猎物前给对方一点甜头,他才会放松警惕。”令仪冷笑道,“臣女不如四殿下工于心计,所作所为在您眼中确实不过儿戏般可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齐谌面露疑惑之色:“本宫有什么心计?”
      令仪淡淡一笑:“既然四殿下不信任臣女,臣女也无须对殿下坦诚,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齐谌黑沉沉的眸子在她身上停驻半晌,才尴尬地转了开去:“看来是本宫唐突了。既然彼此心存芥蒂,不如分享一些阴私留待后用。”
      令仪垂下眼眸,神态恭顺:“臣女不敢对四殿下不满。三殿下有时向臣女埋怨皇后娘娘欲置他于死地,使他惶惶不可终日。”
      齐谌点点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令仪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否认自己图谋不轨,反而痛快承认母亲居心不良?
      人人知道皇后暗算齐询,齐烜却放任不理,难道他真的如此痛恨心爱的女人为他诞下的子嗣吗?
      “你知道今天抓到的这个刺客是哪里来的吗?”
      令仪静待下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反问句。
      你还问我?
      “臣女属实不知。”令仪如实回答,猜想这可能是一个试探。
      “真的?本宫是真的毫无头绪才问你的。”齐谌死死地盯着令仪,恨不能把她的心挖出来一验真假。
      “千真万确。”令仪脊背窜上一股寒意,若说这是试探,也太咄咄逼人了。
      难道那个刺客真的不是他设的圈套?如果不是他,齐询总不会傻到自导自演这样一场闹剧吧。
      而且在她的印象中,齐询不是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人啊。
      “三哥平时可曾向你表达过对敬宸贵妃或是皇上的亵渎?他有没有说过想要杀了我之类的话?”
      令仪心里存了戒备,摇头道:“三殿下除了心痛皇上不疼爱他以外,鲜少提起贵妃和四殿下。”
      齐谌犹有不甘:“父皇惋惜贵妃因他而亡,他怎会一丝怨怼都没有?他没有恨过贵妃弃他离世吗?”
      “没有。”
      令仪毫不迟疑的答复激起了齐谌的愤懑:“依你猜测,三哥私底下会不会出言辱骂她?”
      比起对兄长羞辱母亲的渴求,齐谌仿佛更在意话是从令仪口中说出的。即使是哥哥亲密之人编造的谎言,齐谌也可以把它当作铁证公之于众。
      齐谌的偏执激发了令仪的逆反心理:“臣女不能无中生有,三殿下没恨过贵妃,更不会辱骂她。”
      为什么他总要利用齐询的母亲来攻击他呢?他想害齐询,和贵妃有什么关系?
      看令仪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齐谌心中的无名邪火被瞬间点燃。齐询在父皇面前的一番话,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证他,而他又不能跳出来否认,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昨日那样混乱,你都没忍心下手杀他。你攻击他的手段又是那么无力,你总得让本宫看到你的价值,本宫才能保阮家今后无虞吧!”齐谌顿了顿,继续道,“下个月父皇还要与万民一同观赏百戏,到时候你最好拿出个样子。”
      他愤愤不平地撂下这句话,就下了逐客令。
      令仪跟在云雁身后走向宫外,秀眉紧皱地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感受到春日角落里暗藏的极寒之气顺着她的四肢一路上行,好像每一滴血都变成了冰凌,刺得她全身都疼。
      齐谌提及阮家,是打算以此为要挟吗?
      她与阮家人形同陌路,但阮家因她受害亦非她所愿,更何况还有个她不愿伤害的柳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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