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半瞑》三思桑叁

4、白日与夜幕的拥吻

　　穆甯走在去练习室的路上，最近两周，温廷晔没有找她。穆甯心中祈祷，若温廷晔所说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吓唬她那就好了，她也确实被吓唬到了。

　　记得那天晚上，温廷晔说他要回国了，想必真的回国了。

　　......温廷晔，不要回来了，让我好好度过自己的留学生活吧。

　　穆甯坐在练习室里，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全身心的投入到鼓奏中。

　　突然，钢琴声响起，这个旋律......是在配合她。

　　穆甯抬眼望去，发现在钢琴前坐着一个肤色白皙、身材修长、端庄优雅的男生，那双修长整洁的手指优雅的跳跃在黑白键上，窗外的阳光照在他黑色短发上，散发着质感光泽。他只是坐在那，便让人心生美好。

　　穆甯听舍友说起过他的名字——白轲。阳光、帅气、学钢琴。愣神之际，只见叫白轲的那个男生对他侧目一笑，礼貌的示意她继续。

　　于是，穆甯方才戛然而止的鼓声，配合着悠扬的钢琴声继续响起，仿若烈日与晚阳的碰撞，仿若置身在清风吹拂、波光粼粼的海岸线上，海鸥在远处的海面上徜徉飞翔，那副静谧美景，刻在他们的记忆深处，流连忘返。

　　“你好，我叫白轲。”曲子结束，白轲走过来，笑眼盈盈的望着她。

　　穆甯站起身来，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你，听她们说过。”

　　白轲面露欣喜，望着她的眼眸，温声说道：“我也知道你。每天路过这儿，都能看到你。只不过，总能从你的神态和鼓声中，听出你有心事。只有今天，你貌似开心了一些。”

　　穆甯心中蓦地一愣，他竟然......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一定是个很温暖的男孩子。

　　白轲有些迟疑，又鼓足勇气似的，说道：“两周后学校有个活动，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表演吗？”

　　穆甯心生惊诧，不过想到方才俩人配合的还算不错，对于那个活动，她也有些心动，便答应了他。

　　于是整整两周，穆甯都和白轲一起吃饭、一起去练习室，这是她来到美国最开心的两周。唯一让她发愁的，就是同学和舍友们总是调侃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每每这个时候，她与白轲都只能相视一笑。

　　白轲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温和谦逊，尊重女士，家世好。而且，她将自己爸爸曾经是个主治医生，被人陷害才进了监狱这个事情讲给他听，他是第一个相信她的人。这么一个优秀干净的男孩子，两个周的时间，足以让女生对他产生好感，穆甯也不例外。

　　终于到了表演的那天，礼堂坐满了学生，还有专业的老师。在后台等待中，穆甯坐在椅子上，双手直发抖，心中的紧张浮于脸上，她知道，这不是酒吧，不是live house，是同专业师生都在的正式场所。却感觉自己打的不是架子鼓，而是退堂鼓。但这些话她不能跟白轲说，她担心自己的消极情绪会影响到他的发挥，只能指望自己能顺利演奏完。

　　白轲察觉到了穆甯与往日的不同，走到她面前，半蹲着，抬眸望着她的眼睛，温声安慰道：“阿甯，忘掉所有占据你心神的东西，忘掉观众，从坐在那演奏开始，你的世界里便只有你自己。况且，你有我，我们一起。想象我们是在练习室，我们已经练习的很熟了不是吗？若你本来可以做到，我相信，上台以后的你也可以做到，甚至更加耀眼。你也要相信自己，好吗？”

　　穆甯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个无形的紧绷的弦，正莫名的渐渐放松下来，望着白轲，抿嘴一笑，点点头。

　　穆甯与白轲表演完之后，台下掌声雷动。穆甯暗自呼出一口气，双双鞠躬正要下台之时，穆甯却被白轲叫住了，从台下同学的手中拿来早已准备好的鲜花。“阿甯，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穆甯一怔，心跳加速，望着向她慢慢走来的白轲，身穿一身白色西装，如同白马王子一样降临在她的世界，一切都像梦一样，原来自己也能拥有童话故事一样的爱情情节。

　　白轲双眸深情，注视着她，温柔的说道：“阿甯，从我第一次在练习室见到你，便喜欢上你了。我想，这个女孩子真不一样，像一朵生长在北极冰川地带的花，内心有着鲜活的、不死的生命力。阿甯，你的骄傲、你的脆弱、你的自我生长，我都能感受得到。你愿意跟我继续合作吗？一首名叫白轲与穆甯厮守终生的曲子。”

　　这句表白一说，台下顿时呼声一片，“答应他！答应他！”此时的穆甯，也早已感动的泪流满面，向白轲伸出手......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若真是梦的话，可以一直梦下去吗......

　　某高校音乐活动现场白马王子公然表白女鼓手，这则视频在网上传的热火朝天，“一首名叫白轲与穆甯厮守终生的曲子”这个词条也成了热搜，还被谐音梗炒成“白日与夜幕的拥吻”，浪漫梦幻降临在现实中，众多女生羡慕不已。

　　温廷晔坐在宽敞安静的办公室里，倚靠在皮质座椅上，双腿交叉矜坐，面色沉静的看着手机中自动播放的画面，视频中穆甯光彩耀目的表演，还有与白轲相拥，洋溢着幸福的面容，无不灼烧着他的心。

　　温廷晔冷笑一声，喃喃道：“鲜活的、不死的生命力......，穆甯，这漫漫长夜，若阳光永远离你而去，你会不会像我一样永远沉寂于此。”

　　穆甯应邀与白轲去约会，俩人脸上挂着笑，牵着手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周围环绕着咖啡馆与餐厅，霓虹闪烁，人流如织。身在异国，两个纯净美好的灵魂在此相恋相拥。

　　突然，穆甯愣在那，颤抖着眼睫，望着不远处倚靠在黑色豪车上，双手插兜，面无波澜，静默的看着她的温廷晔。

　　温廷晔等她看到他后，便玩味一笑，迈着沉稳的步子，徐徐向她走来。周围路过的人对他侧目而望，心花怒放。若是在认识这个恶魔之前，她也会这么天真的望着温廷晔，可是现在，她见识过了他的阴恶、知道了他的不堪，却不理解他行事的心思和理由，这才是最让她恐怖的，所以，她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白轲看着穆甯略显慌张的面容，小小的手也紧紧抓着他的手，白轲感觉到了异样，担忧道：“阿甯，你没事吗？”

　　穆甯眼中酸红，缓缓抬头看着白轲，极力隐藏眼中显透出的慌张，努力扯出一个笑。

　　温廷晔站到穆甯面前，停下了脚步，面色沉静的注视着她，片刻后，淡淡说道：“穆甯。好久不见。”

　　穆甯只是望着他，她希望永远不见。

　　白轲低头看着穆甯，温声说道：“阿甯，你们认识吗？他好像是开学典礼的嘉宾，温廷晔......”

　　温廷晔看了白轲一眼，便收回目光，眼带凉薄笑意的看着穆甯。“怎么？一个月不见，便不记得我了？是不是那天我留给你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穆甯笑了笑，便拉下脸来，不愿同他在白轲面前多说什么，更不愿提及那天的事。

　　“白轲，我们走。我跟他不熟。”话音刚落，穆甯便要拉着白轲逃离。

　　只是她没想到，刚走到温廷晔背后，温廷晔低沉的声音便响起。

　　“白轲是吧？你可以问问穆甯，她的第一次给了谁？”

　　穆甯和白轲停下脚步。穆甯脑子嗡嗡直响，她不介意自己有没有第一次，她介意的是自己的第一次是不是交给了爱的人。可是......夺走她第一次的温廷晔，她根本不爱他。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白轲说这件事。若是白轲问起，难道说是一夜情？可自己并非那样的人。

　　温廷晔......你非要如此吗。

　　听到温廷晔的话，白轲心生怒气，转过身去，忿然道：“温廷晔！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跟穆甯是初恋，你再造谣，小心我报警！况且，女孩子的私人问题，是你一个大男人该指点的吗？”

　　温廷晔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一声，走到白轲面前，戏谑的望着他，口舌如箭：“穆甯，告诉他，告诉你的男朋友，你的第一次给了谁。我不信......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女朋友曾经温存过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还会这么高高在上。”随即冷笑着，看向面色不佳、粉唇微颤的穆甯。

　　白轲怒形于色，深深喘着重气。他听出来了温廷晔的意思，穆甯曾经与眼前这个叫温廷晔的男人有过关系，将第一次给了他。

　　但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做不出来，在第三个人面前讨论女生私密问题的事情，何况是自己深深爱恋着的阿甯呢。

　　白轲控制着心绪，紧咬牙关，他不想因为温廷晔的挑衅，让穆甯难堪。眨了眨泛红的眼睛，转而握着穆甯的手，温声说道，“这些都没关系，阿甯，忘掉不开心的，我们继续往前走。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其他的无关紧要。”

　　穆甯愣愣的望着白轲，眼中委屈在此时倾泻而出，泪水盈盈而落，却还是微微笑起。那种对安宁与幸福的向往，在她心中开始滋生，她想要用毕生去爱眼前这个男人。不谈毕生，至少在此刻，她与白轲，是坚定爱着对方的。

　　温廷晔看着被白轲拉走的穆甯，勾唇一笑。片刻后，温廷晔返回到自己的车子上，关上车门，坐在座椅上，没有打开车，只是用带着戒指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边缘。一下、两下......昏暗的光线中，温廷晔姿色愈显矜贵，面色淡漠，他已经想好，怎么让穆甯坠落的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