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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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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之中,火光盈动,蛰伏其间的凶兽不断嚎叫。
已经有率先赶来的谢氏本家弟子在满头大汗地书写阵法,奈何灵力稀薄,星星点点的灵力汇入阵法破损之处,收效甚微。
见左今也赶到,为首的少年眼神亮了亮,将手中的马良笔随手一扔,扑入左今也的怀抱:“今也姐姐,你可算来了。”
傅从雪随意一扫,列阵的各位本家弟子大多不过筑基期修为。
唯一稍稍好些的,便是眼前这个赖着左今也撒娇的小少年,虽是在场年纪最小的,却已入金丹期,又有法器护身,或有和元婴期修士一战之力。
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傅从雪心底不屑,他在同样的年纪,使一柄濯尘剑,一剑挽霜寒,可挡万军,和那位如今在魔域作乱的岁违魔君,并称傅氏双骄。
至于同辈之中,虽有不少同龄人光芒为二人所掩,亦是人才济济。
谢氏这些年轻门生若是排进当年的武榜,怕是在千名开外。
阵法前不少年轻弟子被小少年这一声喊叫分了神,竟叫禁地里的恶兽挣脱束缚,向着左今也等人狂奔而来。
左今也神色一凛,正待出手,却见得一点银芒闪过,左今也不由瞪大了眼。
夜空中,少年神官轻轻旋身,那柄泼墨洒金的折扇自广袖中滑落,薄如蝉翼的纸扇横挡,阻扰了恶兽的撕咬。
下一刻,那恶兽正对上神官灿金色的眼睛,像是见到人世间最可怖的怪物,竟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傅从雪淡定自若,折扇抵在唇间:“伏魔,开阵。”
灵力化成粗壮锁链将那恶兽原地缚住,那恶兽呜咽几声,委屈地看了傅从雪一眼,垂首不再动弹。
眼见得凶兽被阵法困住,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抹了抹额间并不存在的虚汗,看傅从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其中一个少年老成的弟子走至傅从雪身前,拱了拱手:“谢家,谢江尧。”
傅从雪回了一礼:“灵台山神官,子书凌。”
那少年得了回话,上上下下打量傅从雪一番,不动声色将其与左今也隔开。
此情此景,引得傅从雪哑然失笑,谢氏子弟,功法修炼不怎么样,于男女情爱之事,倒是触类旁通。
左今也浑然不察,推开挡在面前的胳膊,走至傅从雪身前:“不知神官大人的阵法能困得凶兽几时?”
顿了顿,左今也补充道:“眼下弟子们正在加固禁制,大约天明时分,这禁制便能完善。”
傅从雪展开折扇晃了晃,笑道:“无妨,你们何时修补完禁制,我再撤了阵法。”
左今也点点头,转身就要去招呼弟子们重新布置,谢江尧颇有些不赞同地皱眉:“今也,你天生五行具阴、身娇体弱,禁地之中阴邪之气甚重,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傅从雪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一脸古板相的男子,他没听错吧?
一个筑基期在劝一个金丹期回去休息,荒谬程度不亚于一个垂髫小儿教他的先生如何读书。
左今也闻言,面露不快,却不好多说什么,她虽然是左长老爱女,但在谢家终究是个外人,谢江尧身为谢家主嫡子,她少不了要礼让三分。
谢江尧看着左今也神色,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欲开口找补两句,一旁赖着左今也撒娇的谢锦佑看不过去,出口讥讽道:“你一个连金丹都结不出来的废灵根,也好意思指使今也姐姐。”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谢锦佑攥紧马良笔,隐隐有要动手的架势。
还是左今也出来打圆场,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百会穴:“好了,江尧你也别和小孩一般见识。锦佑,西方位缺人手你没瞧见吗?还不快去帮忙。”
傅从雪负手立在一旁,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看这一出好戏。
好不容易,左今也摆脱了麻烦,绕到傅从雪身前:“神官大人见笑,族内门人众多,难免生出些龃龉。”
傅从雪瞥她一眼,不说话,心里却想:这拈酸吃醋的戏码因谁而起,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呢。
左今也大咧咧坐在傅从雪身边的草地上,打了个哈欠,咕哝道:“怕是得熬上一宿了,桃花酥还没吃到赤灵果呢。”
这时候还在想赤灵果,傅从雪摇摇头,把储物囊里存着的灵果掏出来:“姑娘的灵狐可是需要此物?”
未等左今也应声,那灵狐猛虎扑食般窜上来,叼走了傅从雪手里的赤灵果。
兽通人性,灵狐打量了一会左今也的面色,悻悻地放弃嘴里的赤灵果,走到傅从雪脚边,蹭蹭他垂落的衣摆。
左今也“噗嗤”一笑:“看来桃花酥还挺喜欢你的。”
傅从雪又从储物囊中挑出一枚赤灵果,弯腰放在灵狐爪子前,道:“吃吧。”
灵狐晃晃尾巴,感激眼前慷慨的人类。
左今也完全放松下来,躺在草坪上,好奇问道:“灵台山的神官,都如子书公子这般年轻有为吗?”
傅从雪抱臂倚在一旁的树下,接连耗费灵力,让他这具新塑成的躯体又生出些许疲惫,他微微闭目,懒洋洋答道:“姑娘谬赞,灵台山英雄辈出,某修为造化平平无奇,实在当不上年轻有为。”
月色皎洁,左今也和灵狐一道偏头打量冬青树下的少年。
月华清泠泠拢在少年周身,留给左今也的半边侧脸,眉眼精致,宛如一幅泼墨山水图里勾勒的几笔细节。
左今也捧着脑袋,忽然出声道:“行路匆忙,我还未与你通过姓名,我叫左今也,‘今也与吾肩,行立笑语频’的今也。”
是个好名字,傅从雪睁开眼,见面前的姑娘梨涡浅浅、巧笑嫣然:“父亲说我自出生起便爱笑,卜出的卦象又说命中遇贵人,气运不凡,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贵人?气运不凡?傅从雪在心底冷嗤两声,她还真该跪下来给他磕两个头,唤他一声贵人,夺了他的灵根又借走他的气运,实在是恬不知耻。
傅从雪忍了又忍,总算咽下要把左今也掐死的冲动,连忙换了个话题:“方才我听谢兄台道,左姑娘先天五行具阴,可有此事?”
左今也点点头,也不遮掩:“是的,父亲说我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天生的炼器之材,容易遭人觊觎。”
左今也觑了一眼傅从雪的神色,猜他大约也同其他人一般好奇,五行具阴有何不寻常之处,主动补充道:“其实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我能同一些灵体沟通,每次和他们聊完天,都会大病一场。”
傅从雪心道,那左长老惯会招摇撞骗。左今也这体质不仅可炼器,还容易招鬼,且先天有疾,多为早夭。
三界之内若要评一个最烂的命格,非它莫属。
所以说,左长老当年要是没有抢占那点机缘,左今也其实早该死了。
这般想着,傅从雪鬼使神差伸出手:那他现在杀死左今也,便不算滥杀无辜,反而是顺应天道了。
待他拿回自己的玄灵根,再吸收了左今也的修为,手刃左长老也不在话下。
可左今也的下一句话却又叫傅从雪收回手:“直到八岁那年,我在后山河谷救起一个灵体。”
只听左今也接着道:“那灵体离开前,在我额间种下一个灵火相印,说是可以护我平安康泰,果真自那时起,我便很少生病了。”
这般说着,左今也便不再用灵力遮掩额前的灵火相印。
蕴着凤凰真火的灵火相印,通体映着华光,色泽如同曼珠沙华般稠丽。
傅从雪凝神看了一会,通身杀意收敛。
若是夺灵根在先,救左今也性命在后,那二者互为因果,他杀左今也便是合情合理;若是左今也救灵体在先,得灵火相印在后,那左今也大难不死,可以说和他的灵根毫无关系。
他若是乱人因果,为天道所不耻,便再没有机会成仙了,不成仙,他又如何能找到复活族人的办法?
可巧两桩事情竟发生在同一年,叫傅从雪不敢冒险,只得再留左今也一条性命,谋定而后动。
左今也全然不知面前少年神官的深沉心思,她自小与谢氏的门生在一块玩耍,从不设男女之防。
一夜之间,左今也见得傅从雪两次出手,难免对傅从雪的实力生出几分钦佩,心直口快道:“子书公子若是对我这体质感兴趣,等此间事了,到了客居我再同你细细道来。”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过错,字字句句却不免引人遐想联翩,傅从雪不着痕迹后退两步。
傅从雪顶着一副好皮相,一路行来,少不得女公子投怀送抱,他也听说过一些修真人士为快速涨进功法,不惜灵修。
傅从雪素来对此等轻浮行径嗤之以鼻,想不到左今也,竟是这等好色之徒,脑海里左今也的形象又坏了几分。
此地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想到左今也要与自己纠缠,傅从雪已经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傅从雪不顾仪态,正欲狂奔下山,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谢锦佑操着马良笔,补全了禁制最后一道缝隙。
左今也拍拍裙子上的草屑,泰然自若站起身道:“锦佑真是懂事,既然如此,把那恶兽重新扔回禁地里,我们便可以回去睡觉了。”
傅从雪闻言又退了一步,却听得左今也奇道:“子书公子站这么远做什么?恶兽身上的阵法还得麻烦你解开。”