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占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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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
佃农们歇在自家田埂上吃午食。
就有好信的人拿着杂粮窝头叨了几筷子菜，跑到田中正家的地头里，冲黄梅唠嗑瞎打听。
何氏是不是真掏钱买了沈瑶的腐竹？
又都卖了多少钱？
黄梅瞥了一眼家里人，早就交代过他们不许乱说话，瞧着他们只管往嘴里塞吃食，心里非常满意。
也幸亏阿瑶没留下和他们一起吃饭，否则光是一会儿来拨人，一会儿来剥人，这顿饭都吃得不消停。
来人得不到回应有些着急，便拿话激黄梅：“婶子别是故意骗俺们的吧，啥腐竹，俺们听都没听过。”
黄梅喝了口水顺顺干涩的喉咙，“牛娃子，婶骗你又没好处，干啥要骗你，就说那豆腐，要不是我家阿瑶挑着担子来村里卖，你一年能吃几回？”
田宝来兄妹俩个齐点头。
娘这话没错，要不是阿瑶心善，村里人只怕得到年底一块儿采办年货时，才能吃到豆腐，还必须得掏两文钱买才有的吃。
牛娃子被怼的面红耳赤，仍有些不甘心：“那腐竹真的被里长夫人买了？”
“那当然，屠里长可还亲口夸了，这腐竹当下酒菜极佳。”黄梅见家里人已然吃好饭，便和女儿一起收拾碗筷，催牛娃子回去。
牛娃子看着自个手里黑乎乎的杂粮窝头，食不下咽：“婶儿，那这腐竹也能拿黄豆来换吗？”
“能，咋不能，我家阿瑶说了，两文一根的腐竹，可以用两碗黄豆换一根。”
“这咋还比豆腐贵勒！”牛娃子险些被粗硬的干粮噎着，忙抓起黄梅没有喝完的半碗水，也不见他嫌弃，咕噜咕噜往自个嘴里灌。
黄梅抬手就捶他，这牛娃子真讨人厌，“腐竹可比豆腐难做多了，你出去问问，谁家能用两碗黄豆换两文钱来，又或是去青峰镇卖豆腐那打听打听，看他们愿不愿意给你们换。”
不拿大棒子将你们打出去就是好的，这帮占便宜没够的！
牛娃子放下粗瓷碗，拿发黄的袖子擦掉嘴上的水渍，眼珠子滴溜溜来回转动：“那这腐竹也是用黄豆做的？”
黄梅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提着篮子往家返：“那我哪里晓得，都是阿瑶她们自个琢磨的吃食。”
黄梅出了自家地头见牛娃子还跟着她，忍不住呵斥：“你还跟着我干啥，不回去翻地小心你爹娘揍你。”
“婶子，我瞧你们去屠里长家时，拿了一捆腐竹，得卖不少钱吧？”牛娃子话刚问完，就瞧见黄梅在地上捡了根粗柴，立马调头拔腿就跑。
生怕晚一步就被黄梅给揍啦！
沙河乡。
杨文英将担子挑到村里的大柳树下，只听黄冬生吆喝了一嗓子，就有人捧着碗黄豆，拎着块布头前来换豆腐。
望着三五成群的人，杨文英抖搂好麻袋，动作愈发娴熟，还不忘出言对来换豆腐的人道：“您家豆子也忒差了，这黑的，虫咬的都只剩下一半还掺和在里头，再这样，以后我们可不来了。”
“哎呀，别不来啊，她家豆子磕碜，你瞧我家的，颗颗饱满，而且碗也比她家大。”
随后又有乡邻互相拿话臊那些爱占便宜的，都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要是惹得沈瑶她们不来，以后怎么糊弄家里那几张嗷嗷叫的嘴。
现下各家各户都忙着翻地，哪有功夫去弄饭菜，好不容易有这简单易食，怎么做味道都不差的豆腐，可不就解了妇人们的燃眉之急。
况且人家又不收钱，别尽瞧着三个娃面嫩就可着劲儿占便宜，谁要干那缺德事，惹得人家不来了，过年采办年货，进城那一文钱就他家单出。
杨文英半张着嘴，头一回听着有人帮腔，顿觉不可思议。
只隔了一日没来，她们做的豆腐竟在众乡邻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卖完两板豆腐，就已经收了一麻袋的黄豆和好几块碎布。
倒是也有零星几个人来问腐竹的，但听沈瑶说在上河村就被换光了，下次带来，倒也没觉得可惜，转头就换了两块豆腐离开。
看来想将新吃食打出去，还得做了让人试吃才行。
凉拌腐竹要想味道好，得用葱姜蒜辣椒醋来调味，不晓得这里有没有辣椒。
沈瑶蹭到收拾筐篓的杨文英身边，贴着她眨巴眨巴眼，就是不说话。
杨文英抬手推了推贴在身边的人，“你有话就说，别做怪。”
“你从前可吃过辛辣的食物？”
“吃过呀，炙羊肉，只需撒上少许吴茱萸的粉末，就能掩盖羊肉的膻味儿，但不能多食，会中毒的，你问这个干嘛？”杨文英将筐篓子收好，刚要挑起来，就被黄冬生给推开了。
黄冬生挑着担子走在二人后面，手里握着镰刀，偶尔回头看下身后，就怕有人尾随着他们来坏事。
沈瑶听到有吴茱萸心里就落定了，捡起路边一石块就往黄冬生身后的草丛里抛。
噗——哒哒——哒
石头在草丛里滚了一圈掉入山涧，后头并无人跟着他们。
于是沈瑶开口道：“咱们三过些日子就都进城！”
“表、表姐，你是说要带俺，要带我去青峰镇吗？”黄冬生挑着担子激动的差点发出乡音。
沈瑶嗯了一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拿棍子拨动路边的杂草，想看看还有没有野葱什么的。
黄冬生挑着担子走到杨文英跟前，将担子往她脚边一放，示意她来挑，屁颠颠的缠着沈瑶：“表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要带我进城吗？”
晒得有些焦黄的脸猛地凑过来将沈瑶吓了一跳，只见表弟粗粗的眉毛下，那对卡姿兰大眼正闪烁着光芒。
沈瑶忘了，下河村进过城的人一只手恐怕都能数过来，不怪表弟这么惊讶。
“喏，这三文钱你收好。”
黄冬生捧着手心里的三文钱，心里头潮乎乎的，瓮声瓮气道：“表姐，咋给我三文，进城一文就够啦！”
说着就要将另外两枚铜钱还回去。
沈瑶又摸出三文递给杨文英：“咱们不光要进城，还得去城里卖吃食，我爹说城里东市是专门给人摆摊子的，进去一个人得收两文，到时候，你和文英一起卖豆腐。”
“那你呢？”杨文英和黄冬生齐齐开口问她。
沈瑶笑着道：“我卖腐竹和芽菜，咱们分开些，免得有人猜出咱这吃食是用黄豆做出来的。”
“可、可我……”黄冬生挠了挠头想说自个不会算账，可瞧着杨文英已经将钱塞进袖子里，他一拍脑门，才明白表姐为何让他和杨文英一块儿了。
“你们也别着急，咱们还是得等表哥表姐家的地翻完，空出人手来替咱挑着担子在村里换黄豆，到那时咱们再进城里。”沈瑶可不想像猴子掰玉米似的，掰一个扔一个。
“那这钱还是你收着吧。”黄冬生估摸着姨母家的地怎么也得要个七八天才能翻完。
“你自个收着吧，给你当定心丸使。”沈瑶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若是你们弄丢了，可别说是我不让你们进城的啊。”
话音刚落，黄冬生忙将三枚铜钱塞在腰间，还往裤缝里狠狠塞了又塞。
一板豆腐放在狗蛋奶奶家的桌子上，八位老人取走的同时，也告诉了沈瑶愿意继续养蚕。
“我们这些人也不好白拿你的东西，就当是用蚕茧和你换。”两个稍微强健的老翁背着背篓，拄着木棍朝村外走。
“阿爷，你们是要取采桑叶？”沈瑶站起身来询问外出的两个长辈。
狗蛋奶奶拉着沈瑶的手让她坐下，“孩子，我们这八个老人里，就属你宋阿爷，赵阿爷两人的身子骨硬朗，他们负责外出采桑叶，我们就负责喂蚕，收拾蚕粪，再轮流做吃食，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院子里的六个老人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岁了，纷纷冲着沈瑶点头，“孩子你放心，我们这把老骨头若不想死，就是水米不进也能硬撑好几日，咱都是荒年里挺过来的人。”
“没错，听狗蛋奶奶说你们是下河村的，你们也不容易，不用日日都来给我送吃食。”
沈瑶瞧着表弟和杨文英被老人们握住手，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岔开话题：“还得得日日来，以后我们若是忙的话，会让我表哥表姐过来。”
听话听音，几位爷奶到底是有着丰富生活阅历的人，晓得这三个孩子里是沈瑶做主。
“成，那你表哥表姐叫啥名？”
沈瑶笑着把田宝来和田宝珠的名字告诉了大伙儿，又说届时会领着二人来此，“爷奶，你们收拾的蚕粪若是不留着用，攒下给我呗。”
沈瑶惯会撒娇卖乖，这一声爷奶，喊得几位老人的心都软和了下来，同时也跟她亲近了不少。
“给，奶做主，都攒下来给咱阿瑶留着。”狗蛋奶奶拄着木棍，冲着沈瑶的方向道。
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心里却晓得，这三个孩子都是顶顶好的孩子。
地里长满了荒草，蚕粪虽然能肥田，但家里的青壮年都不在了，还存着粪干啥，不如都给了这些好孩子们。
天还没黑，三人就回到了沈家。
“爹，我娘呢？”沈瑶没看到黄杏的身影，进了主屋。
沈青山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声道：“你娘已经歇下了，你们自个去厨房弄吃得吧。”
沈瑶上前看了一眼，将今日挣得14枚铜钱掏了出来：“爹，等再过几日，姨母家的地都翻完了，我就带着表弟和文英去城里卖吃食，赚到钱就给你和娘请大夫抓药。”
沈青山身躯微颤，压着翻滚上涌的情绪看向女儿，“好，爹晓得了。”
院里，黄冬生洗了手，也不急着赶回家给娘做饭了，捧来廊下放着的沙盘就让杨文英教他算学。
没错，他要先学会算数，才能在做买卖时，不会算错账。
沈瑶从主屋出来看着院里晒得三个簸箕，里面铺的满满当当都是娘做的腐竹，赶在太阳落山前，给收进了屋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