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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中摇曳的梨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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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的月亮悬挂于漆黑的夜空,满天星斗如碎银一般晶莹透亮。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枝繁叶茂的梨树的树冠上,为其披上一袭轻纱,绽满枝头的簇簇梨花白清如雪。微风拂过,婆娑的树影映照在绿草如茵的土地上,忽明忽暗。
又行十里,哗哗的流水声愈来愈响,小镇如一位静默者,安静又平和地矗立在河岸边。
镇上几户人家的灯火透出窗户映照到地面上,偶有窃窃私语声溢出。
“我们今晚就在此处找户人家借宿吧”谢悬对沈欤说。
“嗯行,不过我要住房子最漂亮那家”沈欤理直气壮地说。
“我去问问”谢悬说。
又走过两条街道,沈欤指着面前红墙环护,绿柳周垂的宅院,看向谢悬“就这家了”。
谢悬跨上台阶,叩响院门。
“这么晚了,谁啊!”老人沙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接着是移动门闩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缝,老人谨慎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位少年。
“老人家,夜已深,我们行过此处,想在贵府借宿一晚”
“且等着,我去问问我家老爷”老人留下句话便将门关上,然后是落锁声。
老人的脚步声远去,沈欤闲着没事踢踢谢悬的脚尖,状似无意地说“要是他们不让我们借宿怎么办?”
“那就睡大街呗”谢悬存心逗人。
沈欤一听这话立马抬头瞪眼瞧谢悬“我可不睡大街”。
看着沈欤可爱而不自知的模样,谢悬解释说“逗你玩的”。
“当初我师父是让你带我游历,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我带你呢”谢悬好笑道。
“我负责统筹全局,你就负责些细枝末节的事呗”沈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谢悬笑看着沈欤。
沈欤故作不经意地移开目光,耳朵却红了。
这时,门再次打开,老人客气地说:“两位少侠快进来吧!”
踏入院落,只见曲直游廊蜿蜒,阶下是用石子铺成的小道。
侍女在前面领路,在清泉绕阶的一处房屋停下,推开房门“府内已没有多余的空房间还请贵客见凉”。
“贵客们若是在夜半十分听到任何动静,千万不要出门”看着两位潇洒俊逸的少年,侍女提醒道。
说罢,不待少年反应将门拉上,逃也似的走了。
“谢悬,你说她指的动静是什么”沈欤好起地问谢悬。
“你想知道到时我们出去看看”
“越来越有默契了啊”沈欤用肩膀撞撞谢悬,笑着说。
谢悬嘴角上扬,静静地看着沈欤的小动作,心想:好可爱。
月光从窗外照入房间,沈欤走至窗边,窗外梨花与芭蕉相应成趣,潺潺的流水声让人的心灵感到平静。
“谢悬,这也有棵梨树诶”沈欤惊奇地说。
谢悬顺着沈欤的目光看过去,“嗯,快睡觉吧”。
“好”
“可是只有一张床诶,我们怎么睡?”
“挤挤吧”谢悬故作为难地说。
“也行,反正我俩都是男的”。
沈欤双手放在小腹端正地躺在床榻内侧,过了会儿,他侧过身看着谢悬的侧脸,“好帅啊”当然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谢悬,我好激动啊,你说会是什么”沈欤想到半夜的探险之旅就睡不着。
“别激动,快睡”谢悬眼都没睁,准确地将手覆到沈欤眼上。
沈欤眨巴眨巴眼,感受着覆在眼上的手心温度,困意渐渐袭来。
睫毛刺挠手心的触感消失,谢悬轻轻将手移开,动作极小地缓慢侧过身看着沈欤的睡颜,低声而又温柔地说:“晚安”。
夜半十分
“呜呜,呜呜呜~”女人的哭泣声在夜深人静的空间里异常的清晰。
沈欤几乎是在哭泣声响起的瞬间就睁开眼睛用手肘碰谢悬,“谢悬”
“嗯”谢悬刚睡醒的声音低沉,抬手揉揉惺忪的双眼。
“你听到没,女人的哭泣声”沈欤问。
“嗯,要出去看看吗?”
“当然啦”
谢悬拿起搭在床尾的外袍递给沈欤。
打开房门,沈欤伸出个头朝走廊两侧望望,回头对谢悬说“走吧”。
走到庭院,女人的哭泣声愈发清晰“呜呜呜~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声音是那么的悲怆,听后让人倍感伤怀。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骤然间,女人的声音变得凄厉,让人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谢悬,我感觉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沈欤双手抱肩,耸起肩膀。
“那我搂着你?”
“可别,男男授受不亲”沈欤说着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谢悬宠溺地低头看着沈欤轻笑。
“让我看看是何妖物在此装神弄鬼”沈欤说着甩出右手,红线凭空出现,向屋后飞去,沈欤抬脚走去。
屋后梨树下红线绑着一只白色小妖。
“哟,原来是只梨花妖”沈欤蹲下,屈起手指弹弹梨花妖头顶的一朵小花。
“啊~呜呜,呜呜”梨花妖憋屈地哼哼。
“哦,还是只不会说话的小妖”沈欤笑着说。
沈欤转身看向才不紧不慢走到的谢悬“他不会说话,那我们要怎么审问它啊”。
谢悬抬手在梨花妖眉心一点,梨花妖的记忆画面映入眼帘。
“娟儿,不是娘不想要你,家里实在开不了锅,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吃,你大哥也到成亲的年岁,得给他娶个媳妇。”妇人苦口婆心地说着。
那个叫娟儿的女孩只是一直哭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地流着。
“娟儿,不要怪娘,要怪就怪这世道”妇人抬手抹去蓄在眼眶的水雾。
是啊,怪这世道。
怪这世道穷人生存艰难,天公不作美,连年大旱。
怪这世道重男轻女,女孩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婆子,你和她说那么多干嘛”坐在一旁的男人不耐烦地呵斥。
妇人看了男人一眼,不再言语。只是抬手抚弄头发时,不经意地将溢出的泪水擦去。
“去河边洗洗,兴许明儿有大户人家去买仆从呢”
“那还能多卖点”男人嘀咕。
娟儿出了门去,走在路上再次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远远的山丘上有一棵梨树,梨花挂满枝头。
娟儿一步一步走向山丘,路上遇到一只又一只绵羊,它们如天上的云朵,徜徉在绿海中。
站在树下,娟儿掩面无声哭泣,生活没有盼头,她不知道她还活着干嘛。
于是,她将从家中带来的麻绳抛到粗壮的树干上挂着,又找了个石头垫在脚下,将绳子系上结。
娟子将头套到绳子内,一行清泪缓缓溢出,伸腿使劲蹬去石头。
解脱了,她想。
“诶诶诶,你干嘛呢”身着麻衣的牧羊童急忙将娟儿抱下。
“咳咳,咳咳咳”娟儿剧烈地咳嗽着。
待娟儿平复,不在咳嗽,牧羊童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寻思啊,今天要是我没看见,你就死了”。
“死,你知道吗?很可怕的”
“死就死罢”娟子意志消沉地说。
“你为什么要寻思啊”牧羊童疑惑地问。
“我爹娘要把我卖了”娟儿伤心极了。
牧羊童思索一番后说“那我将你买了吧,那样你就不用被卖给别人了,想你爹娘了还可以随时回去”。
“这样可以吗?”娟儿泪眼朦胧地望向牧羊童。
“可以,我爹娘去前给我留了一两银子呢”。
娟儿将牧羊童带回家中,牧羊童请求娟儿爹娘将娟儿卖予他。
娟儿爹本是不愿的,他笃定牧羊童没有多少钱,可是在牧羊童拿出一两银子时愣住了,当即与牧羊童做了交易。
娟儿跟着牧羊童回家的路上,牧羊童问 “你叫什么名字”
“娟儿”
“娟儿,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牧羊童郑重其事地说
“嗯,我信你”娟儿羞怯地低声回答。
几年后他们成婚了,日子渐渐好起来,又过了两年,牧羊童做了点小生意,生意爆火,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
没钱的时候渴望有钱,有钱后又在肖想长生。
人总是不懂得知足,贪婪地想要更多。
富商四处搜寻长生之法。一月前,一位老道来到宅院,富商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想要赐予他长生。
于是,在老道提出要他杀妻证道时,他犹豫一瞬后同意了,看着死在自己怀里的夫人,他有想过他是否做错了,可是他终究被“长生”二字霍乱心神。
他将娟儿埋在梨树下那天,雨下的很大,狂风将枝头的簇簇梨花吹落,宛如梨花在对娟儿告别。
这棵梨树是他们命运交织的地方,也是永生不见的地方。是开始,也是结束。
又在老道说长生最重要的是可与自己相融的骨血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尚在襁褓的儿子的血全部取出。
他又如十几年前一般孑然一身,可他毫不知悔。
记忆结束,沈欤愤懑地说:“为了长生就残忍把妻儿杀害,好歹毒的人啊”。
“小梨花,我错怪你了”沈欤懊悔不已。手指微动,将红线收回
“这种人把他吓死才好呢”。
“呜呜,呜呜”梨花妖附和地哼哼。
没有听到谢悬的赞同,沈欤转头看向谢悬,质问“你为什么不附和,我说的不对吗?”
“说的对,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还差不多”。
沈欤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蛮横霸道,但最后的结论总是:谢悬惯的。这不能怪他,谁让谢悬总是没有底线似的无条件迁就他。
“哈啊”沈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谢悬摸摸沈欤的头低声说:“困了?”
“有点”
“那回去吧”
“嗯,梨花妖我们走了啊”。
“呜啊呜啊”梨花妖缩进梨树树冠内。
沈欤和谢悬一前一后地走回屋内,沈欤一到床边就立马扑到床身。
谢悬坐在榻边握住沈欤的脚踝细心将鞋袜脱去。沈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心大的说:“谢了啊,兄弟”。
拜托,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兄弟啊。
要不你回头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呢!
清晨的柔光从窗外照到床榻上,沈欤用被子裹着身子坐在床上,睡眼朦胧,迷茫地看着坐在桌前喝茶的谢悬,含糊不清地说“我衣服呢?”
谢悬轻抿一口茶水,头也没抬“在我被子里”。
沈欤穿着温热的衣服,笑着说:“真贴心啊!”又调侃道“我愿称你为第一暖男”。
“你满意就行”。
才刚睡醒的沈欤脑子还没转过来,嘴里一个劲地说“满意满意,满意极了”。
沈欤后来被谢悬拐上床后想想才发现原来这是早有苗头了,怪他太过愚钝,迟迟没有发现谢悬这狗男人的不轨之心。
沈欤洗漱过后走出屋,清晨的阳光沐浴在身上,他舒服地伸伸懒腰感叹“啊,舒服,真是个好天气啊”。
沈欤眼睛滴溜一转,坏笑着对谢悬说: “谢悬,我有个好主意”。
“嗯?”
昨晚带路的侍女从走廊处走来,沈欤含糊地说: “到时候看我的”。
沈欤朝走至身前的侍女说:“姐姐可否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一面,多亏你家老爷,否则昨晚我们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我们想当面感谢他。”
沈欤长相俊逸嘴又甜,侍女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你们随我来吧”。
一路跟着侍女姐姐,走过几道曲折蜿蜒的走廊,穿过几个廊亭,他们来到一处更为辉煌的房屋。
侍女先行走进屋内“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通报老爷”。
过了片刻,侍女出来“贵客请进”。
走进屋内,一位面色憔悴苍白的中年人坐在高堂,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命不久矣。也是,吃了那么多所谓的“长生丹药”怎么可能活得久。
沈欤走进堂中央对富商作揖“多谢老爷昨晚让我俩借宿,今日我们特来辞行”,谢悬也跟着作揖。
富商客气地挽留他们再在此处歇息几日,沈欤只说路途尚遥远推辞。
走出宅院,沈欤感慨“长得倒数人模狗样的,心却那么恶毒,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嫁给这样的人真是上辈子造孽了啊!所以说啊嫁人需谨慎”。
谢悬暗戳戳地说:“我对我心爱之人定是将他当祖宗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