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22、第二十二章

　　北方的小城，夏天的闷热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再过几天，天气就要放凉，但学校已经制定好的返乡日期总是不会因天气炎热而改变的。

　　一辆校车载着两个值班老师和挑选出来的乖孩子代表们去了东川市。那片层叠起伏的山脚下坐落着一些不太集中的小村落，不时有三两个扇着蒲扇的老人们站在村口远远眺望。

　　这里正是宁阿姨所说的地方。

　　但是秦栩寒不认识祁越，就算她是真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他也不会告诉一个刚见面的小孩儿的。

　　祁越愁眉苦脸地吃过校巴上的早点，跟着胡老师这一队走在末尾。她左看看右看看，想找到那位著名的秦老先生。

　　结果走了一上午，做义工，做农活，听演讲，干了好多事情，见过了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老爷爷老奶奶，就是不见她想找到的人。

　　午饭后是休息时间，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评过三好学生的女孩子们，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大巴里，三三两两地谈论着今日的见闻。

　　祁越根本坐不住，她想找到胡老师，让她放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瞧瞧，但她肯定不会同意。祁越坐在窗前，无聊地数着外面紫牵牛花。

　　下午就回去了，看来探望秦爷爷的事情，是另一小队已经完成了。那她岂不是白白期待了这么多些时候？

　　这时车里忽然一阵骚动，很多人都跑过去，围在校巴车门旁。

　　祁越踮起脚尖朝里面望去，一辆卖老式冰棍的三轮车上铺着厚厚的被子，胡老师正拎着一大袋冰棍从人群里挤出来。

　　“孩子们，今天爷爷请客，一人一个，不许多吃！”卖冰棍的老爷爷笑嘻嘻地朝车窗招手，“吃完了，让你们老师带着，跟着我去那片大镜子湖边玩！”

　　“耶！”

　　同学们都开心起来，胡老师本想多强调几遍来这儿是为了体验农作辛苦，但是她的声音竟完全被在这东川市山村里上学的那群孩子们盖上了。

　　祁越他们站成一队，时刻保持着良好的纪律。好在大家都是老师信得过的好孩子们，只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让大家去玩儿了。

　　镜湖周围山峦环绕，一大片的湖水在烈阳照耀下泛起金灿灿的波澜。山边小路的石头上有流水潺潺流过，闻起来有一股甜甜的清香。

　　祁越想踏着那片石子路，朝上游看看，湖的那一边是什么。

　　她迈着小步子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已经到老师圈点的范围边缘了。她猫着腰，伸长脖子朝山间的大洞那边看去，发现有一个穿着白长衫的人，戴着遮住了脸的斗笠，竟然坐在那条狭窄的小溪旁垂钓。

　　祁越没见过钓鱼，她只在诗里读到过。她惊讶地发现，这场景竟然和书里描绘的一样。

　　但是一只小花猫闯入了她的视线，于是这幅诗画变得十分不和谐起来。

　　钓鱼，竟然把猫带在身边。小猫左突右蹦着在水里洗澡，溅起的水花，都要飞到她脸上来了。这鱼，可不得被它都吓跑啊？

　　“小猫，你别闹。”祁越把一只胳膊伸过去驱赶它，露出一只眼睛，轻声唤着它。可是它根本不听，它跳得更厉害了，喵喵叫着，一身水就跑过来蹭她的手，转个圈，给她甩好多小水滴。

　　祁越怕这样下去会吵到钓鱼老翁，于是决定离开。但她刚刚扭头还未走几步，就被小猫咬住了裤脚。

　　小猫身形小，可以在两山间的空儿里自由来往。它咬着她不松嘴，祁越的脚轻轻一抬，就把它一整只拎起来。她连忙蹲下，轻轻拍着小猫的脑袋，压低声音焦急地说:“我要走啦，不陪你玩啦。”

　　祁越总算把小猫赶了回去，她最后望一眼斗笠下的面容，妄想她要找的人就是坐在那里垂钓的渔翁爷爷。

　　这时，山涧流水湍急起来，把许多小石子冲刷在她脚下。

　　鸟雀拍拍翅膀轰散开来。有什么人正在山的对面“咚咚”地敲，敲得让这座与环山离散的小山震颤了，土块似跳跃的鱼翻滚着跌下山——

　　祁越的胳膊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她以为是虞静在吓唬她，因为她走得离队伍太远了，说不定会被老师批评。她刚想扶着她的腰站稳脚跟，那人却矫健地闪开了，似乎不太想让她碰。

　　“喂你……”祁越刚想抱怨，扭头一瞧，待看到究竟是谁后，她默默咽回，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微笑着说，“落涵？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这附近真的有宁阿姨的二叔？

　　落涵不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把头转向对面的小山。

　　小山的落石竟一个接一个滚落下来，堆叠在祁越原来待着的那个地方，发出很大的碰撞声。

　　祁越冷不丁缩了缩脖子。

　　“被这种小石头砸中也很危险，你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去对面的小村落看看嘛。”祁越嘟囔着，声音越说越低。她决心这种事情无法解释，就立刻把话题撬开，“哎，落涵，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

　　落涵似乎对她的想法不太感兴趣。她依然不看她，而是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块，漫不经心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在，听说这里有好玩的，我跟着校巴，在后面打车跟过来的。”

　　她是在校刊上知道这个活动的，并且特别留意到了秦栩寒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家中那封遗留下来的信里。

　　那封给她的信里，字里行间都是殷切地要将她培育成一个顶级的警员，唯有提到这个名字时，那些般般字眼似乎都有了生气，变得十分严肃和气恼。

　　这个人似乎很排斥她曾经的生父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

　　然而并没有说服她生父能够改变主意。

　　她用自己从小就懂得的隐蔽能力躲过其余学生和老师的视野，在大大小小的村落里都转了个遍。

　　然而根本没有找到那个人。

　　落涵偷听到，据刚才老师们的透露，著名科学家秦栩寒闭门不见，丝毫不给学校和村长的面子。

　　她失落地在这附近的山林里站了很长时间。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这边走来。她习惯地把自己隐蔽起来，但在看到是祁越之后，却不经意松了口气。

　　“落涵，你的手腕还疼吗？”祁越拉起她的左手，捂在手心里。

　　落涵像是触电一般快速抽回手。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主席，如果被别人看到跟我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你就不怕折损了你的名声？”

　　“名声？”祁越歪着脑袋，忽得想起那夜她们的不欢而散，于是连忙道歉说，“落涵，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知道，这是有原因的。”她调皮地响她眨眨眼睛，慢慢地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

　　自从知道落涵自身的病症和过去的不幸，她就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们很像，性格的不同无非是环境的差别。

　　可是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未来，将会连自己的生命也丢掉。

　　祁越必须做点什么，如果放任不管，那就太冷漠了。

　　“你……”

　　落涵真的想不通，为什么祁越会对她的态度有三百六十度的转变。明明前几次见面还对她“抽烟”的恶劣行为气得要晕掉。如今，面对她十分讽刺和挖苦的言语，她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却柔柔地，像对待小动物一样对待她。

　　然而她根本无法拒绝一个如此主动的女孩子，就像当初无法拒绝程安一样。

　　她轻叹一口气，回握起祁越的手。

　　“祁越？集合了！”

　　远远地，虞静的声音传过来。

　　“唉？那是……”

　　祁越的手上一空。再转身，落涵早已不见人影。

　　“来了！”祁越四处望了望，但没人允许她在这里再多留一秒钟，她加紧步伐赶了上去。

　　等校车发动，卷起一团飞扬的尘土后，落涵轻巧地从山后的一棵树上跳下来。

　　祁越刚才看到的那处地方，她倒是没怎么留意过。

　　她把头发扎成低马尾，踩着几块山岩，只用了几秒钟就翻了过去。

　　桃花源……

　　山泉鸣响，花鸟虫说悠哉，葱林颤风，猫儿伶在扑蝶。

　　“咳咳。”

　　落涵快速反应，挥起一根树枝迅速转身，警惕地看着躲在她背后发出声音的人。

　　老人穿得很古早，微笑着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落涵看了一眼树枝，把它踩在脚下。

　　他和照片上的秦栩寒很像。

　　那只花猫咬着她的裤脚，要把她往山隙间拉。

　　“别白费力气了，这么大个人，是钻不过去的。”老人对小猫说。

　　“你这姑娘，贸然闯进来，要干什么呐？”他皱着密密麻麻的褶子，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那脸上虽挂着笑意，落涵却只觉得阴森恐怖。

　　“我……打扰您了，不好意思。”落涵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走为敬。

　　然而老人拦在她面前，仔仔细细看过她的脸之后，抖动着莹白的长袍大袖，激动起来:“哎呀，竟然是你！”

　　“您真的认识我？”落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刻却恨不得变出那只特殊的眼睛给他看，让他证实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他，或许就能找到关于自己家庭的其他线索。

　　“不，我不认识。”秦栩寒瘪着嘴，摆手说完，就把小猫藏在袖子里，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他走了两步，高声唱道:

　　一说民间鬼术多

　　遗忘是咒也是恶

　　多情自古难顷阎

　　骋死一点红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