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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郑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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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对这份新职务抱有很大的热忱,因而次日一大早,他便匆匆来到了宋家候着。倒不是因为这三两薪酬,只是他从未听说过民间递铺,对这未知领域充满了好奇。
有了叶鸣的加入,宋玉盘三人顿觉松快了许多。
叶鸣做事勤恳精业,他所经手的账目条理分明,一目了然。宋玉盘对叶鸣的能力十分欣赏,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激起他那有眼无珠的前东家。
随着江宁知府精心准备的贺礼送到,无忧小肆的生意达到了新的高潮,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
与此同时,陈溪那边也有了重大突破。
黄芪所托的其中一位行商,果真寻到了一本尘封已久的医药古籍。此书泛黄页边,只剩部分残皮,以至于上头的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辨出其间对押不芦的大量着重描述。
据古籍所载,回回国一处古老又偏远的山谷之中,有一片墓群,其下方隐藏着一条地下水脉。这条水脉不仅滋养了古墓周围的植被,还因其特殊的成分,成为了押不芦生长的独特环境。
地下水脉中,蕴含着当地独有的一种罕见矿石——尸磷石。这种矿石在常态下并无毒性,但在古墓这种封闭、潮湿且富含微生生物的环境中,尸磷石便会与水中的生物发生反应,从而产生一种名为“尸磷毒”的剧毒物质。
而押不芦的根系常年吸收着这种特殊的毒素,久而久之,其体内便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异,从而开始分泌出一种混合了尸磷毒的特殊气体。这种气体不仅剧毒无比,还带有强烈的嗜血特性。
二人心中皆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然而,那条水脉中的具体成分,以及无法生出根系的押不芦,还是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挑战。
不过,总算向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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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明日劳您多做些饼子,我要出门几日。”昨日,铺中承接了一笔价值逾千两的巨额订单,宋玉怀不放心,打算跟着跑一趟。
李秀华道:“诶,放心吧,我记下了。”
宋玉怀点点头,嘱咐了句早些休息便回屋了。
夜阑人静,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中不禁想起了那张令人牵挂的小圆脸。自己每日忙得连轴转,算起来,又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得快些将人拐回来才行。”宋玉怀在心中暗忖。
次日,他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带上干粮便出门了。
或因心中有所挂念,原预估五日的单子,他竟只用了短短三日便完成了,回来时正好赶上端午。
村中到处是三三两两采摘箬叶的队伍。有的满载而归,回家包起了粽子;有的,则将采摘来的箬叶整理成一束束,准备拿去市集售卖。
簪着艾花的妇人们,纷纷在自家门前挂上了新鲜的艾草,散发出淡淡清香。幼童们则换上了新衣,雀跃地与小伙伴们分享自己颈间、或腕上的彩色百索。
村民们相互祝福,共同祈祷着岁岁平安,家家安康。
时间一晃,秧田中已是一片醉人的绿意。
在这盎然生机间,到处可见弯腰弓背、忙碌的身影。而在他们不远处的田埂上,则坐着一个个头戴箬帽的小童,手中还紧紧搂着装满泉水的竹筒。
“阿珠,你去看看井水镇着的那桶绿豆汤冰没,冰的话赶紧往地里送去。”李秀华起身擦了擦汗,嘱咐完,又继续浇起了菜地。
“诶!”
院中的井水清凉透彻,经它冰镇过的绿豆汤,格外清甜可口。
李明珠用汤勺浅尝了小口,一股清冽的甘甜,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拿起一个大海碗,给李秀华舀出一碗,然后将余下的海碗与烙饼装进竹篮。
与李秀华说了一声,便提着东西往田间去了。
今年宋家雇佣了劳力,除了自家的,还包揽了村中几户老人的田地。以往,都是宋廉组织村中劳力一起帮着种,如今有条件了,他也就闲下来了。
这乍一闲暇,心绪万千,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愁起了宋玉怀与宋玉瑾的亲事来。
“玉怀今日该回来了吧?这孩子,出了几趟门,总感觉人清瘦了些。晚上我杀两只鸡,你给孩子们炖个鸡汤补补。”宋廉走在田间,不时转身,扶一把身后的颂氏。
“行!”颂氏应声,“这孩子也是,总是这般火急火燎。你说上回那黑更半夜,哪怕寻间客栈对付一宿也是好的,就那么摸着黑赶回来了。这么大人,一点不懂得照顾自己。”言及此处,她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可一旦谈及终身大事,人家偏偏又不急了!”
“哎——”宋廉长叹,笑着摇了摇头,“你寻个机会,再与他们聊聊,语气坚定些,可别再让他们借口推诿了。”
“嗯,回头我就说去!”
*
这边,陈溪从药铺出来,便直接过来了宋玉盘这儿。
近日天公似乎有些浮躁,温度急剧上升,他走了一路,热汗涔涔!在无忧小肆众人的热望下,宋玉盘喜滋滋地问陈溪讨了些零用,让人去买了一车西瓜回来。
挑选出十个放入马车,余下的,便被冰镇在了后院的井水盆中。
众人仿佛已经窥见了里面鲜红多汁的瓜瓤,瞬间,先前的蔫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红光,个个变得干劲十足。
“大哥,应该可以了吧,都快半个时辰了。”宋玉瑾蹲在盆边,一捧捧地往西瓜上哗啦井水。
宋玉盘正在葡萄架下,为陈溪打着折扇,闻声睨了他一眼,“行吧!”他将扇子递予陈溪,起身走进了厨房。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劲装的武师匆匆踏入后院,目光径直落在了绿油油的大西瓜上,“东家,前头来生意了。”
“……东家在这儿呢!”宋玉瑾幽幽道。
陈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那人说:“好的,知道了。”随后,他看向正欲起身的宋玉瑾,“我去吧,一会儿你们先把瓜切块分了,大伙儿都热得不行了,记得给尚未回来的兄弟留上一份。”
宋玉瑾会心一笑,感激地又蹲了回去。
来人是一位身着缥碧色长衫的公子,他手执折扇,腰束帛带,只是体型略显富态,使得腰间的帛带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崩开一般。
乍一见到陈溪,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陈溪便见他悄悄收起肚腹,坐直了身板。
“你是这儿的管事?”
陈溪笑应道:“算是吧,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郑乾。”察觉到陈溪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郑乾有些不自在地主动解释,“呃,乾坤的乾。”
“是这样,三日后,我须前往江宁府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会,需要几名护卫随行。不用多,四人就成。”郑乾侃侃说道:“早些年,家中因生意往来,在那边结了些私人恩怨,故而家父不放心,是以特地唤我前来。银子不是问题,我的要求……咳咳,不高!”
说着,他忽然红了下脸,眼神欲盖弥彰地瞟向了别处。
陈溪等了他片刻,未见他的下文,没忍住开口问道:“所以,阁下的要求是?”
“都说不高了!”郑乾垂头嘀咕,莫名扣起了手指。
陈溪有些不明,只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要求,可郑乾似乎依旧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无奈之下,陈溪只好再次小心翼翼地探问:“呃,那个不高的要求……”
“啧,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两遍了,你还问个没完。我不过是想雇几名称心的护卫,你怎就不明白呢?”郑乾气呼呼地从袖中掏出二十两银子,给陈溪塞了过去,手中的折扇摇得飞起。
“够了吧!哼!”
陈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急躁又孩子气的雇主。
你那不高的要求,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看了眼手中白花花的二十两纹银,陈溪扯出个尴尬而有不失礼貌的微笑,“劳烦稍等片刻!”言罢,便匆匆起身回了后院。
郑乾见他离开,撇了撇嘴,拿起面前的麦茶喝了起来。
别说,还挺好喝!
不觉间,一口接一口,一杯茶水很快便见了底。
他刚提起茶壶,打算为自己再续上一杯——
“是哪位要雇佣护卫啊?”宋玉瑾手捧西瓜,满嘴瓜瓤,脸上还沾了几粒西瓜子。问完又啃了一大口,全然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形象是否合乎场合。
郑乾看着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目光毫不掩饰地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缓缓起身,却又在瞬间坐下,脸上的表情瞬间破裂。
“你……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欺人太甚!”
宋玉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自己不过随口一问,这是刺痛他哪根神经了?
那武师见事态不妙,忙不迭地又去后院将宋玉盘找了来。
宋玉盘虽在后头已了解了大概,但心中却仍未想明。此时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最终落在了快要气哭的郑乾身上,“郑公子,不知本店有何不妥之处?还请明言,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郑乾见来人竟是宋玉盘,态度也缓和了些,礼貌地见了个礼,微颤的手指却直指宋玉瑾,“他,让他走,马上消失!”
宋玉盘微一转眸,宋玉瑾会意,一脸茫然地又晃回了后院。
呆愣片刻,他忽而暴跳如雷,“这人有病吧,还有脸自诩要求不高?连我这般英俊潇洒、身姿伟岸的一表人才他都看不上,他要求也太高了吧!?”
宋玉瑾的愤愤之声,引得一旁正抱着西瓜啃食的武师们纷纷出言相劝。
“算了小东家,不值当,我看这人八成是天热闲的,故意找茬呢。”
“是这个理,说是要护卫,却连瑾哥这般身高体壮的血性男儿都看不上,他还想要多高啊?”
“可不,说不定是怕小东家抢了他的风头,搁那儿嫉妒呢。”
……
几人的话语犹如醍醐灌顶,使得陈溪那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西瓜,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心中已有计较。
前堂的郑乾还在掰扯,心力交瘁间,只见陈溪领着三人走了过来。
“郑公子,他们三位是我为你挑选的护卫,还有一位明日才能回来,您看看可还满意?几人拳脚功夫皆属上乘,安全方面,您大可放心。”言罢,他向三人微微点头示意。
三人会意,立刻挺直身姿,展现出训练有素的气势。
宋玉盘看看三人,又看看陈溪……
郑乾同时也静了下来,眼前三人身形矫健,肌肉线条分明,显然都已经过严格的训练。嘴角逐渐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满,满意,就他们了!不是说贵肆还有什么保单?快拿来,我要签!”
宋玉盘强忍着笑意提笔挥毫,顷刻间便写好了一张保单,双方依次在保单上签字画押。
旁观的三人见双方契约已成,心中登时雀跃不已。要知道,除了每月八钱的底薪,他们每单还有百五的额外提成。
这位财大气粗的郑公子一出手便是二十两,东家要退一部分他还不乐意,质疑东家是否看不起他,觉得他配不上这二十两的护卫。
签完保单,拿上自己的那一份,揖了个礼,气呼呼地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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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人走了?怎么解决的!?”
宋玉瑾洗了把脸,过来看看情况,寻视了一圈却发现郑乾没在。
柜台后的宋玉盘微微躬身,手肘抵在台面,撑住了双唇,书写的右手时不时地顿住,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还是旁边的陈溪好心给了他提示,指了指那边正在傻乐的三人。
短暂的沉默后,宋玉瑾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郑乾的要求——
是真的。
不,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