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记事》抓不住金色飞贼

4、香山

　　断头香在等人。
　　他坐在神像的断颈处摆弄蝶灵童。新鲜的、对半切开的尸体，他好心情地捏捏尸体的脸蛋。很漂亮的一张脸，十四岁的孩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尸体的内脏和脂肪、混合着血流了一地。拍拍手，蝴蝶们从洞窟中飞来，密密麻麻地挤在裸露的切口处，啮食完之后留下锃亮的骨头和薄薄一层皮肤。
　　好臭、他轻轻地抱怨。蝶灵童的骨头被取出，摆弄成端坐的模样放在神像脚下的神龛上。香案上的铜钱被红钱穿起，绕过椎骨、肋骨，最末端一枚从背后绕过、悬在空洞的右眼眶前。
　　从现在起后的一个月、你来当【铜钱仙】。断头香耐心地教它。他在洞府门口撒下一把铜钱，转头对那骷髅说：
　　来者有所求、你看其善恶。你不会？没关系。第一步踏进我们洞府，踩到铜钱背面多的，你赶下山去；踩到正面多的，你往那人口中塞一枚铜钱、让蝶灵童送到我这来。
　　幼虫被填满在皮肤内，挤挤挨挨蠕动，将皮肤撑薄到快要裂开。断头香指尖沾着香灰、开始在蝶灵童的背部画上符咒。好恶心、好恶心，不要乱动。他逗孩子似的，轻轻抚过蝶灵童的脸颊。幼虫们终于安静下来，断头香才开始下一个步骤。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奉吾之名,镇压稚子之魂,
　　永不翻身,永不得生。
　　幼虫胡乱探着身子，渐渐和皮肤融为一体，蝶灵童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跪在断头香身边。
　　一张嘴、虫子哗啦啦地从口中掉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鸣。连忙捡起捧在手心。断头香嫌弃地摆摆手让它滚远一点、倏乎晴要来了。
　　去哪？它没有脑子、也无法思考，跟随本能去了洞窟深处。腥臭味和水声一起袭来。滴答、滴答，水从钟乳石尖坠落到它额头。茫茫然抬头望去，数百个倒吊着的蝶灵童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它。身上或缠绕着漆黑的菌丝、或有无名的尖刺突出皮肤，渗出粘稠的液体，汇成一滴后又重返地面。
　　你来、你来。
　　倏乎晴不喜欢来香山。香山总是阴沉沉的，这里的村民也不像枝山人友善，好像连在这里拔剑、剑都蒙尘。
　　风吹过，树叶碎碎地响。布带撩过她剑鞘、倏乎晴身后若有似无缠来一股香火味。她头也不回。
　　你来啦？
　　嗯。
　　简短的对话，连寒暄都称不上。
　　她跟在断头香身后，看着他翻飞衣袖下露出的漆黑指尖、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杀人了？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断头香足尖点地，一振衣袖，倒像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倏乎晴抿着唇踏在剑上。你身上有很浓重的香火味，比平时还要重。是为了盖住尸臭味吗？
　　断头香一脸讶异：小娘子感官很灵敏嘛。
　　倏乎晴静静地看着他。断头香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火，仍笑眯眯地看着小香神。
　　没有杀人，我在挑童子呢。这次的童子很可爱，要不要和它见一面？
　　才不要。叫我来到底是干什么？
　　断头香在她面前打个响指，蝴蝶停在他指尖，被递给倏乎晴。小香神伸出双手将蝴蝶拢在掌心，低声问他怎么了。
　　你从前不是好奇这蝴蝶是哪儿来的？断头香带她走到天坑旁，示意她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来自幼女的尸骨，有几具还未腐烂完全，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
　　这就是蝴蝶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