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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结婚,怎么可能跟谁结都一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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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路灯依次亮起,林荫路的尽头,独栋的门牌牢牢地钉在大理石柱上。
台阶上,一对石狮怒目圆睁,而屋内传来缭缭琴音,低沉悠扬,绕耳不绝。
侍应生目不斜视的走过,脸上表情冷漠疏离,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铭牌,天风二字尤其瞩目。
天风。A市首屈一指的私人会所。
会所承袭会员制度,已有百年历史,能成为会员的人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非富即贵的皇亲贵胄,所以,就算在场年纪最小的那一位正在婴儿车里吃手,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仍然不能忽略其背后高深莫测的背景。
那一双眼睛,足以证明他来自哪个血统。
此时,被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盯着的颂莲正在思考自己的措辞,该怎么说该分手才不会伤到面前这位七窍玲珑玻璃心的主呢?
既不属于皇亲贵胄,也不属于士绅名流的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人纳入眼中。
二楼,长廊一侧,男人西装革履,长身玉立。
“原来你在这儿。阿曜,在看什么呢。”话语消失在探头张望的瞬间,文芝芝的声音带着一些冷意。她收回视线,拢了拢肩膀处的披肩。
身侧的男人不发一言。
文芝芝斜着身子靠在栏杆处,侧头往下一瞥,“看什么这么专心?秋月刚在找你。”
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链扣嘀嗒,火苗明灭。
男人像是终于回神,也不看她,只说了一句,“抽烟不好。”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楼下有破空声,随后,月光曲变奏,音调高昂欢快起来,隐隐有吹赶喇叭的气势,从天花板上洒落大量的玫瑰花瓣,落在餐桌上、地板上,有少部分落到其余客人的身上。
但大家都没有计较,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了。
天风作为A市求婚圣地之一,见证过无数爱情的悲欢离合,不少人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此时感同身受,无不期待着眼前的俊男美女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可是此时此刻,尹隽心中忐忑不安。求婚如他想象中一样浪漫,可是当他透过怀中的捧花偷看颂莲的表情时,发现她的脸上没有惊喜,没有期待,甚至没有高兴。
“我们结婚吧。”
“我们分手吧。”
异口同声。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藏在九十九朵玫瑰花束中的钻戒摇摇欲坠。
颂莲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抓起一旁的坤包准备离场。
尹隽一把抓住她,他的表情不可置信,似乎很难接受这件事情,他的声音包含痛苦和挣扎,“为什么,苏苏,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尹隽想起这两个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如刀割,当初他对安苏一见钟情,为她摈弃周遭莺莺燕燕,大家都笑说他浪子收心实乃奇迹,可是奇迹到今日,竟如梦幻泡影。
安苏拒绝了他的求婚。
她毫不犹豫的挣脱开他的钳制,头也不回的离开大厅。
满地玫瑰花瓣,是他事先预定了全市花店中最新鲜最艳丽的玫瑰,今早让人一瓣一瓣的将花瓣摘下来,力保每一片都是完整的。
尹隽跪坐在地,突然将怀中花束往地上一砸,花瓣翻飞,钻戒也飞了出来。
有一双手捂住婴儿的脸。
侍应生面无表情的叫来安保将尹隽带出去,他不想走,嘴里不断叫嚣着“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不然等下我给你好看!”
安保一人架住一边胳膊,将尹隽拖离大厅。
颂莲突然一颤,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错觉席卷上脑,惊得她头皮发麻。
她抬头一望,二楼楼梯人影全无,长廊空空荡荡。
眉头一皱,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家伙伸出手指头,抓住她的手,嘿嘿直笑。
“还傻笑呢。”修长手指在小家伙脸蛋上点了点,美妇人从婴儿车内捡起一个鸽子蛋大的钻戒递给颂莲,“喏,别忘了拿。”
此时的颂莲去而复返,方才清纯女大的气质尽除,眼角下一颗泪痣平凭生魅惑,低胸裙装将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长卷发披散在肩,妩媚慵懒。
美妇人笑眯眯地说:“剩下的钱我会让人转给你的。”
颂莲顺势将钻戒在手指上比了比,她笑着说:“谢谢夫人。”
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下就去二手店卖了,钻戒这种烫手的东西她一刻都不想留着,还是换成钱最保险。
可能是嘚瑟惯了,结果在出地下车库的电梯的拐角处被人抱住,颂莲张口就想喊救命,那一双手臂困住她,捂住她的嘴,急促的呼吸打在耳畔,她又穿的高跟鞋,两个人推搡中栽倒在地滚了几圈。
地下车库灯光明亮如同白昼,颂莲定定的看着压着她的人,眼角泛红。
她眼里有泪光。
尹隽身体颤抖着抱住她,死死不肯放手,好像一个漂浮在大海上的人手边只有一根浮木。而颂莲就是那根浮木,尹隽把头埋在她肩膀处,不知道是在颤抖还是哭泣。
“为什么。”他想要个答案。无论如何心不死。
为什么?颂莲也不知道。她只是为了钱。
大概是因为,我是个骗子吧。
颂莲自嘲,骗子就是骗子,骗子也会被问为什么。
“我学历低,出身平凡,父母双亡,家境不好,没有好工作......我没有能和你结婚的条件。你父母不会接受一个平民,我们只能谈谈恋爱。”
“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尹隽眼睛猩红,看的颂莲心里一颤。
她只想谋财,并不想因此害命。和男人讲道理没用,尤其是正在情绪上头的男人。
她注意到尹隽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当初就不该偷懒,防身术学了个花拳绣腿,当初放下豪言壮语说自己用不上,终究还是栽了一遭。
“我在努力......苏苏......”尹隽嘶哑开口,“我在努力,你相信我,我父母肯定会接受你——苏苏——我爱你,真的,我真的爱你——”
他说的语无伦次,颂莲的注意力全在脖子处,尹隽发现她没有回答之后,俯身想要亲吻她,颂莲条件反射偏头躲过,当脸颊触及地面的那一刻,颂莲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糟糕。
果然,被颂莲拒绝的尹隽失去以往的温柔态度,他用力掐住颂莲的脖子,颂莲本来就纤细柔弱,腰肢盈盈一握更何况脖子,一时间喘不上气,他一手捏住颂莲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他倾身——
一道亮光打在他俩身上,尹隽被远光灯刺的睁不开眼,失去了目标方向,好事被打扰,愤怒茫然的抬头,迎来的是一脚闷踹,随后有两个保镖将他拖起来。
颂莲得到一丝喘息机会,她没有理会这股光从哪里来,她只想感受生命的美好,活着最重要。
“尹家公子,在这里施暴?”
文芝芝从后座下来,她将披着的披肩搭在颂莲身上,又扶她起来。
刚才一阵推搡,她身穿低胸裙装险些走光。
颂莲咬着嘴唇没吭声。
“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文芝芝语气怜悯,她用手指蹭了蹭颂莲的脸颊,粗粝的石子让她的脸颊有些许血痕,一时间眼底情绪莫名。
“文芝芝,不要碍事,你给我滚开。”
尹隽受制于人,气恼自己今天没带保镖出门。什么时候轮得到文家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以为攀上那位高枝便得意忘形了是吗!
文芝芝仔细看颂莲眉眼,不由感慨,“真是个美人。”
颂莲咬着嘴唇不说话,泪光盈盈。
她本来就生的美艳动人,偏偏存在感极强,此刻泪盈于睫,更是不减半分风情,明媚又脆弱,惹人爱惹人怜。
迈巴赫后座门开,陈曜缓缓走出,颂莲裹着披肩,躲在文芝芝的身后,偷偷看几眼陈曜。
当陈曜出现在尹隽的视线中时,他瞬间就像哑了一样,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他就知道,文芝芝没那个本事来管他闲事。
“听说你骂我未婚妻。”
陈曜语气淡淡,平铺直叙,只戳人心窝。
一句话听得尹隽腿软,如果不是两边人架住他,恐怕他会直接跪在地上。
陈曜说什么他都可以反驳,他都有理由说颂莲是他女朋友,是他未婚妻,这是他的家里事,不需要旁人插手。但是陈曜偏偏不问,他不问为什么,他只说他骂文芝芝。
这句话堵得尹隽哑口无言。
是的,文芝芝是陈曜的未婚妻。
距离这件事尘埃落定不过一个月,在他们的圈子内掀起过一阵风雨。
当时,在一次聚会上,尹隽抱着颂莲提起这件事,语气满是嘲讽,陈家和文家是什么地位,联姻,也不知道给谁抬咖。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家没落了。
听见这份言论的颂莲没出声,那时候她在想,陈家大公子陈曜是什么样的人?真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让人对他又爱又恨。得不到,爱之;得不到,亦恨之。
而传闻中的话题人物出现在面前时,颂莲看了好几眼陈曜的背影,她的眼神从肩膀落到胳膊处,又往下移......身材确实好,倒三角,宽肩长腿,一看就没少去健身房锻炼。
好是好,就是别人家的,这一点不好。
尹隽忍住双腿哆嗦,嚣张气焰消失一大半。在A市的圈子就是这样,他可以说人坏话,也可以在背地里嘲笑,但是单凭实力,他不是陈曜的对手。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文芝芝。
文芝芝立马接收到他的信息,大声说道:“就是他骂我,还让我滚呢。”
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的尹隽眼角一抽一抽的。
“尹隽,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点名道姓,尹隽觉得自己的天都黑了。祸从口出,不是没有道理。
安苏躲在文芝芝的身后,眼神却不住地往陈曜身上瞥,尹隽气得咬牙恨得入骨偏偏无可奈何。
陈曜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扣,将决定权交给文芝芝。
“芝芝,你说怎么办。”
文芝芝无视尹隽求救般的眼神,她收敛起温和的笑意,语气冷淡。
“尹隽,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文芝芝并不知道此时身后早已起火,一想到刚才尹隽畜生般的行为,眉头紧皱,“多余的话你和尹老爷子说吧。”
她的目光落到陈曜身上,发现他正望着她身后出神,文芝芝突然意识到颂莲躲在她身后,脊背不由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