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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祭司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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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思一夜,他们这些人,怎么忽然有了胆量来碰我,若不是你当众羞辱我,我也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是个男人都能来我身上蹭一蹭。”
她站在门边,
“所以,你欠我的。”
索罗戈坐在马背上,静静问道,
“你想做什么。”
她冷声说,
“首先,叫我安萨,其次,当着他们的面,让我扇你几嘴巴。”
“你。”他抬眸,目光拧着她,“来真的。”
“不然呢。”她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你也看见了,我昨天夜里杀了个人。别逼我发疯。”
他犹豫道,“你打算怎么做。”
她指了指身后那些北狄人,
“我一边说,你一边译给他们听。”
“我错了,我不该欺辱公主,我会受到惩罚。”
“Nai vet’khalar, nai nor’vel Shaer’ji, nai veth’mor talar.”
“公主是大晋天子唯一的亲生女儿,是为了两国和睦才来到北狄,是北狄领主的女人。”
“Shaer’ji tharn Vaelorik, Tyan’rath nai vel’rien nor, vael’len Khraan Velor.”
“所有欺负公主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受到上天惩罚。”
“Shaer’ji nor’vel tharn, nai’raen veth’mor vael’rath talar.”
那群北狄人听得十分专注,徐徐点头。
付婉转身回到车厢内,
“你最好说的都是对的,将来我会很快熟悉你们的语言,要是让我知道你刚刚乱译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说,
“另外你再碰我身上任何一处地方,我会直接让你死。”
兜兜转转这些天到头来相比之下最能信任的,居然还是索罗戈。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累。
透过车帘缝隙,目之所及,皆是荒凉的雪原。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路蜿蜒向上,通向天际。
若要算上昏迷的日子,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已在路上耗了多久。
付婉望着自己的手指。从前在春暖花开的江南待久了,如今到了这极寒之地,指节都开裂了。冻疮肿得通红,碰一下钻心地痛。
连这天气都不习惯,更何况是北狄的规矩。那些拗口的语言,粗犷的礼数,都像这寒风一样陌生。她轻轻揉着指节,目光落向车外的漫漫雪原。
还有这些粗蛮原始如狼豹般的异族人……
规矩,语言,方方面面,全都迥乎不同。
究竟该怎样才能立足在这片鬼地方。
……
“到了。”索罗戈说。
她愣了愣,掀开车帘。
眼前景象正是令她心烦意乱的“鬼地方”:
群山如龙脊般层叠向天,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这景色倒不新奇,可当马车转过最后一道山崖时,她猝不及防,为之惊呼。
那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巨殿。
雪山在云层中刺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巍峨壮丽不似人间所有。盘虬卧龙的石柱,从山林间将这座庞大的建筑托举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如同神祇的居所。
可是,没有山路。
她眯眼远眺,并没在这山上看见任何去往那山顶宫殿的路径。
“路呢。”她问。
“不在山上。”他说。
马车忽然一拐,进入山脚一处不起眼的洞口。
一股暖浪扑面涌来,眼前的光景让她瞬间失语。
这根本不是洞穴,分明是座掏空的山城。一层层阶梯盘旋而上,密密麻麻的石窗凿在山壁上,映着火把的光芒,远看如繁星点点。
她的目光往上游移。山腹中一层叠着一层,足有数十层之高,每层都雕凿出坊铺、街道。
石窟里蜿蜒着数不清的阶梯,北狄人在各层之间来来往往。商贩挑着担子,战士们扛着兵器,侍女提着食盒,马匹拉着货物……一派繁忙的景象。这座山,竟是个蚁穴般热闹的城市。
洞顶悬着巨大的琉璃片,将日光折射进来。竟让这地下之城也有了几分天光。
“你们,住在……”她不觉咽了咽,“洞穴里。”
“是,不过来年雨季转暖之时,我们也会离开洞穴,去外面居住。”
他掀开车帘,朝她摊开一掌,
“出来吧。”
她没有理会那只手,径自从车内出来。
附近那些北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他们生得粗犷高大,皮肤黝黑,面对这个肤若凝脂的南国女子,眼里满是新奇。有孩童甚至伸手指着她的脸,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付婉挪开目光。
索罗戈领着她走向一处垂直的巨大石梯。粗实的铁索缠绕着齿轮,齿轮咔咔转动,一只方形铁笼缓缓降下。
她跟着踏入笼中,铁索绞动,笼子便向上升去。付婉扶着墙壁,低头望去,只见那些仰着脸的北狄人越变越小,渐渐成了豆粒大小的黑点。
头晕目眩间,她死死掐住手背,双腿发软。这般悬空而上的感觉,好比被人提着后领拎到半空,随时会坠入深渊。
“公主原来恐高。”他忽然失笑。
“去哪儿。”她尽量平静。
“去见祭司大人。”他仰头看向上方的一处平台,“还有掌管各务的巫姬。”
“乌鸡,那是什么。”
“Myr’ji,女人的意思。”他说,“这些日子,跟着她们学语言和规矩。”
“你们的领主呢,”她不以为然,“为何不先见他?”
“大婚只能在月圆之夜,”他低声说,“最近这些日,预计不会有圆月。”
她轻哼一声,“规矩真多。”
“公主很期盼与领主大婚?”
他望着她轻声问。
付婉懒得理他。
齿轮停转,铁笼在一处平台前稳稳落定。索罗戈推开一扇镶满铜钉的厚重石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恢宏的地下大殿。
殿柱上缠绕着铜制的火炬架,火光映照着满墙的兽骨装饰。殿内正立着十几个女子,身着各色动物皮裘,腰间系着狼牙饰件。她们眉骨与颧骨生得极高,眼线用朱砂描摹上挑。发辫间编着金饰和铜铃,随身叮当微响。
那些女子望见付婉,一时都愣住了。她们睁大了那双画着朱砂的眼睛,目光紧紧锁在付婉脸上。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中原女子。
索罗戈走至那些巫姬身侧,转身携众人单膝跪地,左拳重重抵在右肩:“Rhaen'ji.”
他们行礼,喊“王后”,唯独一人始终静静站着,显然地位并不低于她这个王后。
付婉一怔。
这个祭司,竟是中原女子。她眉目柔和,显然不是北狄人。静静站在那群女人中,眼里藏着化不开的冷意,叫人看不透年纪。
付婉目光直直望去。太久没见到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容,一时竟有些恍惚。一个中原女子,怎会成了北狄的祭司。
那女子轻轻拂手,索罗戈与那些巫姬离开,只剩得她与付婉二人。
两个中原女子彼此对望。
“瑞姬。”
这声中原话令付婉恍然。那女人站在她身边,言语清雅,仿佛京城贵女。
“瑞姬,就是你们中原的皇后。往后由我来教你规矩。”
付婉咽了咽,始终难以置信,
“你是中原人?”
那女子莞尔摇头,“我不是。只是在中原游历多年,大抵是水土养人。”
付婉下意识微微摇头。这个祭司,分明就是中原人。
“往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她莞尔一笑。
付婉狐疑着打量她很久,“你叫什么?”
“Namar’Horos,纳玛尔·贺罗斯。”
“方才那些女人,她们是谁?领主的妃嫔?”
“巫姬。王后可以理解为,宫女,她们掌管这里诸多事务。”
“乌鸡,真难听呀。”她嗤笑一声,望着面前始终沉静内敛的女子,心里生出几丝不安。
“公主过去被中原主惯出的毛病,要改一改了。”祭司轻描淡写地说,“您如今是王后,待人接物都要谨慎些。”
付婉强压下胸口不快。
她这二十多天,没被这些人逼疯已经算是很有耐性。
“哦,知道了。”她冷脸瞥她一眼,“多谢祭司大人。”她突然又笑盈盈,“我呢,尽量。”
贺罗斯点头莞尔。
此后,便有两个巫姬引她去安置的石室。室内陈设简单,烛火摇曳,温暖如春,小窗之外一弯新月清冷高挂。那巫姬絮絮说了什么,大概是要她好好歇息的好话,她含糊搪塞完毕,扭头扑倒在床上。
她困得要命,裹紧被褥迷迷糊糊就快睡着之际……
床榻忽然一沉。
月光下,一只素白的手无声无息地扒上床沿。付婉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见一个裹着素白单衣的女子正缓缓爬上来。
那女子眼中闪着古怪的光,被褥下温热的手抓住她小腿肚,然后钻进她被褥里,柔软的手指压在她腿上如攀岩般上挪……
付婉瞬间清醒,却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是在做梦吧。如若不是做梦,那……那是女鬼吗……
描写她极度震惊两脚将她踹了下去。
突然那只冰凉的手搭上她的腰。
又气头晕目眩。
被北狄男人侮辱也就算了,怎么连女人也这样对她。这是什么疯子聚集的疯人国。
付婉气得瞳孔快碎了。
……
“滚开!”
两脚狠狠踹出,那白衣女子猝不及防被掀翻下床,重重摔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巫姬跌坐在地上,似是被踹得不轻。付婉抄起床边的灯盏高高举起,只觉自己又惊
“祭、祭司,说,我,教,教王后,学,学。”
她支支吾吾解释,指节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
付婉死死盯着她的动作,铜盏举在半空。将信将疑地接过画轴,才展开一角,顿时如遭雷击。
那上面竟是男女□□的春宫图,一幅比一幅露骨。
“……”她哽咽了一下,将那画轴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