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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她与老祖同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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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灰扑扑再简单朴素不过的锦囊以惊人的速度急速膨胀,眨眼之间已有半人大小,浓墨绘制的诡异面容从中浮现,蓝师兄两人见状脸色大变:“什么邪物!”二人起势施术,然而锦囊陡然飞起,化作一道灰影疾如雷电般冲进堂内。
季明燃只觉耳边咻地擦过一道疾风,她随势转身,瞧见锦囊的原本扎实的袋口打开,大片白色光芒从锦囊内挣扎而出,以电掣风驰之势朝掌门袭去,元留掌门显然吃了一惊但却未作反应。
白色光芒已化作僵硬人形朝站在原地的掌门扑去,背后青衣师兄怒喝声音传来:“你竟敢携带妖邪之物来我宗,到底有何居心!”
季明燃头也不回地折身避开来自背后的攻击,紧接跳离原地半臂远,一手挡住要自动关合的木门,目光紧紧盯着白色人形,心中大惊。
那是!
季明燃唤道:“小参!”
“师伯!”惊呼声来自原地不动的元留掌门,他扬起手,一道结界止住着急冲进来的青蓝二人脚步。
渐渐地,停在元留掌门身前的薄纸扎人变得厚实起来,浓墨点涂的黑洞眼睛、难看的两坨粉色腮红、血红笔墨描绘的嘴唇,夸张的颜色融化入青白色的肌肤,僵硬的肢体柔和,生机不断泛起,纸扎人变成一个脸色红润、面容俊朗的活人。
一双清亮黑瞳朝掌门眨了眨,他嗓音温和:“许久不见。”
元留掌门向来平稳无波的脸庞露出惊异之色:“你?”他猛地转头看向季明燃:“那她......”
季明燃对上元留震惊的神情,前些日子遇见的火红头少年所说之事突地冒上心头,常人看来,现下不正正是——“纸扎人大变活人,原是前任叛逃掌门之徒携带邪物上门”的狗血情节?!
季明燃用脚指头想都要觉得不妙,正要出声打圆场,然而小参却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指着自己道:“给你介绍,她是姜师尊的关门弟子,季明燃。”
“姜?那那那个传闻中的人的弟子?”结界外青衣师兄失声叫道,“快来人啊!”
“小参!”季明燃痛呼,浑水摸鱼悄莫学艺的美好愿景被彻底打破了。
虽然心中惋惜,但季明燃却在呼声落下之际已出现在小参旁边,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阵光再度浮现,二人身形一闪,然而阵光却忽地微不可闻地停滞一瞬。
被生硬截断的阵法极易反噬布阵之人,轻则重伤,重则没命。
季明燃皱眉,飞快地撇了元留掌门一眼,她停下动作,嘴唇嗡动,手势繁复变化,极速反向解阵。
笼罩二人的阵光再度大盛,仿佛被再度唤起,随时要将阵内之人传送离开。
利用阵光遮掩,季明燃再度一把拉住小参:“走。”
阵法已被她顷刻解除,如今阵法灵气余韵仍在,趁人以为自己再度用传送阵逃跑之时,她要声东击西直接冲出门外。
身随念动,季明燃以猎豹扑食之势跃向门外,手却被一把大力回扯,她整个人趔趄仰身,得亏下盘稳定,差点没摔倒在地。
季明燃愕然回头,始作俑者小参却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道:“莫急。”
季明燃正欲开口,空气突然滞凝。
无形且强势的威压如惊涛骇浪般从天而降,重重地扑盖在所有人身上。
本就身形不稳的季明燃被威压冲击一把掀翻在地。
她顺势就地一滚,单膝跪地,掌心朝下,硬顶着强压撑起身子。
扑通!青蓝师兄二人已抵挡不住无声的威压齐刷刷跪倒在地,他们面面相觑,惊道:“这是、这是!。”
来自顶级大能的威压。
滚烫的汗珠自额间滚落,咽喉血腥味厚重。
季明燃抬眼,元留掌门除一脸心事重重外倒没旁的变化,旁边的小参则像没事人一般自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坐着总要被跪趴强。
威压不断增强,五脏六腑仿佛被挤压成一团,浑身骨肉剧烈地颤抖,手脚仿佛不能自己,但她硬憋着一口气,一点点挪动着剧烈颤动的骨肉,就近找了张椅子摔坐而下。
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季明燃就听见一道沙哑声音响起:“是、是师兄吗?”
季明燃扭头,看见门口处,哆哆嗦嗦跪在着的蓝青师兄身旁,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名灰袍男子。
灰扑扑的旧衣袍,以及和灰扑扑衣袍一般平平无奇、毫不起眼、让人过目即忘的大众脸。
只要目光移开,关于这人长相的记忆便变得混沌模糊,只觉得芸芸众生,人人是他,他是人人。
不同来者的激动,小参轻快地招呼道:“你来啦。”轻快的声音顿了顿,随后疑惑道:“你怎么消瘦了?”
“......”季明燃欲言又止,那副让人无法记住的长相,小参到底如何判断人家是瘦了还是胖了?
耳旁听得小参再问:“是头发缘故?”
季明燃目光上移,才留意到来者那光溜溜的头皮。
总算!季明燃轻呼口气,以那锃亮的头顶为记忆点,她终于对来人有点子印象。
袖子被拉了拉,季明燃回神转头,小参笑得灿烂:“这是李三阳,你的师兄。”
哦。季明燃呆呆地点头,后知后觉反应道:“啊?”
小参紧接朝李三阳道:“这是你师妹,季明燃。”
李三阳始终站在门口不迈门槛一步,只目光灼灼注视地着小参,此刻宽厚淳朴的脸庞上浮现一丝迷茫,喃喃道:“师妹......师妹......”他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神色复杂:“师妹。”
小参似早料到李三阳的反应,温和地笑着,宽慰道:“是的,师尊她一切安好。”
正说着,他的眸光微不可闻地看向自己拉着季明燃袖子的指尖。
那处已隐隐虚浮。
小参笑意微不可见地淡了些,眸光平缓地转向元留,柔声道:“如你所见,都回来了,莫慌。”
话毕,他整个人如云烟般缥缈虚浮,倏忽间全然消散不见。
李三阳急声喝道:“师兄!”紧跟着他也连带着消失不见,慑人的压迫感瞬间全般消退。
季明燃身体一松,当即闭目凝神,直至感应到李三阳师兄的灵力已尽随小参四散的每一缕灵气而去后,心中滞住的那口气才缓了过来。
剩下的。
季明燃睁眼,视线平静越过门外的两人,落在静默夜空之上。
自个儿老底被揭穿得一干二净,罪魁祸首小参消失无踪、莫名出现的李三阳师兄莫名地离开,那自己现下......
季明燃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椅背,不就成瓮里的鳖了?
门外,青蓝二人仍心有余悸地跪在原处,不敢作声。
还是元留掌门打破沉静。
他一扫前头的忧思,神情极其振奋,兴致很是高昂:“现下先别画阵了。”
季明燃指尖动作顿下,默默收回视线,双眸对上元留掌门。
被发现了。
同一时间,元留掌门也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苍白羸弱少女。
瞳眸透着沉着冷静,计谋被当场揭穿却不显慌乱。
元留掌门心中满意,道:“既能布阵亦能解阵,阵师确与銮峰相契,既然青弘尊者已认下,小师叔你速去銮峰吧。”他感慨道:“那里也该修缮一番了。”
季明燃眨眼,什么意思?
元留掌门对蓝青二人道:“你们二人带她过去吧。”
蓝青二人抬头,目瞪口呆——
掌门说、说的是“师叔”?!
四舍五入,他们不就得换作太师叔祖?
平平无奇的外门小师妹怎地摇身一变,变成他们的太师叔祖了?
不等三人反应,元留掌门像赶苍蝇似的大力挥手将人往外赶:“去吧去吧,马上这里又要迎客了。”
季明燃被元留掌门扇来的力量一股脑托出门外,脚才踏过门槛,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季明燃依旧一脸懵逼:“嗯?什么意思?我可以走了?去外门报道吗?”
蓝青二人已站起,蓝衣反应极快:“太师叔祖当属内门,请随我来,我带您去銮峰。”
季明燃双眼瞪圆,所以她没有搞错,她这是成内门弟子了?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天上掉下黄金棺木了?
季明燃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天上没有掉金子。
背对他们的青衣这时才慢吞吞转身过来,不情不愿地道:“我也一道。”
季明燃嘴巴咧开,露出一排莹洁牙齿:“嘿嘿,有劳。”
虽然莫名其妙,但天大的好处自然得上赶着要。
像来时一样,季明燃依旧跟在二人后头,行过下桥,穿过瀑帘,跃过浮石,到达传送阵所在。
不过这回二人行走时,速度明显缓下许多,时刻迁就着身后的太师叔祖的步伐。
一路上,蓝衣很是妥帖地为她解说鼎盛宗的基本情况。
灵修界分有六大洲、四海域,而衔接各洲海的唯一中心大陆其中极无洲地处中心,是衔接六洲四海的唯一地域,鼎盛宗作为大宗,地域广阔,几乎占据极无洲三分之二。
鼎盛宗内有泉、圹、燿、霖、銮五大峰域,以泉峰为中心,圹峰位东南一片,燿峰处北部一带,五峰以外地域皆属霖峰。外门弟子只能在各峰领域修行,内门弟子方可进入主峰修行。五峰收内门弟子一看天资二看眼缘,前者通过试炼即可,后者随即合则来不合则散,不过千百年过去,各峰弟子逐渐呈现聚集之势。燿峰兵修扎堆,圹峰泉峰几乎全是术士,霖峰则丹修、药修居多。
由于鼎盛宗地域辽阔,且近百年才开始扩招弟子,弟子常于各主峰内修行,若非有集会或大课,在路上遇见其他弟子的概率极低。
“泉峰峰主为柳至清老祖、燿峰峰主为祝火老祖、圹峰峰主为齐擎翎老祖,霖峰峰主倒不是老祖,是东陆师叔祖。三名老祖已多年不收徒弟,内峰弟子进入各峰,是跟着老祖的徒孙修炼。”
蓝衣解说详实,却有意无意地略过銮峰,直至踏入传送阵,季明燃对銮峰依旧一知半解:“所以銮峰是?”
浮光亮起又黯下,景色在切换,泉流褪去,只余荒芜山地。
一直不吭声的青衣突然说话,言语间有些幸灾乐祸,他伸直手臂,朝嶙峋孤峰一指:“喏,那里就是銮峰。”
夜空之下,嶙峋孤峰万丈高,通往孤崖的,只有一条破败不堪的老旧木桥,桥上木板多有残缺,甚至有好几处连木板也没了,只余一根绳索在悬空中晃晃悠悠。
季明燃伸出脚踢了踢,“咯——吱——”木桥发出老旧沉重的声音,桥上的木屑扑簌簌地往下掉,季明燃视线向下移动。
又是万丈深渊。
耳边传来青衣的声音:“鼎盛宗创立之初本只有四峰域,后来燿峰峰域内的东北角一座山峰被独划了出来,成了现今的銮峰。銮峰被銮峰当年的开峰老祖宗下了禁制,不能施用任何符阵器术法过桥。若要过桥,只能走过去。只是这桥估摸数百年没人修缮了,你过去可得当心些。”
“这底下是?”季明燃踮起脚尖,朝下看去,只是即便明月当空,亦有乌云遮掩,她使劲去看,也看不出云雾之下的郁郁阴影是什么。
蓝衣看见季明燃大半个身子悬在崖边之外,纤薄的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似要一个不小心就得整个人往下栽,他头皮发麻,心里想着这太师叔祖也忒大胆了些,不免得再提醒道:“您可当心些。”
季明燃仿佛没听见,脖子伸得老长,又问道:“这底下是什么?我看得不真切。”
“这底下林脉归霖峰所辖。”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突然响起:“哟,你这架势,要老子再助你一脚之力么?”
声音听着熟悉。季明燃旋即倒回大半个身子扭头一看,果然,是红发脑袋。
季明燃疑道:“你怎么在这?”
青衣弟子此时却开口道:“妄臻师叔,您既到了,我就先回圹峰。”
季明燃看着一改先前不耐之色,此刻十分恭敬有礼的青衣,回想起他方才背对自己的动作,恍然道:“是你。”
青衣弟子承认得就如同他溜走得那般干脆:“是的。既然师叔祖来替我,告辞。”
话音落下,微光亮起,人已离去。
师叔祖?季明燃疑惑地瞅着红发少年,向蓝衣问道:“他是谁啊?”
妄臻双手抱胸,顽劣勾唇,学着季明燃问道:“她谁?”
夹在二人中间的蓝衣面无表情。
你们明摆着认识的。
还问。
玩我。
虽如此,蓝衣也只能屈服继续踏实当个解说人。
“观妄臻师叔祖,与您同是本届入宗比试的参试者,在本次入宗比试中表现突出,被圹峰齐太师祖收作亲传弟子。”
“季明燃太师叔祖,与您同是本届入宗比试的参试者,在本次入宗比试中表现......”蓝衣咳了一声,道:“反正是銮峰两位太师叔祖的师妹。”
“銮峰的师叔祖......”观妄臻一边嘴角高高扬起,笑得玩味:“难怪老头唠唠叨叨地说没瞧上热闹,哈,想来燿峰的老奶也定然懊恼得很,老酒鬼定然发癫,今晚泉峰可有得折腾。”
“泉峰事务的确繁忙。”蓝衣极为理智地屏蔽观妄臻的不敬之语,他语速极快地道:“弟子还需回峰协助处理,过桥便是銮峰,即已送到,晚辈先行告退,二位慢叙。”
迅速拱手作揖,蓝衣也咻地消失。
两人都走了。季明燃默默看着两丈外的观妄臻。
观妄臻:“干嘛这样看我?看仇人似的。”
季明燃慢吞吞道:“你踹了我一脚。”
她衣衫后背上的完整鞋印以及因伤口撕扯渗出的血印就是证据。
“没良心,要是没我,你哪赶得上比试。”观妄臻朝季明燃走近,理气直壮道:“我可是巴巴地候着你候了一个月。”
季明燃才不信他的鬼话,一脸防备地看着观妄臻道:“候我干嘛。”
我和你又不熟。
显然观妄臻不这么认为,边走边说道:“你是我带来的人,内门赶不上已经够打我脸,要是连外门都进不去,我可不就丢脸丢大发了,齐老头逮住这次定要唠叨我一整年。拖拖拉拉的,蜗牛都比你快。”
走到一半,“什么味道?”观妄臻吸吸鼻子,突地侧身弯腰,“呕——呕——”干呕几声后,他直起身子一边嫌恶地控诉:“臭死了,你怎么这么臭!”一边大步流星继续朝季明燃走去。
“是么?”季明燃背过身,嗅嗅自己:“走了一个月,路上没法洗漱。”说到这里,一直被强压的疲倦感逐渐涌现。
越阵受伤未愈,行走一月几乎不停,方才既要躲闪身后的招式又连续使用阵法,身体已将要到达极限。
季明燃索性在崖边坐下休息,说道:“有那么臭么,掌门和他们二人也没说呀。”
“净气术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术法。”观妄臻道:“我不喜用而已。”他已走到崖边,低头看着悠闲坐着荡悠双腿的人。
一条腿游荡的幅度小于另一条。
观妄臻默一瞬,也跟着她在崖边抱膝坐下:“瞧不出来啊,小鸡崽子身板,还能攀上宗门之境。”
等等,妄臻望着夜空,突地想起与季明燃初次会面时明明是白天,等第二次见面,夜色跟现在一般黑。他所在的位置与那群讨人厌的术士距离并不远,施个移行术即可到达,但季明燃回来找他时,却是夜深时分。
“观仓林那次,你也是徒步回来找我的?”可他明明见到她是施行阵法离开。
“我能使的传动阵传动距离极其有限。”季明燃坦诚说:“走点路而已,我从前每日都要去店铺里打工干活,店里离家远,来回二十里少不了,习惯了。”
“打工?二十里?”妄臻惊讶,她现在看起来小小一只,那以前就是更小小一只,怎么那么能走。
季明燃:“这点事值得吃惊吗?”
妄臻道:“灵修界修行者,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购买使用的阵法、符箓、灵器,再不济总有车马,极少要走远路。”
“灵修界可真繁荣啊,人人有钱买灵器。”季明燃感叹。
“上一个像你这么潦倒到要从山脚一步步走上宗门之境的,我想想......”妄臻挠挠脑袋,红色发梢被揉得翘起,像只炸毛的猫,“大概上万年了吧。”
他扭头朝传送阵的方向看去:“不过他好像是被骗的,听说他吃过一次苦头便再也不要栽跟头,于是将传送阵覆盖满整个鼎盛宗,不过他偏偏就在自己门口设下禁制,不能用任何术法过去,这老头八成闲得慌。”
季明燃视线随之望去,传送阵余光已完全消散,三两野草的贫瘠泥地上,只余肉眼难见的浅淡阵纹。
地上的阵法,是銮峰始祖所留。
得多厉害的人,才能布设跨越多域的阵?
观妄臻又道:“刚才离开的两人,青色衣服的是我圹峰弟子,懒得多嘴,蓝色衣服的是泉峰弟子,是元留掌门的直系徒孙,不能多嘴。”
季明燃眸光落在观妄臻面容之上,他是有意提起銮峰始祖的事。
漂亮狭长的凤眼睨着她,观妄臻嘴角噙着邪气的笑:
“銮峰的事,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