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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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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公主!”
达日阿赤连忙收起刚才的轻浮笑意,向着来人恭敬拱手。
“布儿赤金氏达日阿赤拜见公主!”
听他如此说,吉雅连忙叫着快起来拉他到离门远些的另一边,望着他讪讪道。
“我已经不是公主,再说咱们两部都已经归顺新朝,再担不得什么公主之称。我劝你也莫要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些,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如今连见面亦是不合规矩。”
说着犹豫了一下,“若不是因我实在有难事相求,此番本也不欲打扰于少主。”
他听了连忙接下话来,“无论什么事都但讲无妨!我达日阿赤会倾尽全力相帮。”
他如此说,吉雅便明白他亦是为当年之事拖累,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耿耿于怀。
达日阿赤观她神色略有回避,亦是明白自己答应的太快不合常理。当年之事不可不提,此刻虽然已经太晚,但幸好往日公主还有事相求。
“当年我布儿赤金部没能如约奔赴前线,叫你们博尔齐吉特部自己抗下了战事,是我们的不对,此事便是过了一百年一千年也还是要记得的。”
吉雅忙道:“当年之事过去这么久了,且你我早就已经归并新朝,此刻都是新朝子民恩怨消弭,不用再计较前尘往事了。”
吉雅不欲追究,然而达日阿赤却不能这样想,他当时只是首领的儿子,眼看着父亲胆怯避战做下的决定遗祸百年,叫他们布儿赤金部在草原上留下耻辱。
甚至到了现在,这件事还时时萦绕在心叫他良心难安,还以为上天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下曾经的博尔齐吉特部公主找到了他,总算给了他这个机会偿还旧债。
“公主不必这样说,我布儿赤金氏欠下的东西,过了几代都还是要还的,无论是什么事,只要公主交给我办,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替你完成。”
未料当初背信弃义之人养出的儿子竟是这样一个性格,这人倒是与他父亲很不相同,草原上部族众多,相互之间更是你争我抢的早就忘了百年前大可汗的规训,他倒是与人不同还记得有约必守,失约必偿。
吉雅对这个当今首领的印象好了不少,只不过他虽然有此心,自己说的事却不一定能叫他办成。
吉雅凝了凝神,说起白慕枝的事。
“我在宫内有一友人,她本是弘吉剌氏族人名叫洪吉塔娜。多年前她与阿弟失散,这些年来一直苦寻阿弟无果。前些天才突然得到消息,说是当年兵败后她阿弟逃到了你们布儿赤金部,在那里一直藏到了现在。她托我求你将消息带回布儿赤金,告诉她阿弟她在这里,或许他得知消息能想个办法将人接出宫去。”
原来不是她的事……
达日阿赤本想如今帮她做事还债,但是她说的人竟然是弘吉剌氏族人,当年正是弘吉剌氏横亘在两者之间,威胁布儿赤金一族不可参战,没想到归并新朝,这两族之间的矛盾也被她消弭化解,如今已经可以如此轻易地交往谈及。
这乌兰吉雅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草原上的明珠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弥合各族之间的素日仇怨。
而自己刚刚竟然对着这样一个珍奇女子犯浑,想着达日阿赤脸上燥红,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
吉雅看他这一会儿一变的面色有些搞不清楚,这事到底是难还是容易,竟然叫来人想了这么久,看他脸上腾起的红云,吉雅贴心的走到一旁将门掩开些,好叫冷风进来吹一吹这梦里人。
不料,她才放下门帘,那边有人好似发现了什么迅速离去,吉雅也瞧见了那抹身影,暗道不好。
这人怕是陛下身边过来监视自己的,而自己这次当真叫他抓住了把柄,等下指不定要如何责难她。
想着,她站在门边,忙唤了达日阿赤近前。
“少主,此事只能拜托你!我和她两人都出不去,只能拜托你将这消息传出带给她阿弟,若是她阿弟知晓此事,一定会上京来救,我也会在宫中想办法,两方努力想必有这个可能将他阿姐救出京都还归故乡。”
达日阿赤走上前两步对她拱手一拜,“公主!此事我一定会竭力办到,请您放心!”
吉雅慌张的忙摆手,朝外面偷瞧了两眼。
“可不敢再叫公主!万一叫人听去……”
或许已经叫人听去了……
她焦心着等下见陛下圣面,该怎么说与达日阿赤见面的事,又该怎么解释被人再称公主之事,他这人的心只有小小那么一点,指不定要怎么把两人这次见面往坏处里想。
自己又不能跟他解释,宫里还有一人想逃离出去。他自己曾说的,凡进了宫就再不可能出去了,自己要是提起白慕枝,他指不定还要将人扣到什么时候。
想着,她更甚灼心,没察觉到身侧的人又靠近了几分,直到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吉雅才恍然清醒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好似完全不察她的躲闪,浅笑晏晏的问。
“不叫你公主,那我叫你吉雅可不可以?”
吉雅没遇到过这样自来熟的,犹豫的一瞬已经被他牵着走了。
“吉雅,你也可以叫我阿赤。”
“……”
吉雅犹豫了一下,略扯出个僵硬的笑来。
“少主身份与我大不相同,吉雅如今的身份是梨园舞姬,还是不便直呼少主名姓。”
他轻笑了声,盯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幽深,逼得吉雅更不敢抬头,好像与他对视,便就会陷入到他眸色中去。
“吉雅……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人的。”
他静静地吐出话来,无视她的默言后退一步又向她行了个大礼,而后居然笑意舒开的提帘而去。
这人怎么这样,来也突然去也着急,吉雅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走了,好似拒绝她提出异议。
又留下她一个在屋里,人全走了带着的暖气也随人跑了去,此刻整个偏殿除了能听到些前边的欢声笑语便是外头呼呼的风声。
遗世而独立,吉雅裹了件斗篷把自己蜷在一处等待陛下从宴席上下来,然而人还没等到困意却先一步笼罩于全身,吉雅迷迷糊糊困得糊涂,在椅子上抱着膝就要跌到梦境里去。
一盏灯却于眼前晃悠,直晃得她烦躁不已,吉雅努力睁开眼,只见一位宫人正提灯来照瞧着她的脸。
“姑娘是乌兰吉雅吗?”
吉雅霎时清醒过来慌忙站起身道:“正是!陛下找我?”
宫人却信步摇摇头,提着灯走在前头为她翻起门帘。
“见陛下前,姑娘还是卸了妆净净身吧!上台跳了好些场,现在不觉得身上腻人吗?”
被她这样一说,吉雅后知后觉自己考虑欠妥,忙接住她给的便利罩着斗篷走出门去,但是两人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反而远离了刚等着的太和殿,吉雅忙问。
“这是要去哪里?这样远恐怕陛下传召不方便过去。”
前面提灯的宫人却淡淡回应,“都是陛下安排的,姑娘尽管放心,等下姑娘在这边沐浴完毕等着陛下就是,陛下得些时候才能散席,怕姑娘等得太久才安排了这边的宫殿。”
原来是他安排的。
吉雅听这句也就放下心,任由宫人提着灯将自己引到一处偏僻的小门。进去院门,门内空间豁然开朗,盆景山石一应俱全,但是没等她瞧上一瞧,宫人已经指路叫她往另一边的殿内过去。
掀开门帘,屋内热气缭绕水汽蒸腾,她绕过正中一扇乌木漆面屏风,见到其后正蒸腾热气的浴盆里涌出的水汽迎面。她此刻正需要沐浴,回身去问刚才的宫人,却在滚滚热浪里根本瞧不见人,显然是已经退下叫她自用。
未料到是这么这个沐浴法,吉雅许久不曾在热水中泡上一会儿,此刻脱下衣服没入水中竟然升起来一股幸福温暖之意。这房间里燃着地龙,就算是寒冬腊月也丝毫不觉冰冷,吉雅在这热气中越洗越困,趴在木桶上揪着一盘花瓣边数边犯迷糊。
他倒是体恤她,不仅没叫她冻在偏殿里等他,还送了热水给她沐浴,这样看来应该也不是要责难她的样子。
许是冬日里泡到了热水叫人意志涣散,吉雅在水汽中愈发迷糊,连待会要见人的凶险也不曾退却她分毫倦意。
她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外边门开,有人进来也没将她唤醒。
人已经绕过屏风走近,吉雅还趴在浴桶边上睡得昏沉,她大概不知道从刚刚开始这屋里出现了另一个人,正好整以暇光明正大的欣赏春色。
水汽蒸腾的迷了眼,分不清在其中的到底是人还是妖,斜靠着浴桶,大片脊背落在眼前,收成一道漂亮惊人的弧线隐没在花瓣铺展的水下,两侧清瘦的肩胛骨如同振翅的蝴蝶随着她一呼一吸间颤动。
从肩向下,柔美的弧度接在腰间,云团一般的发髻拢在后颈,却有一缕沾了水黏在光裸的白皙脊背上,形状像是一条悠闲的蛇正游弋在她身上。
雾气愈发弥漫,叫人置身美梦之中,他自以为自己千杯不醉,此刻却轻而易举叫她的一个背影迷得心醉。
大概是来人带来的冷气激了一下,吉雅以为是刚才的宫人来唤她,还没彻底清醒猫一样哼唧了声。
“我这就出去,陛下来了吗?”
来人顺着她的脊背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伸手将那丝湿发挑在指尖才道。
“来了,等你等得太久,谁知道你在这里睡着了。”
沉吟的男声低沉而出,在不大的房间来回游荡,吉雅顿时被他惊得清醒过来转头望去,只见身着黄袍的男人在雾气中沾了些潮湿柔软,但身上的气势幽幽,眼中如同掺了一袭凉月好似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样子。
吉雅脸色白了又白,立马躲入水下。
“陛下,你怎么来了这里?”
被水渍湿过粘连的发丝在水面上开出一张网来,但水下藏着的丝毫不觉自己姿容惑人,一双鹿眼带着湿意向他瞧过来。
他气定神闲的拄在浴桶旁看她如今姿容,一手轻慢的撩起水波好像撩拨于她的心上。
“朕不是说了,等得太久等不及了。”
语调越来越慢,眼瞧着环抱着自己倚在浴桶一边的美人犹如海底鲛女,更像是灿于水面荷台的一只莲苞妖精,只远远观着就觉赏心悦目。本就是他在意的姑娘,如今瞧她这样横陈于掌心,他刚饮下的酒仿佛烧成了烈火,在胸膛里炙灼成一片,快要将他整个人融化了。
“陛下……”
皇帝听着这轻音重重咬了下舌尖才唤回神来,每次听她喊陛下总以为她在撒娇,可这人恐怕实在不懂什么是撒娇。
“陛下,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叫我整理好衣着再复见您。”
他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看她红唇不断开合泛着莹润的光。
随手将她原本的衣服丢去屏风那边,伸手从旁拿了新衣在手心,这衣服实在纤薄,即是穿上也半掩半露。
他轻笑一声只道这准备的宫人做得好,一手递过去故作君子不再看她。
“朕不看你,快出来吧!”
吉雅咬着唇看这薄纱几近于无,而面前这凶狼猛虎还不欲出去,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次是真的逃不脱了。
“陛下能不能先出去,你在这里我……”
他毫无耐心的猛然打断她,“朕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说着已经数了起来,吉雅吓得慌忙从水中起身,披上薄纱就要跳到一边去,可刚才还行君子之道的皇帝倏然转身将人抱进怀里。
“你……你说话不算数!”
皇帝抱着佳人总算露出个笑来,已经凑近上前轻闻她身上的香气。
“跟别人算数,跟你就不算了,毕竟你答应的事也不曾说话算数。”
“你……”
锤着他的肩背也抵不住他抱起人来往另一侧走,吉雅气急了揪着他的衣领大叫。
“放开我!你行这样的事不是君子所为!”
他闻此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着她停在原地,“我从未自诩过做什么君子,对你更是不用,反正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念想不是?”
破罐子破摔,他在她面前干脆的很,毕竟看过彼此最无底线,最落魄的样子,两人之间倒是出乎意料的坦诚。
见他还欲抱着自己往另一边屋子走,吉雅知道自己只要喊出那句就会阻止他,可便是喊了,之后所要承受的怒火她也不一定接得住。
“陛下……我们好好说说话,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他一言不听,吉雅揪着他的衣领只闻到一阵浓重的酒气绕在鼻尖,显然是已经喝得过多听不见进去她的话。
“祈令夷!”
他闻言终于停了一瞬,却大掌轻轻拍了她圆臀一下,道不可直呼皇帝名姓。
其言完全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在跟她调情,吉雅这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揪着路过的帷幔大叫。
“我已经成婚了!陛下,我已经是他人之妻,您与我不能做这样的事。”
话好似掉在冰上似的迅速冻结他的脚步,吉雅紧抓着帷幔一分不肯松懈,他盯了会儿她的手突然掐住吉雅的脸叫她面对自己,冰凉的眸色在她脸上巡游。
“你也知道你已经成婚了?既然已经成婚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旁人?”
果然还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吉雅望着他不敢回答却又不能躲避。
“陛下……看错了吧?我什么都没做……”
强撑着装上一装,看他会不会放过了她这次。然而,皇帝看她这样不拿自己当个常人的做法反倒嗤笑,顺势揽着她坐在一边的矮榻上。
“你当我是瞎的是不是?就在我面前你都可以胆大成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做过什么?你私下里已经见了他吧?”
接连两个问题砸在头上,吉雅眼珠乱转却根本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好像只要承认就中了他的圈套,不承认又被他威胁。
想着,她还是决定不承认的好,毕竟承认了白慕枝这辈子便再出不了宫。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没见过人……”
装都装的不像,皇帝气急了掐着她的脸强逼她面对自己。
“一个郎君还不够,上了京这么快又缠上了另一个!既然你本性如此,何不倾意于朕?难道他一个地区小部首领还能与我作比?”
吉雅拽着他的手往下拉,直呼不可。
皇帝终于看不下去,垂头将那张吐出谬言的嘴覆住,叫她再说不出一丝谎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