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没有逃生成功》江山何辞眠

1、最初

　　周聿白在工作摸鱼时从垃圾邮箱里收到一封邮件，是许久未联系的同事发来的，约他周五在某个咖啡厅见一面。
　　周聿白靠在医院办公室的靠背椅上沉思了一会儿，这邮件触及到他不想面对的过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邮件删了，喝了口咖啡，继续浏览病历。
　　周五的天气很阴沉。
　　周聿白出现在咖啡馆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因为昨晚做的梦？梦到雨夜里一个少年焦急地看着他，一直在跟他说着什么，却想不起来了，就像喝断片一样遗忘了。
　　周聿白在咖啡馆门前犹豫了一下，天气灰沉沉的，像梦里那般压抑，他推开门，心里腹诽真是一个不讨喜的下午。
　　周聿白是迟到而来的，咖啡馆出奇地大，有三层，不少柜子上摆放着书籍，可见店主是想布置出一个温馨舒适的氛围，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今天的客人很少。
　　他走到咖啡馆尽头的一角，才看到熟悉的面孔——赵志。
　　赵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慌乱和颓唐，慌乱的表情挂在脸上，双手交叉，小动作不断，像多动症患者一样，周聿白的第一反应是对方昨天家里死人了，来找他借钱，才摆出这副臭脸，周聿白还真这么觉得，他甚至开始想对方会开口借多少钱。
　　赵志见到周聿白，扯着嘴角笑得很难看，说道：“聿白，你变了很多。”周聿白也笑了笑，落座后说：“生活条件好了。”周聿白刚认识赵志时快被饿死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像竹竿一样，现在的周聿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条件好了，也许是以前饿怕了，补偿性地消费，体态微胖。
　　两人先是寒暄了近况，等到无话可说时，赵志才垂着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聿白，我们一起去自首吧。”
　　周聿白瞳孔缩小了一圈，问道：“什么意思？”
　　赵志的声音颤抖，但周聿白自动忽略了他这一不寻常之处，他被“自首”两个字唬住了。
　　“我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愧对……他们，这些年我反思了很多，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补偿他们，可是，可是……”赵志说着眼泪哗哗地掉下来，那是一件被两人深埋在心底、绝不能触碰的事，赵志绝望地说：“除了自首，我们没别的办法了。”
　　周聿白低垂着眸子沉思了许久。
　　他的肩膀颤抖不已，下一秒却抬起头，眼里满是嘲弄，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在捧腹憋笑，狭窄的金丝镜框随着动作而颤动，连笑也是傲慢而鄙夷的，毫无疑问，眼前的他像个毫不斯文的败类。
　　而赵志的双手则越来越抖，他突然抬头说道，像是小说中负责开启一系列恐怖事件的NPC：“聿白，我们所犯下的过错，会在未来某一天引发更恐怖的报应，但是现在，还有挽回的方法不是吗？”
　　赵志的目光深沉，语气缓慢而坚定，周聿白突然想起在某个雨天，赵志那不同寻常的慌乱目光。
　　周聿白身子前倾，帮他理了理额头上的碎发，说：“赵志，你知道对于一个穷人，跨越阶级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吗？需要打点多少关系吗？你肯定清楚，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我们让他们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付出了最微小的代价，帮他们实现了阶级跃升，相信我，没有人会怨恨你，他们只会感谢你。”
　　“你应该清楚，没有人是绝对的完美受害者。”
　　赵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聿白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还有手术要做，就先走了。”说完不等对方回话，拿上搭在衣架上的衣服便先行离开了。
　　赵志欲言又止，太多难以言说的感觉化作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风铃声在周聿白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好像有一张面孔极其熟悉，然而他只看到服务员弯腰挡在赵志身前，周聿白便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后，年轻的服务员对身后的赵志突然搭话道：“好久不见，赵哥，你还记得我吗？”
　　赵志的表情呆愣，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你是……”
　　服务员将抹布从肩膀上取下，下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面对眼前这个身材消瘦、个子矮小的男人，赵志深感恐怖，只见对方平淡地说：“嗯，赵哥，是我，我来复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