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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萧繁直起身来,一击掌,双则就端着新熬好的药和红豆糯米粥走了进来。
      “伺候你家公子服药,如他不吃,你也不用来见我了。”他淡淡的说着,双则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苏方气结。竟然拿双则来威胁他!
      把苏方搀扶到床上,哆哆嗦嗦的捧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苏方的唇边,双则无限的哀怨。
      “公子,吃药吧,要凉了。”双则的一条小命可系在您身上呢。
      苏方冷冷的别过头去。
      萧繁也不恼,慢条斯理的解下腰间的佩剑“榘炼”,缓缓的抽出……
      榘炼为虞清铎所赠,乌金柄,蝴蝶吞口,青色的剑鞘上雕刻着朴拙的睚眦纹,在靠近剑柄的地方用金丝铭着两个古意的篆字“榘炼”。榘炼乃上古名剑,未出鞘已是寒意森森,一抽出更是杀气扑面。
      双则吓得手一抖,一勺褐色的药汁全浇在了苏方胸前,慌忙拿布巾拭他胸前的药汁,声音中明显带了哭腔:“王爷,公子,饶小的一命吧!”
      “王爷此举未免有失君子!”苏方低着头寒声道。
      萧繁摆摆手,双则如蒙大赦一样的逃了出去。
      苏方一抬头,药已经递到了嘴边。他有丝惊讶,片刻,张了嘴。就这样,一个沉默的喂,一个沉默的喝,那苦涩一直从嘴绵延到心。
      “王爷难道只会杀人吗?”
      萧繁转身出门之际,苏方清冷的声音传来。
      手上的青筋浮出,“喀喇”一声,竟硬生生的将黄花梨木的门扉折下一块。
      下面的几天,苏方的风寒渐渐痊愈,却再也没有见到萧繁。

      却说春狩结束,皇上率领众臣回皇城,让人惊讶的是,第三日的比武,夺冠的是十八王爷萧萦。听说十九王爷走后,皇上也兴趣缺缺,说乏了,今年的比武也只当看官不亲身参加了。十八王爷萧萦轻松的拿了个桂冠。这个消息让萧繁轻哼了一声,懒懒的拿起桌上的铜鎏金瑞兽镇纸交给身旁的冯伯,吩咐他送到十八王爷府上。
      原本狩猎前,他去了十八王爷府一趟,两人打赌,比武上若他夺冠,便要了十八王爷那新到手的祥云形端砚,若萧萦夺冠,便给他那个他早已垂涎很久的铜鎏金瑞兽镇纸。若是皇上胜了,则各给皇上找一个足以配上皇上那尊贵身份的琥珀摆件。
      结果却是让十八王爷白白捡了一个便宜。
      春狩过后,隳朝上下忙着准备的,便是和耀公主的省亲。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是四月初九。

      四月初九,和耀公主来归。璋帝命靖英王萧繁率百官迎接于城郊重霓坡。辰时初刻,飞骑来报,说和耀公主的玉辇已距此处二十里。
      萧繁立马于仪仗与百官之前,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官道。半个多时辰之后,隆隆的马蹄声,车辚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官道上腾起了阵阵烟尘。一架金毡大车出现在官道的另一头,由9匹高大雪白的牯牢骏马拉着,前面骑兵开道,后面跟着侍女,侍卫,以及公主省亲的行李,献给大隳皇帝的牛羊马匹等等。
      坡上遍植枫槭,瑟秋时节,嫣彤如火,胜似霓霞,是以以“重霓”名之。此处是西北出入帝京的要道,送迎之事频繁,所以帝京人称那枫槭乃是由离人泪所溉,思妇血而染,否则怎来那凄艳如血?
      而今,时值春末,枫槭尤碧,辚辚的车马声中夹杂着微风吹过时沙沙的树声,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那队伍渐渐的行近,萧繁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花香。黄蕊白瓣的栀子,茜色的冰蚕鲛绡轻轻的滑过手心红肿的笞痕,又凉又滑……

      绯姐,你当年离开时有没有落泪?可有那如火如血的枫槭?你又可曾想过,在世之日,可以再踏上阔别十余载的故土?
      在异地忍辱负重,生的艰辛,你一个柔弱的女子竟体尝的深刻如斯……

      萧繁猛地一挥手,玄紫色的缧锦广袖霎那遮住了漫天阳光。瞬间,九门礼炮对天齐鸣——九星拱月——竟是国士之礼。
      在隆隆的炮声中,一骑于山坡上飞奔而下,玄紫色的衣袂飘举如飞。

      省亲的队伍停住,骑兵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萧繁勒马于金毡大车前,下马,躬身,朗声道:
      “大隳璋皇帝特使,靖英王萧繁,恭迎牯牢射月大阏氏省亲来归!”
      金璋内沉寂半晌,低柔的女声才慢慢的答道:“射月谢皇上恩典,王爷免礼。牯劳邻夷之邦,折煞了。”那声音中,竟是带着一丝哽咽的。
      萧繁直起身来:“那就由小王为阏氏引路吧。”
      绯姐,这才是你的家呀,若不是因为我,如今你又怎会离乡背井……
      “劳烦王爷了。”
      “起驾……”

      未时初,省亲的队伍到达了皇城的正门显阳门,璋帝亲率后妃至此迎接。
      金毡大车帘子掀开,一身红衣的射月阏氏扶着仕女的手下了车,右手抚于胸前,盈盈一礼。
      “牯牢斡都图汗阏氏射月,拜见隳朝璋皇帝。”
      “阏氏快快免礼。大隳也是您的故土啊,说起来,朕还要尊称您一声‘皇姑’呢。”
      这位皇姑璋帝也是第一次见到,只见她身段窈窕,艳红色阔摆蝴蝶袖的牯牢马步裙,更显出腰肢的不盈一握。领口袖口裙摆用金线掐绣着不知名的花草,镶嵌着各色珠玉,绚烂夺目。头上带着尊贵华丽的金冠,无数嵌着彩色宝石的缨络垂下来,微一动作,便宝光流转,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如此尊贵美丽的女人,却有着一双苍凉的眼睛,衬着眼角微细的纹路,淡漠如牯牢苍茫的瀚海,通透如海边晶莹的沙粒。牯牢粗粝的风沙没有带走她遗世独立的美丽,却吹散了她女儿时娇悄的天真,把她打磨得如同珍珠般成熟光润,却也如珍珠般寂寞沧桑。
      “感谢皇上顾念血亲情分。牯牢乃贫瘠小国,地处内陆荒蛮,是以射月此次省亲,没有什么可以带给皇上做礼物,便只好献上些马匹牛羊,虽礼如鸿毛,也是我斡都图汗的一番心意,望皇上笑纳。”
      言罢,纤手一扬,一个淡黄衫子的使女便呈上了礼单,萧繁接过了,递给身边的璋帝。那使女却并不退下,定定得看了萧繁好一会儿,才对他展颜一笑,明艳如盛夏的蔷薇。
      萧萦贼贼的一笑,碰了碰身旁的十九王爷。
      “哈哈,老十九,这美人分明是对你有意呀!”
      冷静如萧繁,竟也目为之一眩。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思及牯牢人的奔放豪畅,不仅莞尔。

      是夜,璋帝摆宴于鳼琨殿,为和耀公主洗尘,席间璋帝特下旨准和耀皇姑省亲期间居于靖王府,姐弟二人可以好好互诉离情。
      和耀公主萧绯下榻于靖王府的纹漱斋。
      筵席直进行到戌时才散,萧绯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换上了隳朝的华服,浅碧色的提花缎广袖深衣,上绣一枝荷,随着步履轻移,亭亭而曳,三尺青丝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插翡翠步摇,铮铮淙淙。
      镜中美人依旧,依稀仍是未出阁前女儿家的打扮,谁又能知道为了这一天,她竟等了足足十二年?
      猛地扣倒铜镜妆奁,泪零如雨。

      窗外传来悠悠的箫声,如泣如诉,是她从小就熟悉的一支曲子——《夜归》。萧绯披衣而出,循着箫声,一直走到竹林里。
      细月如眉,冷星似钉,洒满了朗朗苍穹。星月之光,透过竹叶撒落下来,不远处湖水碧光粼粼,竹林中每隔十步便悬一盏琉璃宫灯,直映的林中如梦似幻。
      箫繁坐在林中的石凳上,持一管紫竹箫,萧声呜咽。
      萧绯立在与他十步之遥的地方,静静聆听。许久之后,箫声低徊,渐不可闻。
      “绯姐,我的萧技,可有生疏?”
      萧绯泪眼朦胧,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昔日个子仅及她肩头的小小少年,如今也已是翩翩的如玉君子了……
      “暮郎,暮郎……”
      萧繁紧紧地搂住在他的肩上痛哭失声的姐姐,清泪湿了眼睫。
      “绯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啊……我,我好恨,好恨呐……”萧繁几乎咬断牙根,左眼角的红痣宛如血泪。
      萧绯轻轻的捧住他的脸,含泪笑道:“我的小暮郎,如今也是大人了……一切都是姐的命,怨不得你,怨不得你呀……让姐姐看看,你臂上的伤好了吗?”
      华丽的锦缎掀起,劲瘦的手臂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从紫暗的颜色可以看出,此伤已有些年头了。

      靖隆十年,和亲的圣旨下达之后,她被勒令立即迁出挽雪阁,搬入和亲公主出阁专用的融荣斋。侍女们一边哭泣,一边收拾细软,她只是麻木的端坐一隅。泪早已流干,心中只余空洞。
      在大批宫女、太监、侍卫的护送下离开挽雪阁前往融荣斋,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押送。萧绯在心中冷笑。
      怕她自尽吗?
      突然玄紫色的身影箭一样的冲进了护送的队伍,紧紧的抓住漠然僵硬的她,俊秀的少年满脸都是愤怒焦灼。
      任侍卫们如何的拉扯,少年只是一言不发,倔强的不肯放手。总管急了,劈手就是一鞭,衣袖碎裂,少年的手臂上皮开肉绽,他痛得浑身一颤,却仍是没有放手。
      腥涩粘稠的血溅上了她的脸,她猛然的回神,对上了少年赤红的眼睛,海一样的愤怒与伤痛,其下埋藏的更深的,是死一般的绝望。
      “放手吧……”自己的声音冷然如冰,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身后少年凄厉的哀嚎,宛如悲哀的兽……
      从此参商永隔,生世难相见。

      一切都是命……
      如果当年没有偶然路过那片皇城中最为荒芜的宫殿,她根本不知道那刚刚生下来就被封为靖英王爷的最小的十九弟居然受到皇兄如此的对待。那样戒备和倔强的神情,那样一双即使恐惧却依然骄傲的眸子,沉的像淮景园中深达百尺的八宝鎏璃井……他那年才十岁啊,十岁的孩子,却瘦弱的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暗中的救济却成了皇兄让她远嫁的理由。身为先皇第十六个儿女……不得不听从。
      她不怨,只是放不下那最小的弟弟。
      他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他的母亲是那样美丽温柔艳冠后宫,然而在护送那天,他却因冲撞了和耀公主的玉驾而被一群太监拳打脚踢!!!
      无论是谁,都会恨的……

      双则提着食盒从厨房出来,盒里是银耳八宝茶和玫瑰春卷。苏方甚喜甜食,这两样更是日日不可少。推开房门,就见苏方正打开窗子。
      “公子,夜寒风冷,把窗户关上吧。”双则把食盒放在桌上,走过来就要关窗子。
      “慢!……你听,有箫声呢。”苏方趴在窗边,侧着头,鸦羽似的乌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孔。
      窗外风拂草木,湖水涟漪,春虫鸣叫,在这其中夹杂一线细细的箫声,不绝如缕,形如呜咽。
      过了半晌,箫声渐渐低微,终不可闻。双则才笑道:“这个时候,敢在王府里吹箫的,怕是只有王爷千岁了。公子,宵夜都冷了,快用吧。”
      苏方任由他拉到桌边。
      是了,这个时候,敢在王府里吹箫的,只有十九王爷箫繁本人了。
      是因为和耀公主吗?果然姐弟情深……

      是夜,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的打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第一场雨下的不是很大,却是阴湿的寒,苏方撑着青色的竹油伞站在桥上看着水面。
      琉璃水榭什么都好,遗憾的是没有桥。那水榭里如镜面一样的大湖,只有那观景亭是靠湖心最近的地方,前面的平台也是难得的佳妙之地,却没有细雨小桥流水来的让人感动。他站的这小桥,是连接竹林和假山的。闲杂人等不得入水榭,王爷虽然没有规定他不可以随意出水榭,但还是谨慎为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
      还记得小时候喜欢吃西街随意坊旁边那桥上小贩卖的冰糖蜜饯。那时候总是偷偷的在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家门,然后买上一两碗,吃完再回来。独自沉思在记忆中的苏方没有意识到他人的临近。
      家乡的一切她都想再重新感受,包括这夜雨。
      带着一个丫鬟出来散步的萧绯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俊瘦让人辨不出男女的侧影。这府中的人她见过大半,却独没见过此人。那一身的白在夜里显的清幽,只手举着一把青色的竹油伞,更像是画中人。
      “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一句话,让陷入回忆的苏方错愕的转身,却见迎面而来的是个优雅的女子。这女子湖蓝色的窄袖便服,披着白缎大氅,优雅而端庄。身旁一个黄衫小丫鬟提着八角宫灯打着粉色提花的竹油伞。这人,想就是那省亲回来的和耀公主了。
      “在看雨。”微微欠身行了礼,苏方答道。
      “这雨后,天气就要转暖了。”萧绯站到苏方的身旁,与他并排。“暮郎小时候最爱下雨天,这样就可以逃了骑射的训练了。”微笑着,萧绯不由的说起了萧繁小时候的事情。
      在先生百般刁难下,忍着责罚后的痛苦,彻夜苦读。在兄长的百般欺辱下,忍辱负重。甚至连下人都忽视这个主子的存在。经常是冷茶淡饭……
      苏方只是轻抿下唇,静静的听着。

      该来的日子还是来了。省亲期限已到,离别就在今天。
      璋帝率文武百官亲送至显阳门,望着那金色的大车越走越远,璋帝的心又沉了几分。
      这个和耀公主与靖英王爷的交情果然非同一般,一旦萧繁有异心,牯牢也将是他的一个盟友。
      望着街道两旁倒退的景物,萧绯心如刀割。
      不如不来,不如不见,来过了,见到了,才知道自己心里对这片故土是多么的依恋,即使,它曾那么残忍的抛弃了自己……
      省亲的队伍行至重霓坡,一人一马已立于坡上。白衣白马,无论枫槭如何的翠碧,仍然遮不去离别的惨淡。
      萧繁摘下马鞍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默默的递给萧绯。玉杯晶莹,酒香如梨,竟是儿时最喜欢的梨花白。
      未语泪先流。
      “绯姐,还记得那年夏天吗?我第一次偷偷的喝酒,就是梨花白。”
      “怎么不记得,你第一次喝酒居然就把我灌醉了……”
      “是呀,”萧繁淡淡地笑了,望着远方延伸的官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酒?因为那天,是乳娘的忌日……”
      从那以后,我立誓永不再饮梨花白,因为我再也不想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可是……
      萧繁一饮而尽,酒杯也随之碎裂。

      那金毡大车隆隆的去了,消失在官道的那一头,萧繁却依然骑马立在那重霓坡上,良久,直到夕阳染红了那片片碧色的叶子。
      凤纹华盖随伊去,车轮滚滚撵尘泥,山水万重隔甚远,锦书难寄。
      龙玦广袖掩泪依,槭枫瑟瑟涤离意,黄沙千里追姊去,此生悲凄。
      此一别,便是今生的永诀。此后,便是隔着关山万里,沙海漫漫,但每次向西北远眺时我都会想起,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有我美丽的姐姐,绝美如云霓,寂寞似冰雪。

      回城时已是华灯初上。萧繁没有走大门,而是从水榭的后门进了王府。
      低首走过鹅卵石的小路,抬头见苏方站在路端的树下,定睛的看着自己,“若有权利,你是否留下你的绯姐?”
      “当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可惜你不是皇上。”说罢,拂袖回屋。扔下萧繁愣愣的站在那里。

      萧繁思索着苏方的那句话,心不在焉的吃着冯伯端上的晚膳。是了,若他是皇上,便可留下绯姐,量他牯牢蛮夷又怎敢跟他大隳夺人?只是……只是……
      烦闷的甩了一下头,“端下去吧。”没吃饭的心情了。
      回了书房,萧繁眼睛虽然盯着那书页,手却一动不动,一盏茶功夫,一页都没看完。一旁伺候的冯伯看着王爷的脸色,猜不出王爷现在的心境如何,反正不会很好就对了,可眼下这事儿,又不由得他不说。
      “王爷?”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萧繁只是挑眉,眼睛还是盯着书页,一动不动的。
      “刚刚十八王爷差人来说,大后天的宴,提前一天,改在后天。”仔细看着,王爷只是微微蹙眉。
      “我怎么不知道他宴请我的事?”萧繁才不会觉得自家兄弟会有这种好心,平时萧萦家里时常摆宴,就是没请过他,每次他们见面都是寥寥数人。
      “不是……不是请王爷。”冯伯说的心虚。
      “哦?”这下让萧繁放下了书本。他靖王府里,还有谁可以劳十八王爷的大驾?
      “请的是……苏……苏公子……”后面的几个字几不可闻。
      “谁?”萧繁一时迟钝。
      “苏方,苏公子。”冯伯猛吸一口气,才说道。
      啪的一声,书被丢在了地下,冯伯抬头时,只看到了王爷有些僵硬的背影。
      生气,对,他是生气的,十分的生气,为什么……为什么呢?紧握着拳头,萧繁铁青着脸踏进那郁郁葱葱的琉璃水榭。
      “你——”见苏方正站在湖边。“接了十八王爷的帖子?”
      苏方缓缓转身,看着萧繁,点了点头。不明他为什么会进来问这么一句。
      “本王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十八王爷你要离远一点!”萧繁目光阴贽。
      该死的,敢当他的话是耳边风?
      “可那是十八王爷。小人再如何,也不敢拒绝了王爷的邀请啊。”苏方辩解。要做个好奴才,好玩物,首先不就是听主子们的话么?
      “王爷?本王还是王爷呢,怎么不见你不敢?”三番五次的反抗他的命令,这次却说不敢反抗十八王爷!
      “王爷是小人的主子。王爷的话小人怎敢不从。可十八王爷诚恳相邀,小人是何身份,怎敢拒绝?”
      “诚恳?”那个花花公子对哪个俊男美女不诚恳??根本是别有用心。
      “王爷如此表情是什么意思?”看萧繁那轻蔑的表情,分明就是把他当成那种攀龙附凤之辈。苏方的脸色冰寒起来,生气之极也没管什么身份尊卑。
      “什么意思?在我这里当奴才觉得委屈是吧?想要到十八王爷那里去做他的娈童外宠?!”萧繁厉声道。
      “你……”苏方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向萧繁挥了过去。萧繁头一偏,抓住他的手,一用力,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轻佻的托起他的下巴。
      “是啊,你这副好样貌自然是得人爱,你又何必舍近求远?”萧繁的眼神凌厉如刀。
      苏方目眦欲裂,猛地甩开他,抽出袖中的匕首就向他刺去,竟是拼命的杀招!
      眼前血红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人,杀!杀!杀!……
      萧繁一呆,半片袖子便被削了下来,心中苦笑:不论他如何待他,这恨……却早已渗入骨血……
      他广袖连卷,缠住了苏方的匕首,巧劲一用,匕首便易主,抵在了苏方的脖子上。
      苏方被他扭住,挣脱不开,凄然道:“苏方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要过饭,当过下人,偷过东西,挨过多少人的拳打脚踢……王爷权倾朝野,要苏方的命自然也易如反掌,可即使这样卑微如我,也是有尊严的!王爷要苏方的命,不过是剑从颈上划过,这点痛,苏方受的起;可王爷要是蹂躏苏方的尊严,那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休想!”
      这个人,到底该拿他怎么办?从未轻视于他,从未呵……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只是愧疚,愧疚啊……
      萧繁长叹一声,颓然的放下手里的匕首,松开了他。却不想苏方极快的拔下了头上的脂玉飞龙簪,狠狠地戳进他的手臂。
      微风吹过,月光下,湖面起了层层涟漪,随风飘过的,还有那盏盏荷花模样的河灯……
      河灯?
      苏方呆呆的望着血漫过那狰狞的暗紫色疤痕,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脱力一样的跪倒在地,甜涩的腥气混合在水气中弥散开来。
      若无其事的垂下手,萧繁向旁边移了两步,看向苏方背后,那镜一般的湖上,飘着的盏盏河灯。
      今儿个?难道是他的生辰?
      “公子,面做好了。”双则兴冲冲的端着一碗面跑了进来。却见到苏方跪在地上,王爷站在苏方的侧前面,看着湖里的河灯发呆。
      萧繁吩咐双则把苏方扶进屋,自己随意的裹了一下臂上的伤。
      苏方……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唉……因为这一时之快,莫不是功亏一篑了?
      苏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想起先前还在心中警告自己,做一个听话的奴才,一个听话的玩物……比起血海深仇,那尊严又有什么重要?你不是早就下贱的不值一文了吗?
      麻木的嚼着那如银丝的长寿面,忽然听到屋外飘来悦耳的箫声。
      吹箫的不是别人,正是还未走的萧繁,倚在观景亭旁,看着那湖里的河灯,吹那首《梧桐晚》,这是一首很早的民谣,好像是写几个诗人词人在一起游玩时的愉悦心情……
      落拓桥头羡鲥鱼,梧桐声里斜阳晚……

      相比之下的华舞殿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华舞殿后面便是御花园——淮景园,园子两旁便是东六宫和西六宫。华舞殿是皇上不临幸妃嫔时住的地方。
      华舞殿的暖阁内,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皇上只身着明黄色的单衣,靠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嘴边微微带着笑意。
      “苏方是那样说的吗?”萧溯暗自称赞苏方的睿智,不声不响的刺激着他的十九皇叔。可惜你不是皇上……呵呵……
      “回皇上,苏公子确是那样说的。”跪在椅下,身穿夜行服的那个人抬头回话,年轻的脸庞,眼神坚定。
      “好了,苏方你不用管了,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吧……还有,保证苏方安全。”吩咐完,萧溯仰头躺下,想是累了。
      “是。”毕恭毕敬回答的人,正是萧繁的贴身侍卫,韩谞。
      韩谞走后,萧溯又叫了人来,吩咐了一声,就见那人拿了一袋金豆子,走了。
      呵呵,那么多的人在十九身边,但,朕独独对你是不同的,苏方。

      北边的八百里加急,送至了萧繁的府邸,而另外的备份,则是送至了大司马处。萧繁拆开信,果然不出所料,桀羌春旱,牧草大减,,牲畜死亡,国人无以为生,桀羌王的弟弟带领了桀羌三千轻骑铤而走险,绕过了他们早有防范的馗沐关从山间小路夜袭,抢掠了粮草,在天明时逃窜回了桀羌。
      命人收拾东西,身着朝服的萧繁骑马入宫,要回北疆了,还是回自己的地方吧。担心明天苏方应十八王爷的宴,更担心那庆元候在他离京时对苏方不利。临行前,萧繁让冯伯唤来了双则,交代他收拾好苏方的衣物,准备随他去北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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