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的初雪》映寂

28、仙台

　　仙台是浅野久司生活了8年的地方，后来考上北海道大学，毕业后直接留在了札幌发展，不过经常会回来探望一下奶奶和死去的父母。

　　第一次带蓝森来到这片土地，还是以她丈夫的身份，眉眼间的笑意逐渐加深。

　　手背与手背之间的距离慢慢贴近，浅野久司漫不经心轻轻握住，五指相继插入她的指缝，紧紧地攥着。

　　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的烤牛舌店，吸引了蓝森全部的注意“好多的烤牛舌啊……”

　　每家店的门口都会有一个广告牌，上面全是对自家产品夸张的称赞，再加上路过时那若有若无的焦香味，口腔正在不断地分泌唾液。

　　侧腰突然被人像挑逗似地戳了两下，浅野久司疑惑地看向那只十指相扣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一只食指。

　　“饿了？”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透着肯定。

　　蓝森猛地点头，小巧的五官全部皱在一起。

　　“那就先吃饭。”浅野久司顺势拖着行李箱调转方向，弯弯绕绕来到了一条深井小巷中，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停下，门口的暖帘被拨开，将那年久的木门推动。

　　里面的环境与外面多数的烤牛舌店大相径庭，都是很经典的日式居酒屋样式：

　　暖黄的灯光、木制的菜单、摆放整齐的日本酒……

　　唯一的不同也许是这位“老太太”主厨，看上去年纪就不止半百，头发苍白，蜡黄的皮肤布满褶皱。

　　烹饪一块小小的牛舌需要佩戴老花镜，弯曲的脊椎骨使她的脸特别靠近烤架，眼睛也在时时刻刻关注着火候。

　　"松婆婆！我回来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松婆婆放心筷子前去迎接他，脸上的笑容如同在冬日给予人的煤炭，无论是身体还是身心都感觉到暖洋洋的。

　　“久司回来了啊。”原本视线在上下打量浅野久司，没曾想注意他身后的蓝森 “哎？那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妻子，蓝森，是个中国人。”浅野久司搂住她的肩膀，向她介绍自己的家人：“这是中本松，你可以像我一样叫她松婆婆，我的奶奶与松婆婆是多年的好友。”

　　“小的时候，松婆婆会经常做好吃的给我，这家烤牛舌店是从松婆婆爷爷那代传下来的，我从小吃到大。”

　　“妻子？久司这么久不见居然结婚了？那可得让我好好看看是谁夺得你芳心。”说罢，松婆婆伸出手捧住蓝森的脸，时不时往左摆一下，往右摆一下，表情变得欣慰。

　　脸颊逐渐泛红的蓝森顿时手足无措，只是呆呆地向松婆婆问好：“松婆婆您好，我叫蓝森。”

　　“蓝森…蓝森…好名字啊。”松婆婆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她还想继续看其它地方，却被浅野久司阻止了。

　　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吓到人家小姑娘，于是把手松开，摘下的老花镜又被重新戴上。

　　“你们先坐着，我请你们吃烤牛舌。”

　　经过排酸后的牛舌被送上烤盘，刷上松婆婆家祖传的酱汁，在碳烤的作用下产生了美拉德反应，整个屋子飘香四溢。

　　碳烤牛舌、咖喱牛舌、炙烤牛舌、炖牛舌……

　　松婆婆把所以的招牌都上了一遍，还嘱咐他们如果不够吃的话能继续加，接着便回到了后厨。

　　“吃吧。”浅野久司把一片厚切的牛舌夹至蓝森的盘子中，它的颜色由焦褐色逐渐到粉嫩的肉色，不仅口感弹牙，还很有嚼劲，用筷子稍微挤压一下都会流出满满的肉汁。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蓝森吃了很多，根本停不下来，最后打心眼儿觉得腻了才放下筷子，识相的浅野久司马上给她递上一杯柠檬水。

　　“解腻的，喝点吧。”

　　“我小时候也像你这样。”

　　他撑着脑袋看着蓝森小口小口地喝柠檬水，残留着酱汁的嘴角，由衷地露出了笑容，他好像从她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这难道就是夫妻相吗？

　　“你在傻笑什么？”她一转头就看到浅野久司笑得嘴角都要咧去外太空了。

　　“嗯？”浅野久司反应过来捂嘴咳嗽一下，然后如无其事地用纸巾帮蓝森擦干净嘴角，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吃饱了吗？吃饱就要坐电车回船冈了，不然太晚的话没电车回去。”

　　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柠檬水被喝尽，两人与松婆婆道别后，急急忙忙赶上车站最后的一班电车。

　　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只留下一些令人熟悉的残影，勾起了浅野久司的回忆，缓缓开口向蓝森分享自己的故事：

　　“高中的时候，一般下午三四点左右就放学了，但是我要去上很多的补习班，所以坐的电车都是临近末尾的几班。”

　　蓝森好奇：“那要是最后一班都没赶上怎么办？”

　　“如果有这个情况，那我会在松婆婆的家里住一晚上。”

　　电车驶入站台，下了车，距离船冈站没多远的地方就是浅野久司的家。

　　夜色渐晚，远离市区的天空布满了星星，浅野奶奶作为一个老年人早已进入了睡梦中。

　　为了不惊醒老人家，行李箱被孤零零地放在玄关处，两人靠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芒，蹑手蹑脚地上楼回到浅野久司的卧室。

　　灯光一开，蓝森感觉自己重返光明，趁浅野久司洗澡之际，她开始百无聊赖地参观他的卧室。

　　卧室的整体风格呈原木和风，和式拉门将房间与走廊隔绝，而卧室里面的格子门推开便是阳台，白石川堤与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

　　墙上粘贴着许多泛黄的画作，画技及内容略显青涩，应该是浅野久司年纪很小的时候画的。

　　角落里有一张转角书桌柜，柜子里放着他的书籍，桌面上有一台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电脑，除了还有一个台灯之外，书桌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干净的不行。

　　那些书籍基本上都是一些国内外的名著，蓝森还看了一本鲁迅写的不知道是小说还是诗集。

　　在卧室兜兜转转一圈，浅野久司恰逢时候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了，从壁橱中翻到一件自己高中时期的衣服给蓝森当睡衣穿，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比较宽松的黑色裤子。

　　“我…我穿这个吗？”蓝森看着它们有些无从下手。

　　“没办法了，现在下去打开行李箱的话，肯定会吵醒奶奶的，你先将就一下吧，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先去洗澡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穿，只是感觉有点……

　　等蓝森从浴室里出来时，浅野久司已经把床铺好了，但是只有一张，她已经不记得是自什么时候起两人开始睡一起的。

　　起初她还只是一个人睡觉，后来每当酣畅淋漓完一番，第二天就会在他的怀里醒来，接着逐渐潜移默化成现在每晚都一起入睡，无论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这个衣服好像有点大了……”像裙子一样的衣摆、长出一大截的袖子、卷了好几圈的裤头、宽大的裤腿，蓝森如同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浅野久司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将外套盖在她身上“坐一天车都累了，先睡吧，衣服明天再换回来。”

　　两人今天是乘坐新干线回到仙台，沿途还看到了富士山，天气很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蓝森第一次看到富士山，感觉挺新奇的，包括城川静奈的婚礼和此次的京都之旅。

　　搞定好一切，终于能够进到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着，蓝森背对着浅野久司，腰间被他结实的手臂缠住，她无意间提起昨天的婚礼。

　　“静奈的婚礼好特别啊，这种婚礼我之前好像还在ins里刷到过来着，是不是叫什么……神前式婚礼？”

　　“对，这种婚礼比较传统，你喜欢吗？我们也可以办一个。”

　　“而且不一定要穿‘白无垢’，也可以穿‘色打卦’，那个会更好看，和神社的氛围更搭。”

　　办…办婚礼吗？

　　这句话不禁让蓝森陷入了沉思与迷茫，在恍恍惚惚中，脑海里的记忆不断闪过。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

　　夫妻？

　　还是，炮友关系呢？

　　情绪逐渐低落，顺带着困意席卷而来，蓝森打了个哈欠，没有正面回答浅野久司的问题，把身体挪到床垫的边缘。

　　“我困了，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欲言又止的他只能无奈地闭嘴，盯着单薄的背影她久久不能入眠。

　　她不想和我结婚吗……

　　“不会的不会的，这些事情不会发生的，这种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不会这样做的，不会。”

　　浅野久司厚着脸皮跟上去，手臂收紧，闭上眼睛不断安慰自己，以此来舒缓他不安的心情。

　　“你还没睡吗？我只是还没想好而已……你别多想。”蓝森的声音又闷又低，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是如何，可这句话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稳稳的定住了浅野久司的心。

　　心里顿时得到了满足，眉心缓缓舒展，即使在漆黑的环境中也可以注意到他亮晶晶的双眼，语气里的愉悦几乎要溢出“好，好，好！”

　　“我们明天顺着白石川逛逛，带你去玩玩，带你看看我以前的学校，还有……”浅野久司说了很多个地点，蓝森认真倾听，时不时会回应他。

　　“等到黄昏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和我一起去看看爸爸妈妈……可以吗？”

　　话音落下，卧室又回到了原本的寂静。

　　他有点沮丧：“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

　　“我想！我陪你！”浅野久司的话还未说完，蓝森便将他打断，语气坚定，如同下定了决心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