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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eta&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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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弱小人类……”
他睥睨着她,开始宣判她的死刑。
——“你的性命在此终结!……嘿哈!!!……………啊?”
当他激昂地使出最后的神之心能量,七重元素力汇聚成一束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成他认为怎么也得是粉身碎骨的致命一击时,他看到的是浓雾散后依旧像个小强般破破烂烂苟活的她。
彼时,净琉璃工坊轰了个稀巴烂,半个须弥都开始地震。
群鸟啼飞,河水决堤。
乱石飞溅,断壁倒塌。
而她躺在地上摆烂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
——你小子就这点本事?
他品出了其中两分淡漠人间,三分早已料到,五分算了吧我也知道你打我不容易。
嘲讽力极高,就算是活了500年的不屈人偶也破防了。
他气喘吁吁地驱动神躯机甲的手臂,将她像拧猫后脖子一般把她拽起。他竟一时不知所措。威严的七叶寂照秘密主此时无助的如同一个稚童。
要知道,六个小时前,他才将将登神。
享受着夙愿已成的无尽快感。
准备让世人歌颂他将要进行的毁灭大业。
然后被这个蚊子似的怎么拍也拍不死的变态旅行者给整不会了。
————
他对她的了解不多。
神秘的天外来客,金发的异乡旅行者,几百年前坠入提瓦特沉睡了很久。醒来后寻找与她失踪的双子哥哥。
这几百年她的哥哥早已高强度锄了一遍提瓦特的地,成为了深渊教团教主。哥哥让她在旅行的终点和他阐述旅行的意义。于是她开始走上踏遍七国的历练之路。
期间,她帮助蒙德与璃月解决了众多危机。脚踢四风守护风魔龙,拳打古老魔神奥赛尔。每天做着各种各样的委托,累的像条狗。什么委托都接,来者不拒,甚至只为了10原石灰头土脸地翻过三座山给宠物主人找回口粮(Bushi
不善言谈,平易近人。
战力颇强,为人警惕。
总之他对这种正道之人没什么好感。
他还在作为至冬愚人众执行官效忠女皇期间,两次执行任务指派时遇到过她。作为至冬国默认敌对势力的她,他曾试图抹除之。
第一次是蒙德突发状况时期,他偷偷去调查坠落在蒙德的多个不明陨石,窥其奥秘。此时,他遇见了同在勘察的她。他伪装邻国的浮浪人,亲切地打招呼。她的态度相当热情,热情到甚至让他以为他们是好多年没见的死党。这让他怀疑此前的情报属不属实。但是出于自身目的,他也只想暗杀她。套了一阵子话之后,本打算趁她不注意来个黑虎掏心。结果在他将要得手之时,她的朋友及时出现并迅速带走了她。
她传送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最后一瞥的信息量复杂得让他无法理解。但随后,他也因为新的工作突发状况没放在心上。
第二次是稻妻内乱时期,他作为幕后黑手执行官同僚「女士」的帮手,当了会邪眼工厂的临时看门狗。没过几时,她便闯上门来,高呼着什么,“誓死为哲平复仇!!!哦哦哦!!!你们这些制造邪门玩意的恶徒!!!”
声音极其高昂,但情绪极其空洞。
要多假有多假。
这割裂感让他满脑袋问号。这家伙原来一直在装好人吗?
而且装还装得这么不走心?
连他本来想嘲讽哲平死的不值一提的态度,转变成了哲平认识你这个虚伪的家伙真是倒霉的想法。
虽然他已踏入修罗之道,但他潜意识里依旧很重情义。只不过,这几百年间在愚人众这堆八百个心眼的怪人堆里,他认为没有人值得牵挂。
他连嘲讽她的心情都没有了,黑着脸直接催动瘴气腐蚀她的身体。
她得逞一笑,晕了过去。
……简直莫名其妙。
然后八重神子过来,以雷神的神之心换取了她的性命。
他得到了神之心,就此作罢。
——————
众所周知,旅行者的核心设定是命硬。
上到天理地爆天星,下到雷神无想一刀,没一个真正能把旅行者劈死。无论是突然有个正值善良的友人NPC给她挡刀,还是旅行者自身硬生生地直接用肉身扛下来。屡试不爽,怎么也弄不死。
总之,要杀死旅者的难度,堪比在须弥这个知识即是社会资源的国度中狂卷一年发表20篇核心期刊还难。
而当她因为在三次元学习工作压力太大导致身体变得体弱多病然后成为旅行者的身份时。
那可这是极致的折磨了。
BUFF直接拉满。
前一秒还在吐血,濒临死亡。
下一秒还在吐血,濒临死亡。
死是不可能死的。
活着也怪受罪的。
加上硬件为身体健康差,常年因此精神状态低迷,她战斗方式基本为法术之“最后一击反杀EXpromaxxxxx——”。
至于为什么她成为了法师。
弓箭,手抖。
单手剑,拿不稳。
双手剑,她也配?
那就拿个小法器开始挣扎吧。
来到提瓦特后,她遗忘了来到这的目的,更准确来说,记忆仿佛被夺舍了似的。每次试图回想起来,只剩下"阿巴阿巴"的无能为力。
她只能按照既定的故事路线一直推动剧情。如果她不这么做,提瓦特的每一天将会滞留不变。说实话,这个12+游戏让她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推怎么都会感觉尬。但她也不否定曾经它给她带来些许抚慰的情绪价值。
不过,游戏外搓玻璃跟自己亲身经历打怪就是两码事了。
最惨的一次是被若陀龙王拍成肉饼。
脑子还清醒着,身体嘎吱作响的断裂声让她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躯壳以极其微妙的速度修复起来,但不至于立刻回溯到战斗前的全盛状态。这个修复速度是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甚至是恶意的……
最为合适的比喻,就是她身上绑了个延迟2000掉帧的七天神像,能从“倒地状态”脱离,还带些回血,但不多。
话说回来了,她也没有全盛状态一说。
如果不是岩神摩拉克斯关键时刻给她套了个盾。
她估计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那场战斗对她的意志磨损极其严重。
似乎抱着永生的诅咒般苟活。笑着哭着,都不重要了。
而提瓦特大陆的怪数不胜数。有事没事都来踢她一脚。
她每天都在战斗,血液沸腾地在叫嚣着累。
这个旅途,似乎已经变味了。
最重要的是,她穿越过来后身边竟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派蒙作伴。在原本世界里,派蒙一直是充当旅行者的小向导,天真烂漫,双商也低。经常脑瓜子没想清楚就乱说话得罪人,但也相当看重旅行者,只在乎旅行者。关键时刻,再微弱的身躯,派蒙也会挡在旅行者面前。
现在的她,孑然一身,十分孤独。虽然一直在前行,但所有结识过的旅伴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都是短暂的相遇。
在一次心如死水般地剿灭丘丘人领地后。那天风轻云淡,她甩了甩法器上的血渍,看了看天。
她突然诞生了个极其变态愿望……那就是被她推激情杀死。
她推是个大反派。
草菅人命,嗤笑一切。
眼神总是带着看谁谁像狗的蔑视。
有着近乎无限的寿命,至死都是少年的狂傲做派。
她十分了解他的一切。
当然,标准的反派都有着相当悲惨的过去。
而在原本世界中,他一心钻入深渊与魔物厮杀,追求力量。在获得战果后成为第六席,代号散兵。他报复了故土的人后,开始在同僚“博士”的技术引导下成神。他会在登神之刻跟旅行者交战。草神加持的旅行者历经168次轮回才击败了他,把他拉下神坛。
他变成须弥的阶下囚,没过多久又被善良的旅行者和智慧之神草神所告知了他的第二次背叛的真相,实为他的同僚“博士”在几百年前蓄谋已久的陷害。博士对他身上的制造技术非常感兴趣,所以谋划了个事件让他卷入纷争,对人类彻底失望,被愚人众召唤,成为博士的研究对象。
而他在得知真相后,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动用为数不多的神力,跃入世界树中,拯救这一切他的所作所为,抹除他自身的存在。
当然,提瓦特的命运不会被轻易撼动。蜉蝣撞树的结果,他只是失去了前生的记忆,而死去的人还是死去,只不过以其他方式死掉罢了。只有作为天外来客的旅行者记得他。旅行者帮助他找回了记忆。再后来,他从属于草神麾下,同时他也成为了须弥教令院的因论派学生,被论文逼得头皮发麻,而且还得处理草神需要他调查并武力解决的暗流。
虽然按照她朴实无华的世界观来说他作为所为算不上大罪。
咳咳……扯远了,重点应该是那168次轮回。这充分说明他具有杀死她的足够动力与实力。
她想,只要这次没有草神加持,她必死无疑了吧。
————
大决战之刻,她没有去解救被关押的草神。心里默念着道歉,提着法器闯进了神殿,一副势必与他决一死战的激昂。他难得看见她这么有斗志。
他的斗争血脉也久违的因其唤醒。
刹那间,法术对轰,导弹四射,火花飞溅。
场面比放一个城池的烟花还精彩。
结果。
他还是没有成功击败她。
说实话,打到后面,她都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例如,哦哦他这风元素漩涡怪帅的,哦哦他这雷元素冲击波怪强的,哦哦他这火元素无差别轰炸够惊险的……
她的走神让他更为愤怒。他已经带着把她千刀万剐的想法在努力了。但是这邪门的玩意怎么身体都拆不掉呢?!
他打开了机甲驾驶舱,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导管连着机甲,他无法离开机甲太远,导管撕扯的疼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她被他的机甲手臂提着,动弹不得。
他接近了她。
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伸出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像是要杀死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很累。
她也很累。
她能感觉到他的双手已经使不上力了。甚至连让她呼吸困难都做不到。
他撑不住了,意识开始涣散。
而在他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听到了很轻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你就以杀死我作为活下去的目标吧。没错,如此可怖的我,被下了诅咒的我……只渴求着被你杀死。”
……真是令人费解的家伙。
————
——「」。
这是…什么?这是在叫我吗?
——阿帽。
这是什么蠢绰号?
不属于他的记忆汹涌而至,从地脉顺着他导管流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突然引爆的信息流让他痛苦地捂住了头。
在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如同溺水的人经历了千辛万苦爬上了岸般,疯狂咳嗽。他重重的呼吸着,似乎忽略了自己作为人偶本不需要呼吸这一事实。他看着自己的手,重重叠叠的光影交错在一起。那份不属于他记忆的'他',带着蓝色巨大斗笠,身着蓝白相间外衣的他,跟他又有何联系?以及,用他不认识的名字喊他的那个声音…
"这一切…到底是…"
碎片化的信息太过于无效了,如今他已登神,又有何畏惧?这说不定是敌人的把戏。
他"啧"了一声,不再过多纠结,随即通过神躯机甲环视周围。成神后的身体自我修复的很快,自他从上次战斗到这会醒来所经历的时间似乎没过多久。除了被轰烂的残垣断壁,他似乎没见到那个旅行者。
"哼,逃跑了吗?无所谓,只不过是大业中微不足道的绊脚石罢了。这次,我一定要…"
他的眼神像是在腥风血雨中抓住了胜券的唯一路标。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自我宣誓,
"彻底摧毁你。"
————
她跑了。
跑得很快。
她回过神来知道了这条路走远了只有一个结局。
被永生逼疯的人类,被宿敌牵绊停滞不前的人偶。
她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他亦是。
就算把提瓦特炸了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主角只要命硬就行了,而他为了杀她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改变了她想法,亦或是让她从神金状态下一击脱离的是他昏迷之际流下的一滴泪。
那细小的泪珠,透明到微不可见,却如巨石般击溃了她的内心。
一瞬间,她回过神来,喉咙犹如被扼住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汹涌而至的自责顷刻间吞没了她。
"我到底…在做什么…"
人类,人类。
人类极其恶劣。
她并不想成为他的梦魇。
但客观事实上,她似乎让他恨透了她。
这是她的目的。因为她了解他,她知道他的脆弱,知道他的执着,知道他的最讨厌的是什么。
但当她的需求与他冲突时,她不可避免的自私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局面,只能去寻找智慧之神了。
当她找到纳西妲时,智慧之神默默看着她。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缄默了一阵,脸色惨白。而智慧之神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发现她无法组织语言便提议读取她的记忆。她点了点头。
"抱歉,旅行者。"过了一会,年轻的智慧之神微不可微地摇了摇头。她瞬间从纳西妲的脸上读到了"学医也救不了你"的意味,"我能读取到你部分的记忆,但发现一股更大的阻力。我能猜想到部分的原因——我们提瓦特的生灵无法跳脱固有的框架,你携带着天外的知识;也有一部分原因,有些东西似乎在拒绝我…但是,以我目前所能观测的维度,散兵…不,七叶寂照秘密主,尽管没有植入罐装神明知识,但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神了。而且,他的力量已经不是我能按照你所说的方法所能对抗的了…现在的他只要愿意,把半个提瓦特夷为废墟也是可以做到的。"
"这,这不对吧…"她没想到他已经变得如此之强。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神的范畴了吧?
纳西妲漂浮在她面前,双手交织着一张网状的丝线,浮绕着生机勃勃的绿光,若有所思地开口,"至于他为什么在这个提瓦特变得如此之强,我想原因可能是在你身上哦?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的原因…"向来一语道破天机的小草神这次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是我…"
丝线突然化作一个花草环绕的树冠,被小草神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
"一路走来,你辛苦了…"
她突然愣住,眼泪和鼻涕突然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我能为你做的不多,旅行者。"纳西妲眨着眼看她,"至少,让我问候一下你,「布耶尔」最初的贤者。不,「」的旅伴。"
"因为…如果没有既定剧本路线约束的话,你根本无法做到把他拉下神坛……是吗?"
"当你选择由他来结束这一切时,
'既定路线'这个概念似乎彻底改变了。
我能感受到你那颗心对他的所有情绪…
尽管这个世界你们没有交集,他对你一无所知。"
————
没过多久,他便顺着元素力痕迹找到了她。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的时刻,他眯着眼地盯着她,露出了个势在必得的微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看着她拿出了法器,于是他举起手臂上来就想搓个雷元素大法球给她来个狠的。
起初,她看着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法球,只是以为他"开幕来个仪式感很重要诶。这是七叶寂照秘密主的美学,学会了吗?"
但随着那个法球越来越大,雷元素的光辉越来越耀眼。
她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上来就直接放刹那生灭,眼睛瞪得像铜铃。
而他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现在求饶,说不定我还能让你留个全尸哦?"
然后。
对方一句"散兵大人,我是你的狗哇!"这话说来就来,就让他直接猝不及防没绷住。
"啧,玩什么花样?!你还有没有作为'拯救多国的英雄'旅行者该有的样子了?!"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眼前把法器一丢跪地求饶的旅行者,顿时红温了,"你是在嘲笑我杀不了你吗?!我现在就把你扬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抬起头泪流满面虔诚无比的旅行者,主动把元素力凝聚成利刃直指自己心口,直直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点,现在我这个小丑做什么都是徒劳吧…但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好受点的话。"她决绝的开口,利刃刺破胸口,"就让我这么做吧…"
一瞬间,他的呼吸仿佛凝滞了似的,有惊愕,还有一份他没察觉到的,打心底地不接受这种结果的恐惧。鬼使神差下他一拍地板阻断了她的施法,她一个脚步不稳手一松,利刃掉了出去。然后她稀里哗啦地掉到了下一层,脑门直摔在残石上,哗啦出血把她的视线都给蒙蔽了。
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咳咳…不是,哥们…你都准备放大让我赶紧似了,你还搁这给我妙手回春呢?"
这一次,他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动用神力直接和她意识相连,粗暴地搜寻着什么讯息。
数秒后,他的表情从惊愕到感到荒诞再到突然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仿佛此生第一次笑的如此失控,"原来是这样…"
他又笑了一会,直到她被他这笑声渗到了忍不住开口,"…笑什么?"
这问题却让他花了几分钟才回答。伴随着他狂傲的笑声,人偶少年短短数句概括了他的锐评。
——"笑你,是个小丑。"
——"笑我,也是个小丑。"
——"笑你我,都是无可救药的小丑。"
斯卡拉姆齐一改之前对她的敌意,甚至用元素力给她止血。他打开机舱,半身漂浮双手环抱,突然老神神在在地问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提瓦特吗?"
——————
"…夺少?",大斗笠下的少年抬头看她,声线里是藏不住的鄙夷,"哈?2000原石就把你打发去干活了?"
"那可是2000原石!"她气冲冲地回应,一副对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恼羞成怒,"马哈鱼的抠门你还不懂吗?"
"啧。"
半晌,少年弹了弹她的脑门,"所以这就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吗?……要多久?"
她无法给出个准确的期限,少年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她嗅到了对方淡淡话语中隐藏的不安,随机一本正经地保证。
"…不会很久的,我发誓。"
"………那你最好是,旅行者。"
破碎记忆的最后,是少年压下深蓝色斗笠不自在地承诺。
"我会等你的。"
——————
"……"
"看来你想起来了?"
他托着腮看她,指尖上环绕的光芒随即消散。
随着他指尖消散的光芒,她的记忆拼上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刹那间,眼前的人偶与她记忆中的那肆意张扬的宝石蓝大斗笠少年身影重叠又分开。
她记起了来这旅行的意义。
"为了一点子报酬便接下了回收开挂把游戏进程弄坏的别的玩家bug账号数据的任务,结果自己的命都快搭上了…哈哈哈…真滑稽,我每看到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
人偶少年一脸开朗的表情和她乌云密布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有趣的是,你是因为铃铛的精5大保底快出了脑子一热就接下了这活?"
"……别说了。"她捂住了脸。
斯卡拉姆齐嘲笑了她一会,突然感到无趣地别开了脸,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所说的是她的提瓦特世界里的他。
"因为…"她想了半天,老实回答道,"我只有他了,而他也只有我了。"
伴随着他之前读取她的记忆里那些话语:
——我其实并不想被他杀死
——也不想击败他
——在我那个世界里……没能把从机甲坠落的他接下
——啊啊,因为我必须是个坚不可摧的,把“罪恶终将绳之于法”的……
——按照设定好剧本的……扮演那个该死的、“无比正确”的旅行者……
旅行者的那句话如飞箭般穿透他的神智,穿了个鲜血淋漓。
他扭开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但很快,他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开口,
"那么…"
"再说一遍'我是散兵大人的狗',我心情好说不定会放你离开这个世界哦?"
她一听这要求,还有这好事?!顿时精神了,斯哈斯哈地说,"我是散兵大人的狗——"
"太浮夸了,重来。"他恶劣地笑着,"你就只会装小丑是吗?"
"…啊?"
"要饱含感情,真诚的那种。"他摇了摇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太敷衍的不要。"
旅行者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奈与宠溺地看着他,"…我是散兵大人的狗。"
————
这是个拿来测试挂的新手号,没怎么过剧情的那种。玩坏之后就被抛弃了。
所以,这个位面的他没有被按照既定轨迹被旅行者赋予名字。
旅行者来到这个世界时,其因为和bug发生化学反应碰撞,连记忆都七零八落地混入了地脉之中。
这是她不死的原因之一,当她所拥有的原本她的提瓦特世界相关的记忆错位到这个位面时,她的存在本身就不会被轻易抹去。
而他这个个体在这个世界会成为神,有部分原因是'他'和她之间的因果纠缠过多,过量的因果与bug把他的存在推上了更高阶的位置。
而他,也成为了bug本身。
他最开始因地脉受到影响看的记忆是她的视角。记忆中的'他'。
准确的来说是「」。
是她在她自己的世界给他起的名字。
纳西妲曾说过,名字是馈赠。
在提瓦特把愿望与奇迹相连的这个神奇星球上,名字也蕴含着其不为人知的力量。
——就算你其实在乎的是你的世界的「」也没关系
——毕竟你的到来让我知道了很多事,那些埋藏在深处的真相…关于丹羽,关于博士,关于世界树
——就算是虚假的,也不枉此行。
因为他知道,他等不到属于他的旅行者给他名字的那一天了。
国崩是何其的偏执,但又是何其的心思细腻。
察觉到了她在他面前的前后矛盾,察觉到了他和她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久违地做场荣华之梦,也是被允许的吧…?
————
眼看着自己的灵魂与躯壳剥离,她很快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一股巨大的冲力试图把她推出这个世界,机甲周围的地块分崩离析,化为虚无。而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那副没有她灵魂的躯壳闭上了眼,身形溃散。
"散兵!!!!!!"她不管不顾地叫着他,"连道别都没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人偶少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他仍然固执地环抱着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像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像那是他一生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一如既往…一意孤行。
还是这样一如既往…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
??
"但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先天bug圣体!"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他再擅自消失了。
于是乎。
bug的旅行者以更为bug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提瓦特位面的崩坏。
她与七叶静寂秘密主剩余不多的部分链接,接入了机体的意识,接纳了由他构成的一切。这个过程很漫长,长到她感觉自己不停地在被撕裂又重构……仿佛排异反应一般的痛摧毁着她的意识。她以他的视角重新体验了遍他的人生。在做完这一切后,她忍不住崩溃的号啕大哭,过载的信息量让她近乎发狂。
她重整心情后,打开并跃入世界树的通道,涌入了信息流中,这只有作为'主角'的她才能做到。
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来……
就算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倾奇者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头一回抱着这狂野的欲望,也许是被机甲影响,也许是她愧疚心太重,她觉得自己势不可挡,既然有着这所谓的主角光环加身,没有什么能让她失败!
然后她第一次感应到了自身有一个系统的存在。而这个系统警示着她,她不能死。随之来的是派蒙的身影,在喧嚣刺耳的潮流中停滞了时间,与她交谈。
——……派蒙?
——初次见面,旅行者……你可以理解我是派蒙,也可以理解我是时间之操控者。你的力量驱动装置。
彼时,眼里仿佛装载着一片星空的派蒙平静地看着她,不悲不喜。她意识到,这个派蒙与她所认知的不同。更像是曾经在玩游戏打开系统菜单时会弹出来的那个小精灵。她以敌意回应之:你只是个装置,我的意志不容许你改变!
——如果,你所愿不可得呢?即使是平行世界,世界线的收束力也是超越你的想象。
派蒙淡漠的表情让她感觉到陈述的是事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孤注一掷……只有我能做到了…
————
他醒了。
没错,他醒了。
没有被预料中的死亡永远地笼罩。
周围是再熟悉不过的叮叮当当打铁声。
睁眼是繁枝茂叶的大树。他依着树,看着阳光撒下来斑驳的光。那光影似乎有几层,不安地蛊惑人心。
"倾奇者——你睡着了?"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至亲,丹羽。他一下坐了起来,意外重逢的惊愕让他哑口无言。
"哈哈,真是罕见。"丹羽擦了擦额间的汗,放下手中的铁锤,拍了拍他,"睡迷糊了吗?怎么一副见到我好像见到鬼的样子?"
"不是,我只是…"他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说起,而周边尘土和烙铁的气味,提醒着他是何等的真实,人偶的嗅觉向来灵敏。他半是恍惚,半是陷入沉思地开口,"我只是做了个梦…"
"什么样的梦?"丹羽饶有兴致地问他。
"呵呵…"他摇了摇头,"好像…记不清了。不过能醒来,我很开心…真的…在梦里,你不在了…那个孩子也不在了,她也不在了…"说着说着,他的泪珠跟断了线似地落下,把丹羽吓了一跳。
"没事的。"丹羽见状连忙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沉稳,"只是个噩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哈…"他深吸一口气,视线模糊地看着丹羽,"是啊…"
倾奇者擦去了眼角的泪,"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眼前的丹羽笑容是何其的令人怀念。
又是何其地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倾奇者笑着看丹羽,"所以请让我最后和你正式道别…再见了,丹羽,以及…谢谢你。"
这次,他认为没有遗憾了。
"已经够了。"倾奇者站了起来,随之而来周围的景象尽数消弭,丹羽的面容也随之不见。他重新挂上了那副倨傲不逊的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旅行者。我也不需要你做一个壳来保护我。"
话毕,他手一挥,看着夹在时空裂隙中看着他的旅行者。旅行者维持着回溯时间的姿态,看上去疲惫又坚决。
她的眼神令散兵心中一痛。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过错——以前是,现在依然如此。
在这具躯体诞生的第一秒开始,不被支配的独立意识就与之相生共存。
关于生存和自由,关于宿命和主宰,数百年的冲突与纠葛,早已深深刻进骨髓里。
如果用人类的话来形容,他像个编年史学家,把过去所有细节都烂熟于心。
最大也是最难以忍受的教训,便是「无论结果如何,主宰生命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他要的只不过是自由和付出感情的机会。
可原本以为是给予的,却全都是背叛的烙印。
他不仅一次被舍弃,更一次被利用。
活下来的代价居然是彻底的孤独。
——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抛弃难过痛苦?为什么要无依无靠?为什么在乎的人都会离开?
这些疑问无人在意,所以也无人回答。
回忆里的血迹、悲鸣与眼泪,就像在嘲笑他的幼稚与天真。
——为什么这个世界从不允许我拥有温暖?
他是如此绝望地质问着,直到遇见了她。
旅行者如同天外从异世而来的净土挚友,给了他求而不得的真相——原来他在另一个世界,被允许拥有光明的未来。
斯卡拉姆齐练就的是如何战无不胜。孤高冷傲却又无比渴望得到他人的关注。知道自己正渐渐成为魔王的化身,却不再害怕,反以为这便是应得的结局。
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他将变成有史以来最为疯狂残酷的魔神之候。
这也许正如纳西妲所说,注定要失去自我。
——……原来在世人眼睛里,我本就是个不祥之物。
他的内心狂风巨浪,千头万绪在脑海中来回穿梭。最终那股满腹的痛苦却只化为了两行泪水,温热地滑过脸颊。
“那个我......「 」曾经也试图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改变过去。最后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增了本就够多的悲苦罢了。”
“就算你要伤我的心,我也不会生你的气。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让我知道自己其实也有被爱的资格。这已经远远超过我应得的了。”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双眼,清澈而平和,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那颗被'我'握在掌心的心脏,其实就是'我'在踏鞴砂最好的朋友丹羽的生命。'我'太天真,也太自私......总以为改写过去会让一切复原。殊不知那只会令'我'永远停留在原地,永远被过去所束缚。旅行者.....多谢你愿意与我同行。虽然我们之间注定有些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使世人都可能背叛我,但你一定不会。对不对......旅行者?”
他走了过去,悲伤而温柔地微笑着,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你赢了,旅行者。”
他停住了她继续回溯时间的能力。一把把她拽起,带离了这个提瓦特位面。
他们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交握的手是唯一能够确认彼此的方式。
她转过头看他。
人偶的手有些许冰凉,他腕间跳动的脉搏犹如最炙热的奏乐。
人偶的面容瑰丽无双,他眼间琉璃般的色调倒影着她与繁星。
"…走吧,我可不想一直呆在这。"他耸了耸肩膀,"还在等什么呢?"
"嗯…"她没预料到他会选择放弃在提瓦特重新来过的机会。位面穿梭间,他静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世界里那相似又不同的他。
"你不后悔吗?"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后悔这个词和我无关。"他回答道。
万星飘忽间,他意识到,他超越了提瓦特固有的框架。
浮浪人在这个时刻,得到久违的喘息。
见证了此世变迁的喜怒哀乐嗔痴怨,意识到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最难以得解的存在。然而时潮洪流还在涌动,他依旧在逆流而上。
他清楚,过去构成了他。
而这次,轮到他去谱写现在与未来了。
"就算再一无所有,就算我再不堪,我也不会停下抗争一切的脚步。"他握紧了旅行者的手,眼神坚毅,"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更不会被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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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你们造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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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拉姆齐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