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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精神病院 ...

  •   她一整天都不说几句话,并且面部肌肉因不被使用而僵硬,语言功能逐渐退化,当开口说话的时候舌头僵硬,嘴唇的碰撞迟滞,嗓子干涩,往往在开口之前她都要在心里斟酌一下,该如何说,如何表达才不会伤人伤己,举手投足也极少,不做多余的小动作,不与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当一切外在都已简化,那么内里的天地就变得无穷无尽,丰富多彩。
      父亲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表现阔绰,冷静,言语沟通心平气和,语气正常有条不紊,或许是考虑她不能经受任何的刺激,有医生的嘱咐。
      她走在极端的边缘,思想依旧非黑即白,对世间仇视,敌视的态度面对一切以秩序,规则组成的条条框框,映射着惺惺作态,道貌岸然。那么符合条件的对象首当其冲就是学校机构,由于她在医院里感受到这里的友好,因此没有被殃及,积极配合治疗。
      她在班里成绩处于中上游的水平,与黎思清差不多,偶尔超常发挥就能在前十,十分辛苦,十分艰难。曾认为人生中只有一条轨迹,没有选择,成就的代价就是苦痛,时间不断被细分,十几分钟,二十分钟的浪费常常会自责,懊悔。长久的睡眠失去,意识涣散,反应迟钝和注意力下降不是短暂的休养可以拯救,更何况没有太多的时间停顿下来,时日无多。

      她自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苦痛中寻找生命的真相,并且努力的活下去。其实,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有的选项不在认知范围里,这是一个人的局限,需要突破。
      她对弱小柔软,她的心那么柔软,轻易动容因此总是受伤。渐渐开始为自己护上铠甲,对僵硬的对峙如痴如醉,憎恶一切没有感情的冷漠,然后用同样的冷漠以牙还牙。其实最后这些痛苦都会折射到自己的身上。炽热的情绪燃烧起来,消耗自己的神识,灼伤他人;执着追求,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痛苦已经在深入体会,她走在完成的路上。

      苏木屿因住院而请假,黎思清仿佛应激了一样,从学校运动馆顶楼被送到医院,这家医院在此地是有名望的公立医院,似乎是缘分他住进同一栋楼,同一个楼层的另一侧。
      没过几天,陈可欣说:你说你俩,都不在学校,我可寂寞了,一下子少了两个人。
      他没上学?去哪了?
      他也是的,听说打算自由落体,去医院了。好像什么中心医院。

      地标逐渐清晰浮现,范围逐渐缩小。她立马从病房走出来,这是一条又宽又长又黑的走廊,这仿佛就是他们走的路呀。
      她在走廊的这头徘徊许久,身体贴着墙壁摸索到另一头,门口的护士站是必经之路,看管严格,对上前的人都会拦截询问。问她找谁,干什么,她该如何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恐惧,不想惹事生非,这只会无限地延长住院的时间,为家庭支出增加不可预测的负担,她不可能见到他,见到了又能如何。这条路不算长,只是黑了一点,暗了一点,空旷一点,却走不完,走不尽。

      他的病房没收手机,看管严格,早中晚按时吃药,思维停滞发散,无法进行思考,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这里面也有药物的作用。
      医生说,住院是来治病的,不适合学习。
      他除了学习还能有别的事做吗?脑子出现了问题,再进行脑力劳动对康复没有任何帮助,应该让大脑停下来,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动叫停,哪怕睡觉大脑都是活跃的。但是药物就像给大脑上了锈,使其运转放缓,达到放松下来的效果,但是同样会带来损伤。当残肢不被清理干净就会危及生命,腐朽的部分如果不切掉,就会让整个苹果腐烂,只是医生用药的方式,固然有副作用,令人快速发胖,嗜睡,萎靡不振,浑浑噩噩,但是能够活下来,这是最终目的。
      清醒而痛苦,变得愚痴,傻子更容易快乐。
      他们的脑袋像雪橇在冰面上快速滑行,速度极快,冲击力凶猛,惯性极大,容易失去控制。随着年纪的增长人的灵性在散去,通过教育,驯化,条条框框的约束很多成年人的思维僵硬古板,下滑倒退依照人的惯性堕落往往不需要力量。

      他的举动令父母震惊慌乱,父亲放下工作,从外地赶来,眼神朦胧地对他说,我们要是没有你,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你不能这么自私。他的母亲则严肃一言不发,打电话向班主任询问在学校的情况,事无巨细,仔细盘问,似乎对自己的监察工作感到怀疑,她做的还不够好吗,儿子什么时候这个样子她竟然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现的问题。
      往往出现巨大漏洞才会惊觉,但是成年人怎么会向孩子承认错误呢?
      公众场所,家长的咒骂声比孩子的啼哭声还要尖锐刺耳,推搡柔软的身体,以一种自认为不会受伤的力度拍打孩子的屁股,以丑陋愤怒的模样向周围人传达信息:是孩子不听话,不是我的错。以此心安理得。黎思清体会到羞愤,委屈和来自亲情的伤害,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耻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要接受超过道德和法律的惩罚。

      他看着面容苍老的父亲,自责后悔却无力对抗暗流涌动的情绪和持久的睡眠障碍,母亲的监管让他更加隐蔽,掩饰自己。他能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清晰的幻觉浮现眼前,不可规避。

      隔壁床上的中年女人戴着窄边金丝眼镜,身材臃肿,头发稀少贴在头皮上,凌乱地扎在脑后,听说是附近的大学老师被家人送进来住院。
      她拒绝吃药也丝毫不配合,医生一再警告不吃药就要打镇静剂,她拒绝医生的接近,一再出手推搡,动作毫无章法。医生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对着安全门外使了一个眼色,同时涌进来四个体型健硕的成年男性,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激烈抵抗,拳打脚踢,手脚被迅速控制按在床上,五个男人迅速熟练,分工明确地把女人的手和脚用束缚带禁锢在床上,只能平躺,不能起身。
      女人大声咒骂叫喊,向医生的脸上吐口水,用力撕扯,铁床发出激烈的撞击声。医生说,你越用力,越难受,冷静下来,好好配合,对你我都好。
      黎思清和他的母亲在一旁目睹一切,观看这场戏剧,这样的场景有的人可是一生都不会见到。他心想若是一个人被送进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正常呢?这样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场景,或许没别的办法,顺从是走出去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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