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半瞑》梦枕卧波

14、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只见两张照片中，都有同一个小男孩。上边那张里面，是小男孩跟着救护车出来，医救担架上是另一个满身是血、昏迷中的小男孩，大概便是易臻皓了；下边那张里面，小男孩等在手术室外，无助而可怜。

　　没错，是温廷晔！

　　虽然极少有人能从那么古早模糊的照片中认出是他，但她对他的恨已经深入骨髓，那张脸再怎么变，她都记得！而且，小时候的温廷晔和易臻皓是有些相像的，这更让她确信了这个小男孩正是温廷晔。

　　穆甯站在那，拿出手机拨出去之前拉黑了她、显示在最近通话中的那串红色号码。等了一会，电话便被接通了。

　　只听温廷晔略显缱绻的声音传来。“喂。穆甯，这么舍不得我？不到一小时就想我了？”

　　穆甯冷笑一声，不理他的话茬。“温廷晔，医院的那条心脏搭桥手术新闻，是你让人放出来的吗？”

　　温廷晔语气沉静。“这么大的成就，穆风阳既然做了，怎么能不放出来呢？是怕每天路过看到，就会想起什么吗？”

　　“什么意思？”穆甯微皱眉头，冷言道。

　　温廷晔的哼笑声在电话中依稀可辨。“是穆风阳，没让新闻室放出来，听明白了吗？穆甯，我帮他把这桩丰功伟绩放出来，你不感谢我，还质问我？是不是不识好人心了。”

　　穆甯不服，冷静辩解道：“我爸爸是个低调的人，他不在意这些。比心脏搭桥手术更艰难的手术他都做过，他也没公布出来。”

　　温廷晔漠然道：“好吧，一个伟大磊落的父亲形象，怎么能轻易便在心中倒塌。我理解。”顿了顿，言辞柔和下来，继续说道，”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了吗？帅不帅？”

　　她只觉得照片中的温廷晔很可怜，但她无法说出口，就算自己再痛恨温廷晔，也不能说出口。看着照片，继续追问道：“照片中，跟你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老婆婆，是谁？”

　　温廷晔静默了一下，冷冷说道：“陌生人。不知道。”

　　穆甯看着新闻上一笔带过的由监护人签字捐赠，拆穿道：“是你的外婆吗？不然当时没有监护人签字的话，你弟弟也没办法捐赠给我心脏吧。”

　　只听电话那头的温廷晔沉默了片刻，那个被称为他外婆的人，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无情冷漠的人。

　　不一会，温廷晔便恢复了淡漠的语气，继续说道：“新闻最下面，还有一张照片。”

　　穆甯抬头看下去。只见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正在昏迷中，打着点滴，被医护人员推着往手术室的方向走。而同在一张照片中的，还有手术室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小男孩，愣愣看着那个昏迷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是她，小男孩是温廷晔。当时，十岁的温廷晔在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大概便是她准备接受那场心脏搭桥手术。

　　穆甯顿了下，开口道：“这便是你说的我们第一次的见面？”

　　“嗯。那个时候，外婆走了，只有我在等着他。却永远也等不到他了。”温廷晔平静着说着，无人知晓他的心酸苦楚。

　　穆甯一怔，心中莫名的隐隐作痛。不知是同情心作祟，还是心脏的主人易臻皓在心痛呢。半响，小心翼翼开口道：“外婆……走了？”

　　“她不打算养我们。但她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钱。”温廷晔极为冷静，像是在描述一个陌生人的遭遇。

　　穆甯惊诧，怪不得他不愿承认认识这个老婆婆。又连忙问道：“丰厚的钱，谁给的？不是无偿捐赠吗？”

　　“需要我把穆风阳的银行记录发给你吗？”温廷晔依旧语气淡漠。

　　……

　　爸爸为什么要给温廷晔外婆钱？因为感谢所以给的？还是其他原因？

　　思虑之际，温廷晔开口道：“看来你已经该打听的都打听完了。我很满意。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我派人送你过去过去。”

　　穆甯哼笑道：“哼，满意？你是该满意。除了这则新闻，五年前的事情全被人封死了，我能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才怪。”

　　温廷晔淡定的说道：“至少，你在我的预料时间内，看到了这个新闻。穆甯，我算是给了你很多线索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的思量思量，能不能想明白，看你的本事了。”

　　“为什么要给我线索？”穆甯不解。

　　温廷晔语气玩味的说道：“也算是给你做个心理准备，若信仰和执念在心中突然崩塌，我担心......你受不了去自杀。这样，我这场游戏就白费心思了。”

　　穆甯心生不屑，坦言道：“温廷晔，你不担心，我跟你相处越久，心就想你一样越硬、越自私吗？就算到时候是我爸爸的错，又怎么样呢？我能仅仅因为爸爸做错事了去怨恨他？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呀。何况，我相信，我爸爸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若恨他，哼，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去自杀算了。”

　　闻言，温廷晔淡淡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穆甯。不然，我不会下那么大的局。而且，游戏还没有结束，谁说最后让你崩溃的，仅仅是你父亲所做的事呢？”

　　温廷晔的话，让穆甯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还要做什么？你害我父亲入狱还不够吗？”

　　温廷晔笑了笑。“害？你有证据吗？穆甯，怎么说现在我也是公众人物，养的律师可不是吃素的。”

　　穆甯讥讽道：“除了你，我可想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医院监控系统崩溃，而且，我也想不出来除了你谁这么恨我爸爸，所有的证据一应俱全的指向他。”

　　温廷晔轻吁一口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件事了。穆甯，到底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不需要就挂了，我要开会了。”

　　“不——”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穆甯突然想到，仅靠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获得方明董事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转而说道：“好啊。我想在市区逛逛，让你的司机带我转一圈吧。”

　　“可以。你还挺有心情，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穆甯。”隔着手机，穆甯仿佛看到了温廷晔惯常的虚假笑容。

　　穆甯挂了电话后，在医院门口等候着。不一会，便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商务车停在面前。只见一位三十五岁左右、不苟言笑的男性司机从车内走出，看着像是忠厚之人，肯定不是温廷晔那般心机深沉的人。

　　穆甯愣愣看着司机驱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后礼貌说道：“请问是穆甯小姐吗？”

　　穆甯点点头，“温廷晔让你来的？”

　　司机微微弯腰鞠了个躬，继而说道：“是的，温先生安排我过来，让我听您的差遣就好。”

　　“怎么称呼？”穆甯眨了眨眼，对于这种礼数，平时真不多见，怪不好意思的。

　　“您称呼我阿正吧。”

　　穆甯微微一笑，说道：“好，麻烦带我随便溜达一圈吧。没有目的的，随便开。”

　　阿正应了声，便礼貌的为她打开了后车门。

　　车子行驶了一会，穆甯看着窗外，一会拿出手机拍照，一会将手伸出去抓风。看氛围差不多了，便主动攀谈道：“阿正，你跟着你们温先生，多长时间了？”

　　阿正说道：“五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穆甯感叹着。眼睛一转，往前坐稍微倾了倾身，望着不苟言笑的阿正，问道：“阿正，我有个事，但我不敢问温廷晔，我可以问你吗？”

　　阿正一怔，平静的说道：“温先生不愿回答的问题，阿正应该也回答不了的。”

　　穆甯笑了笑，不管不顾道：“哎，你先听听。听说鸣旗集团之前是方明董事的？你说这个公司名，是不是因为跟方明董事的名字都有个“明”的发音？这是不是初创时起这个名字的用意？”

　　阿正蓦地默了下，眉头微微动了动，说道：“穆甯小姐说得有些道理，之前……没想到。”

　　穆甯逮住机会，寒掺道：“那温廷晔肯定也没想到，所以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没想到‘领养’了人家孩子，却连姓氏都没改。”说完，坐在后座，捂着肚子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看着肆无忌惮、捧腹大笑的穆甯，阿正眼神掠过一丝慌张，沉默着开着车。

　　穆甯笑完，发现阿正依旧木着脸，于是歪了歪头，睁着她那双在陌生人看来极为纯净的眼睛说道：“阿正，不好笑吗？……，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顾阿正欲言又止的样子，自顾自的讲起来。“从前……” 说了大概两三个笑话，一向木着脸的阿正便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嘴角。

　　穆甯咧唇一笑。随意的瘫着后座椅背上，装作抱怨的样子，嘀咕道：“阿正，你知道吗？现在国内找工作可真不好找，等我回国后，可不一定行情怎么样。”

　　顿了顿，扫了眼开车的阿正，又坐起来，一边往四周巡视一番，一边说道：“阿正，温廷晔这车上有没有一些大公司领导的名片什么的，等我到时候毕业了，就给他们直接自荐。机会是争取来到对不对，反正我可不想去求温廷晔。”

　　阿正没有多想，毕竟车上这位是温先生让他照顾的女孩子，这一路上，他也觉得穆甯小姐除了长得漂亮，性情确实更讨人喜欢，怪不得温先生专程派他这个私人司机过来陪她兜风。便应声道：“哦，好。”

　　继而一手打开车子前方的储物箱，拿出来一盒名片，稳稳放在座椅中间。说道：“穆甯小姐，您看一下想投哪家公司，可以拿一张，都是温先生随手放这的，也没来得及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