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马车在香料铺子停下,今日店内只有阿济一人,昨日她虽然目睹了惨案发生的经过,但好在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晨间知晓了今日无人看店,强撑着身子起身开门迎客。
“阿济,不是说了今日就不开店了吗,瞧你这脸色,别站着了,快坐下。”阿茶远远的便瞧见了她脸色如同宣纸一般,心中又急又气。
“阿茶?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要去上值吗?崔大人也来了,快请坐快请坐,我去倒壶茶来……”
阿茶接过阿济手中的茶壶,将她按在一旁的小塌上,“还是我去吧,崔大人来是有要事要问,阿济姐姐这回可跑不了了。阿延奇他们可在?你们先谈着,我去后面叫他们。”
“崔大人要问何事,尽管吩咐便是,民妇定是知无不言,言,言无不尽。”尽管阿济时常能见到崔行,不知为何依旧还是很怕他,此刻坐在他对面,更是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
崔行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默默叹了口气,用自认为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别紧张,我就是来问问昨日灯会发生的事情,听阿茶说你们那时就在崇贤坊,可否与我讲讲你看到的?”
“你是说你看见了那马车呼啸而过时,车尾挂着一个什么东西?你可看清了挂在车下的东西长几寸,宽几尺,大约是个什么模样?”
去厨房打了一壶热水,确认泡上的是新到的明前茶后,阿茶拐弯去了罗格的房间,“阿月,罗格如何了,怎么没有看见阿延奇?”
“阿茶?你怎么回来了?”阿月被推门声惊醒,起身下床接过阿茶手中的牛乳,“罗格今早醒了一次,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还有点怕人,医士说小孩子忘性大,过几日就没事了。喂他吃了点东西,这不又睡下了。阿延奇?他不在房里吗?”
阿茶赶忙扶着阿月坐回罗汉床,嘟囔着嘴不高兴的说道,“应是不在,敲门也不见有动静,大清早的丢下一屋子病人也不说一声。不管他了,你脚好些了吗,崔九来了,说是要问问我们昨日灯会上的事情,你是不知,今早我到的时候,大理寺上下可忙了。原来昨日不止崇贤坊一处发生了踩踏,死了好些人呢,还好你们只受了点轻伤。”
“这么严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定是佛祖保佑,赶明儿我得去寻个寺庙拜拜……”
两人刚走到门前,阿济听见动静,也不管是不是还在接受崔行的问询,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从阿茶手中将阿月接走,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出来了,医士不是说了要静养吗”。
阿茶从她神情和话语中,窥见了一丝松口气的愉悦之情,不好意思的朝崔行笑了笑。“观崔大人的神情,应是从阿济口中问出了些什么吧。这位是家姐,名唤阿月,乃是家父收养的义女,前不久才来长安。罗格受了些伤了如今还昏睡着,阿延奇出门去了,许是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了。”
阿茶三两句解释了铺子几人的去向,意思也很明显,想让崔行先回去,改日在来。然而崔行只说无妨,却依旧稳稳端坐,半分不像是要走的模样。
留她们三人面面相觑,阿月阿济不知何故,阿茶则皱眉沉思,默不作声。
“掌柜的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阿延奇终于在午食前赶回了香料铺子。
阿茶放下碗筷走出饭堂,游廊外阿延奇正在卸半湿的蓑衣,靠放在廊下的斗笠下也积攒了一滩水。阿茶默默打量着他这一身不寻常的穿着,心中暗暗想着今日她寅时末方才出门,观外间好像并未下过雨,地面也只有零星的水迹,想来应是后半夜下的雨,前后不过一刻钟。
“昨夜出了人命,大理寺并未查到崇贤坊有马车经过的痕迹,不过想来也快了。崔九已经等你一上午了,发现的尸体中有一具死状有异,应是从马车上推下去导致的。你昨夜盯着那马车的神情就不太对,不管是因为什么,先想想罗格。”
阿延奇解蓑衣的手一顿,转而继续解开靠立在廊下,“我知晓了,进去吧。”
未初,崔行问完后同阿茶一道回了大理寺,他将阿茶交给胡四,让他带她去熟悉熟悉大理寺的各个区域划分和不同岗位。
吩咐完他则回了东院厅堂,昨夜至今日上午找到的线索和口供已经放在了他桌案上。如他所料,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昨夜灯会上的人太多了,要找出真正的目击证人很难,不过幸好阿茶的话让他有了些新思路。
“刘武。”
“大人有何吩咐。”
“去寻一辆花梨木的马车,车尾有摩擦痕迹,应是麻绳一类较为坚固的绳子。今晨有雨,应不会这么快就被处理了。马车最后出现在崇贤坊,沿着那条路应该有所发现。”
“是。大人,这是京兆府仵作刚送来的验尸记录。”刘武呈上一本蓝底薄书后,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了崔行的不耐的声音。
“五叔没去义庄?去告诉裴迹,让他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刘武一噎,心想恐怕这长安城中还真没几个能在您手底下做事的仵作了,否则也不至让伊娄五致仕多年又重回大理寺。嘴上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大人您忘了,昨日中秋,伊娄仵作去他女婿家过节了,得明日方才能回。”
“……还不快去?”
忍着不耐,崔行继续看向手中的薄书,粗略看了前六人的死因,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这上面记录的正是那具有拖拽痕迹的尸体。
入目也只有短短几句话,写着:死者七,男,身长五尺九寸,年约二十七八,死亡时间约为八月十五酉时前后。死者脸部因拖拽导致面容不清,无法复原,上身有多处刀伤和摔伤,死因为被尖锐物体刺中心脏,失血过多而死。
推测凶器为长约五寸,一头粗,一头细的柱状物体,从伤口角度判断,凶器为斜向上刺入。
死者衣服上沾有大量劣质脂粉和酒水混合的味道,外袍材质乃是锦缎。
当看到锦缎后还跟着蜀锦二字,崔行不免觉得头疼。蜀锦织法极难,所用丝线的染色也是极其不易,是以历朝历代蜀锦都是贡品。也只有近几年四海平定,万国来朝后,使得蜀地得以有更好的修养生息,蜀锦的存量才大了起来,但向来也只供的起皇室和世家大族。
崔行捏了捏额头,他一向最烦案子与世家扯上关系,除了麻烦还是麻烦,这次又不知要牵连的是那家倒霉蛋。
“胡四!”
一个衙役呆头呆脑的走进来,“崔少卿,胡四哥不是被您叫去给那个新来的小娘子带路了吗?”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说到阿茶,他就又想到了那个叫阿延奇的胡人。
明明看着年岁不大,却一身贵气,同他答话时也不见半分神情紧张之色。听说他来长安好几年了,如今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南道北道畅通无阻。若一直走正途还好,但凡有点别的心思……
虽然他也说昨夜不曾发现些什么,口供也与其余几人对得上。观他神色也不像是说谎,然而崔行全然不信,总觉得他身上还藏着大秘密。
“你去一趟平康坊,问问这几日有没有一身长五尺九寸,年约二十七八,身穿一身竹青蜀锦圆领袍的男子去过。”
大理寺占地面积挺大,走完一圈要用一个多时辰,从与身旁这人的交谈中阿茶得知他叫胡四,乃是从九品的狱丞,如今算是站队崔行,替他做事。
他简单的介绍了大理寺如今的人员配置,有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两人,从四品上;寺正二人,从五品下;寺丞六人,从六品上;主簿二人,从七品上;狱丞,也就是他,二人,从九品下。
另有司直六人,从六品上;评事八人,从八品下;文书八人,从九品下。不过这些都是干杂事的,几年前致仕了好几人,一直未曾补齐。(1)
至于阿茶,虽担了一个文书的位置,却并没有品级,毕竟属于编外特招人员。
在胡四口中,崔行乃是个六品的寺丞。阿茶听后笑了笑,并没有拆穿他们的把戏,反正她来大理寺的目的也不单纯。
“你笑什么,”胡四可见不得有人小觑他的偶像,急赤白脸解释道,“可别小看了寺丞,虽然只是个六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个位置极为重要,乃是掌分判寺事,正刑之轻重。就连如今的右少卿当初也是从寺丞破格提拔上去的。”
“是是是,我知晓了,都是官,都比我大,都重要。你瞪我作甚,你的品级不也比我大,晨间还对我礼貌有加,这才半日,就鼻子不是眼睛了?你们男人啊,还真是善变的很啊。得了,也送到了,您忙去吧,我就自个回了。”
对着胡四敷衍两句,阿茶转身进了文书处,谁让他这一路嘀嘀咕咕不是在说崔少卿如何如何,便是说崔行如何如何。就算他们真是两个人,阿茶也听腻了。
申时刚过,文书处已经没了人了,寻了一圈,阿茶只遇到准备下值的上官,“康书吏?!你怎么还在此?本朝规定一应官员申时一到便可下值,你可以回去了。”
“可外面不是……”阿茶想起来了,文书处清闲,且本职工作也不管查案,今日之事自然与他们没多大关系,“下官来拿点东西,这就准备走了,王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