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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命运会让彼此相遇 ...

  •   周围人群不断吵得苏木屿神经痛,不断地熬夜创造独处的机会,内里的矛盾吵闹也未停止。苏木屿说:“学不进去,心情烦躁,坐立不安,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想。一到晚上,特别无助地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因为什么也没想。只有一直看课外书,能找到一丝情绪。整天都感觉身体空虚得可怕,想找个借口,找个引子,找个把手牢牢攥紧,在光天化日黑暗中向周围随处乱抓,可什么也抓不到,手指还被划破口子。”
      朋友说:“你闭上眼睛,你往内心看,那有一潭水,没有任何波动,如一潭死水,你盯着它看。”
      挂了电话,她在寝室喝酒。
      活着累说明有承担不起的追求,有难以达到的目标,有死抓不放的执着。放下思考,充分地行动,需要在行动中,在经历中去找到自己命运。在有限的人生里,开始与结局都是注定,如果只是机械地融入大众,融入市民,坚定地唯物,持有对物质满足的信仰,那么就容易归于虚无,无力感。间断性陷入无价值感是很正常的,对人生的到底有无意义产生质疑。人生会在不同阶段经历数不清的痛苦与考验,如果能持有对永恒的信念,那么人就会勇敢而无畏。
      陈可欣补完课走在宿舍楼道里就闻到一股啤酒味,打开门,寝室漆黑一片,没有开灯,有个阴影蹲坐在角落地上,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她说,我说怎么一股味道,你喝酒啦。随手将要开灯,苏木屿马上制止她,别开灯。
      陈可欣没有问她缘由,走到她旁边把窗户打开说,这么大味道,一会被宿管发现了。
      她说,我不知道,味道很大吗?
      陈可欣转身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说,木屿,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很难受,适应不过来,刚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我好想家,天天哭,你每天不厌其烦地开导我,能够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我也会陪你。我知道你孤单焦虑,只对我敞开心扉,你看我学习没你好,天天也能开心地过,你可以尝试地走出去,你还有很多人。
      与陈可欣一同补课回来的女同学在门口小声地招呼,宿管来了。
      陈可欣把苏木屿抱起来,两个人都上各自的床假装睡觉。
      宿管一进门就打开了灯说,你们谁喝酒了。
      陈可欣假装哭着说,女生心情不好,我想家了,考完试我一定要回家。
      阿姨看着寝室气氛确实压抑,几个女孩子都脸色不好,说了句,那也不能喝酒呀,就走了。
      第一学期之后,她决定不再住校。
      原因不过是苏木屿从来没想到的各种离谱的规章制度,比如学习桌上应该空无一物,所有东西都藏在柜子里,垃圾桶不能有垃圾,床上白天不能躺人,被子要叠得整齐,甚至有几个四五十岁的阿姨专门来教标准。
      苏木屿万万没想到从家里窒息的环境中逃出来不过是进到另一个笼子,她的戾气在壮大,总是与人产生冲突,有几个宿舍阿姨看见她那张阴鸷的神情还有些畏惧。
      她和母亲找到一个房子,租金每个月一千二,她看到这个房间宽敞干净,设施还算齐全,她和母亲就交了定金六百。
      她说,要不要告诉我爸一声。
      母亲说,不用,告诉他干什么。
      父母做事他们从来不沟通。这个家里沟通的唯一方式就是争吵。
      寒假她和母亲回到小城。她感觉心里隐隐不安,父亲可能还在想办法为她找房子,但是她习惯了沉默,隐痛麻木观望。
      父亲说:“住在你们学校附近的大姑给我们找了一个房子,明天我们去看一下。”
      母亲说:“我和姑娘已经看好了房子,交了定金。”
      父亲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说:“你俩真有主意,多少钱一个月,在哪里的房子”
      母亲语气平静得说:“就在她学校旁边,一千二一个月。”
      她在卧室听见父亲大喊:“你俩是不是一伙儿,房租你交吗,还一千二。”
      然后她听见门外父亲的大声咒骂,母亲偶尔的厉声回应。
      她把头埋进课桌,虽然对学习的内容还没进脑子,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习题册上。

      学校门口,南北走向的街道车流川流不息。母亲找的房子是往南走的,那时黎思清家的方向,她曾庆幸放学以后可以相伴一段路程。
      父亲找的房子在学校的北边,她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车开进狭窄胡同。他们下车沿着胡同走到尽头是一段台阶,爬上去是地势更高的居民楼。居民楼阳台堆满杂物,墙壁油漆脱落,露出灰色水泥,低矮楼层显示出颓废的气息。
      在一个陌生人的带领下,他们沿着狭窄楼梯走到三楼,她只是神情木然地跟在后面。
      楼道里杂物和垃圾堆放在角落,楼梯把手污脏,空气里漂浮灰尘颗粒,窗户狭小,不管白天还是黑天都光线昏暗。灰色防盗门上光秃秃没有任何对联福字,很久没有人住,室内窗户框的绿色油漆已经脱落斑驳,露出木质纹理,开关不是很流畅,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暖气片裸露在外,污渍斑斑,一张摇摇欲坠的电脑桌,毫不匹配的夸张老板椅。铁制单人床,睡在上面翻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像老化的关节。窗外高大柳树,伸向窗户。盥洗室方形小镜子边角碎裂,留有水渍。
      父亲和带他们进来的人在另外一个房间聊了一会,然后走到她身边问,怎么样?
      她说,行。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为自己定罪一样,认命,没有挣扎和抵抗。
      半年五千,签下了。
      一南一北,意味着他们最终会分崩离析,命运会让他们相遇,以此才会有离别,这是相遇的意义。就像幻觉终究会破碎,这是幻觉的意义。
      陈可欣说,木屿,你真的不住校了吗?那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办呀,我只会更不开心。有你身边安慰我,我感觉安定,你走了,我都没有主意了。
      寝室的规章制度太令人压抑,我感觉被紧紧束缚,无形的力量在绑着我。
      我懂,我也是这样。可是,我家人不让我出来住,他们没有人可以陪读。
      说到家人,她沉默不语。她又有谁能陪伴呢?还不如自己,有人陪伴竟比一个人还要孤单,还要更消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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