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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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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成亲当日还有十天,邹楠想在十日内找到王良晦通敌的证据,趁着大婚混乱争取将王良晦等人一举拿下。奈何王良晦老谋深算,府中戒备堪比大内皇宫,仲扬还在王良晦手中,闫衡和定远侯的人不敢贸然打草惊蛇。
“阿楠,咱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消息,他们老巢在就那儿,落霞山也跑不了。大婚当日,待你见到仲师兄,以摔杯为号,我便带着兄弟们救你们出来,我这样的人,即便去抢亲也没人觉得稀奇,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闫衡有些忧心,“所以,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好不好?”
邹楠哑然相对,算是默认了,她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
“机不可失,王良晦那样警觉的人,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定会选择灭口,到时候我们死无对证,只会更加难办。”邹楠抱着手臂在房内打着圈儿,“自得者所守固,而自信者所行不宜。王良晦太过自信,以至刚愎自用,暗通边塞草匪,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全权交给旁人去做。”
邹楠在食指搓着下巴尖,若有所思,“王良晦不曾娶妻生子,王之涣是他的亲侄子,是这一辈中唯一的血脉,人人皆知王之涣来日必然继承王良晦的衣钵,成为新的文官之首。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将来有了太子,说不定王家又要出一个帝师。王良晦有意栽培王之涣,这么大的事,你说王之涣是否知道?”
闫衡只需一瞬便知道她心里又有了主意,眼角耷拉下来,活像只委屈极了的大狗,“你要做什么?”
邹楠定在原地沉思片刻,忽而半步上前,指尖捏起闫衡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又可惜地道:“要委屈委屈你了。”
*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去筹备婚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尚且有些着急,更何况是王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好在聘礼都是早前预备好了的,王之涣便省去好大一番功夫,如今正在拟宾客单子。
婚礼于他而言,亦是拉拢权贵的机会,王之涣确实得下一番功夫去筹备,从下聘那日起,王之涣白日去工部当值,夜间便操心婚礼上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一日未曾间歇。
旁人娶亲,这是事情都是父母亲长帮着做,王之涣只能自己慢慢琢磨,他没有父母,王家势大,却人丁单薄,他唯一的亲长觉得娶妻是一种负累,自己都没娶过亲,更别提能帮他一帮了。
整场婚礼,大到请什么人,小到上什么酒吃什么菜,甚至屋檐下哪根廊柱挂几根红绸,他样样都得过目,管家都替他心累。
这日工部早早散值,王之涣正埋头在书案上安排席间座位,却听下人急匆匆进来,他眼也不抬,“什么事?”
来人跪下答话,“公子,探子来报,闫家二公子喝得烂醉,闯进別苑将姑娘带走了,许多人都瞧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王之涣拍案而起,怒问:“养着那么多人干什么吃的!一个酒鬼都拦不住吗?”
下人闷着脑袋不敢出声。
王家公子要娶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酒鬼带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不就随旁人怎么说都解释不清了,都察院那些废物御史说不定将这事递到御前,邹楠的名声可就毁了。届时王家再抵着流言蜚语娶邹楠,王良晦攒了半辈子的声明便毁于一旦了,如此一来得不偿失,他的计划都要泡汤!
绝不能让此事扩散开来!
王之涣脸色铁青,射向下人的视线宛若两把利刃,要活活从人身上剜下血肉来,但他也知道这次是他自己大意了,为了试探邹楠的心思,故意让手下人放任二人接触,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消息没探到,白白便宜了姓闫的。
闫衡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竟想出这样龌龊的办法同他争抢!坏他好事!
王之涣鼻孔重重出气,咬牙吩咐:“带上人,跟我去闫府。”
王之涣前脚刚出书房,又转身叮嘱道:“去禀明叔父,我去去就回,明日再去向他老人家请罪。”
“是。”
闫家朱红大门紧闭,王之涣带着人站在门外,一旁小厮使出浑身蛮力敲门,另一名小厮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吗?还请开开门!”
国公府门前依稀经过三两个人,无一不伸着脖子缓下步子瞧瞧热闹。
“大人,还请开开门,我家——”
叫唤了半柱香,门终于开了,来人十分敷衍地朝王之涣行了一礼,“王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王之涣瞧着那人有些面熟,知道是闫衡身边的人,他用力挤出一抹笑,说:“还请告诉你家主子,叫他尽快将人送回来。”
洪疏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不知道,我主子也不知道,王大人怕是找错人了。”
话落便招呼小厮关门,王之涣急匆匆赶来本就有些急躁,当即上前拦住,“我要见你主子。”
“嘿——”洪疏将窄袖往上撸了撸,“王大人,我主子厌恶你,你晓得不?你趁人之危挖我家主子墙角,还想见我主子?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伪善?告诉你,我家公子不屑与你攀谈,更不想见你!”
王之涣脸色愈发难看,今日是他冲动了,闫衡是个泼皮无赖,他却不能不顾叔父的颜面与之纠扯。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事本就不能息事宁人,这是闫衡在挑衅王家!挑衅他的叔父!
王之涣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攥成拳,攥紧了又松开,身旁小厮看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
“王大人,国公府前人来人往,大人还是当心些,省得不知情的人以为您是来讨债的!”
洪疏这张嘴,上能哄让一板一眼的国公爷开怀大笑,下能与街南说书的决一高下,甜的时候哄得人心花怒放,刻薄的时候三言两语能让人抓狂。
文人都有文人风骨,说谁两袖清风那是至高无上的夸赞,他们最讨厌与铜臭味混在一起。洪疏说他是讨债的,对某些自诩清高的文人而言,堪比让人戳了肺管子。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王之涣的小厮替他打抱不平,“邹姑娘心甘情愿嫁给我家公子,你怎么说得好像你家闫二爷被横刀夺爱一般?哪有这么冤枉人的?”
“住口!”王之涣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不能再难看了。
王之涣的性子简直和王良晦如出一辙,他自己的心思只会放在心里,不会轻易让人瞧见,小厮不明其中缘由,本就觉得邹楠配不上他们家王大人,听了洪疏的说辞更加气愤,刚刚冒出的气焰,却被王之涣两个字狠狠压下去。
“难道不是吗?”洪疏状似无辜,反问道:“试问谁人不知,后街重建之时,我家公子每日与邹姑娘凑在一处,二人情投意合,同为工部侍郎的姜大人亲眼所见,你们工部同僚应该也听说不少。我家公子与邹姑娘之间只是闹些小小的别扭,王大人却趁虚而入,此时求娶邹姑娘,难道不是横刀夺爱?难道不是有意翘我家公子墙角?你们居然还有脸说邹姑娘是心甘情愿的,你究竟同她说了什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大人自己心知肚明!不用我提醒了吧!”
他这话说的隐晦又明了,知道实情的人自然明白,不知情的人只会往更加不堪的地方去想。
国公府前行人渐多,他们不敢多作停留,只能听些只言片语,人们只需将这些只言片语串起来,再添油加醋说道说道,又是一则活色生香的好故事。
王之涣自觉这是秀才遇到流氓,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那套之乎者也这时候拿出来,火药味着实不够重。
“好,好,既然我要找的人不在这儿,那我便告辞了。”王之涣直了直肩背,仿佛这样能找回最后的尊严,“清者自清,在下就不多费口舌了,替我转告闫二公子,大婚定在二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还请闫公子一定赏脸。”
洪疏笑道:“一定转达,王大人好走不送。”
王之涣临上马车的时候,发现手指依然在颤抖,他试着攥了攥,还是有些不受控制
。
小厮猫着身子偷看他一看,有些担心,“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
王之涣,喉咙滚了滚,摇摇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情投意合”,撑得他脑子都要炸了。
情投意合······情投意合······
他们好的时候就是情投意合,他王之涣就只能用威逼利诱为自己讨来一桩婚事是吗?他不觉得自己是爱邹楠的,只是她恰好是千机阁唯一的幸存者,初次见面先是有些可惜,再后来看上了她的能力,现在娶她也只是为了能调用令牌而已!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装着别的男人,一丝丝都不能,王之涣也是,更何况,那人是他从来看不上的闫衡。
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绝对不行!
“嘭”地一声闷响,王之涣拳头重重砸在马车壁上,断裂的木条呲着尖刺,深深地扎入血肉之中。
下人们愣愣地立在身后,一时没了魂儿——王之涣示人向来是谦谦君子,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你们都回去吧,去账房那儿支些银子,今日之事,一定给我堵住了!”王之涣神色阴冷,与渐渐染上深色的夜幕相映成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